赵东衍是来景安出差的,在这里要谈一个工程,这半年间往返了好几次,所以在酒店开了间几个月的长期房。
他先把许真带回了那里。
这间房上次许真也来过,很快就自己找到了卫生间,进去了。
赵东衍听着里面隐隐的水声,打了几个电话。
景安的事基本都结了,赵东衍让助理给他买明天的机票。
“对了,多买一张,给许真。”临了,他加了这么一句。
给助理的电话挂断,歌厅老板的电话就进来了。
“人接到了……”赵东衍掐着烟,跳过电话对面谄媚的打探,直说,“他不去你那上班了。”
对面顿了顿,急了:“这,不太好吧!赵总,你要包他,怎么也得通过我们,我们可是有合同的,而且他之前还从我这借过不少的钱……”
“你就说要多少?”赵东衍不耐烦地打断。
许真披着浴袍出来,就看见赵东衍站在落地窗边,骄阳的影子打在他的半边脸上,像山脉方圆的起伏。
他唇角微微勾起,把烟头闲闲地按在烟灰缸理,对着电话呵地笑了一声:
“你是《霸王别姬》看多了,以为我是从你们那赎人?许真卖给你们了?”
最后,赵东衍说,让助理给他拿两万,就算买断了许真。
在小地方,这种场所的老板都是地头蛇,真得罪狠了,也麻烦。
赵东衍虽然为人冷峻,但到底是个生意人。
许真听见那个数字,太阳穴重重一跳。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也没说什么,垂着眉毛。
看赵东衍放下了电话,就直接走过去,在他脚边跪下了。
他想了想以前学过的,就软着腰,用鼻子轻轻蹭了他两下。
赵东衍眼神幽深,低头看着。
许真蹭完了,也没跟他拉开距离,就抱着他的腿,抬起眼睛看他。
目光静默地相接。
许真的眼睛细长,显得聪明,但是眼神亮亮的,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单纯清冽。
赵东衍从未见过这种眼神。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次那种感觉,那样的鲜活,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忘,用手轻轻抚上了那颗圆脑袋。
许真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晃了晃,牙齿很快咬上了他的皮带扣。
窗帘被拉上了,夕阳最后的热度被彻底挡在了外面。
*
赵东衍工作的时候很专注,不喜欢分散精力,上次要不是应酬,他也想不起来那种事。
不过,也因为这个,每次工作告一段落,他都喜欢彻底放松一下。
这次在景安的工程终于奠基了,赵东衍作为地产公司老总,连着一个月亲自在工地盯进度,也算是大费周章。
许真,是他应得的,也是意外的收获。
而许真对他也很勤恳。
这孩子是实诚,赵东衍忍不住想,跟别人都不一样。
他也不叫疼叫苦,更不会像别人那样,一边软语恭维他比其他人都厉害,一边变着花样讨价还价,要这要那。
赵东衍很烦那样的。
他就喜欢人老老实实挨着,该给的,他最后都会给,结结实实的好处一点都少不了。
而许真就是这样,让赵东衍很舒心。
他一晚上都很乖,每次结束了也不跟他废话什么,只会躺在那里静静地喘,偶尔去一两次卫生间,用不了几分钟就老老实实自己回来了,一点都不用人操心。
中间他有一次要水喝,赵东衍给前台打电话让送上来,许真抢命似的,一口气就喝掉了两瓶半。
不过喝完了,他也没再矫情什么,就重新躺回床上,用那双湿红的眼睛看着赵东衍,等他吩咐要他怎么样,或者继续把他怎么样。
怎么样他都肯做,怎么样他都接受。
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样儿。
就因为赵东衍为他花了两万块钱。
甚至,那两万并没有进他的口袋,但许真还是把这笔账记在了自己头上,想要投桃报李。
赵东衍看他那副红眼睛,想着他今天实在已经哭了太多回了,竟然忽然也心软了,笑了笑,让他睡,说明天再说。
许真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一律是那种温顺的样子,点了点头,就听话地把眼睛闭上。
还没等赵东衍把被子给他搭上,他就微微张着嘴巴,打起了细微的鼾声。
看来是真把这孩子累坏了,赵东衍想。
他这样睡熟的样子,莫名的竟透出几分稚气,让人想到他的年龄真的只是刚成年。
刚刚抽条的竹子,连叶子尖都是嫩黄的。
赵东衍竟然有种罪恶的感觉,他奇异地感觉着自己久违的良心,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才闭上了眼睛。
不过,第二天早上,他们又有一次。
赵东衍一般不喜欢在早上,容易耽误工作时间,他是个很有正事的人,在这方面甚至可以说比较老派。
不过,许真让他第一次例外。
许真还睡着,就感觉到了赵东衍,他还没睁开眼,就知道要配合,赵东衍便又觉得他乖,把昨夜的余兴都发了出来。
结束的时候,赵东衍告诉许真,今天就让他跟自己回北宁。
许真听话地点了点头,说好。
*
十点多,赵东衍让人把早餐送到房间里,许真很快就吃光了,赵东衍看他不够,又多叫了两份。
半大小子,是能吃,赵东衍想。
吃完了,许真问他,自己能不能下楼打几个电话。
赵东衍却说,让他就在房间里打。
许真想了想,就打了。
也许,赵东衍是怕他跑吧,毕竟花了两万块钱呢,许真想。
其实他跑不了的,也不会跑。
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再有属于他的地方了,赵东衍,是他唯一的出路。
许真坐在床边,躬着身子捧着床头柜上红色的电话听筒。
他的那只二手bp机里,塞满了这几天的传呼信息,昨天都没顾上看。
他按动着不灵敏的按钮,最前面的很多条,都是他的班主任发的。
问他怎么没有去考试,问他出了什么事,问他在哪……
许真是景安一中的理科第一名,一直都是。
景安太小了,自从他在歌厅上班之后,有段时间在学校里的影响很恶劣。
连教导处主任也把他叫去,话里话外很难听,想让他退学。
许真就装听不懂,只是默默挨骂,等那老头骂不动了,就面无表情地回去接着上课。
最后还是班主任保了他一道,说他成绩那么好,反正就剩几个月就高考了,没必要。
她还给许真私下塞过二百块钱,让他有难处就说出来。
许真没要,因为他知道,那是老师半个月的工资,而他晚上多去喝几杯酒,也就赚到了。
眼下,他觉得该给老师一个交代,但又没脸。
他还能交代什么呢?说他再也上不了大学了,被老板包养了?
许真费力地吞了口口水,他的嗓子很疼,异物感让他一直难受,两个膝盖也是青的,浴袍下面的身上到处都是红色的痕迹。
他红着眼眶想了想,就把她的消息全都删了。
其他的消息里,最多的,是他母亲陈梅。
他咬着嘴唇,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赵东衍翻着今天的晨报,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许真瘦削的背影。
等待接听的时候,他像是有些瑟缩似的,弯着腰,手指也拧着。
他下意识攥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把睡袍的带子弄得皱巴巴的。
电话终于通了。
“妈……”
许真刚叫了一声,就不得不把听筒拿远了些。
赵东衍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听见听筒那边歇斯底里的咒骂。
而许真只是默默听着。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突然开口了,哑着嗓子哭。
“他就要去赌,我不出来陪酒还能怎么样!你们问我拿钱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我不要脸!”
他用方言冲着那边声嘶力竭地喊。
景安方言跟普通话相去甚远,赵东衍原本不大听得懂,可是许真声音很大,他竟也听明白了。
他把报纸合上了,压茶杯底下,准备站起来。
但电话那头像是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赵东衍听见了电话线那头女人隐隐约约的哭声。
没再有骂声了。
而许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把所有的眼泪都强压了回去,声音变得很凉。
“妈,我不回去了,就当我求你,跟我爸分了吧……”说完了,他又顿了顿,很无力似的停住了。
最终,他放弃地说:“算了,由你吧,照顾好弟弟。”
说完了,他就像逃避一样,很快挂断了电话。
电话铃马上又响起来,许真立刻按断,然后就把听筒摘下来搁在了一边。
彻底安静。
许真愣愣地盯着酒店花纹繁复的地毯,两只手臂互相抱在了一起,脑袋渐渐就垂了下去,很低很低。
不知过了多久,席梦思的旁边一沉。
许真转过头,隔着泪光匆匆看了坐到他身边的男人一眼,这才回过神。
“不好意思,赵总,你等我一下。”他抹了一把眼睛,起身逃进了卫生间。
这两天,他在赵东衍面前已经哭得太多了,他自认为,没有资格让老板承担他的情绪,他只负责给钱,而自己就得负责让他高兴。
哭丧个脸,显然不合规矩,不是这场交易里该有的内容。
许真轴,一旦认定了什么规则,就很固执。
赵东衍安抚的话,就这么被生生憋了回去。
他挑了挑眉毛,把手里的纸巾搁在了一边,在原地坐着,听着卫生间里急促的水声。
不一会儿,许真就出来了,眉毛上还挂着水滴。
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明明还瓮声瓮气的,但偏偏嘴硬,说:“赵总,我好了。”
赵东衍想了想,一时都不知道该跟他从哪说起好,有些哭笑不得。
最后,他弓着身子凑近他,问:“我昨天晚上说,让你叫我什么?”
看着像个大型猫科动物般接近自己的男人,许真的大脑空白了一下。
他努力回想昨天,脑子里都是一些不堪回放的画面,就算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许真每次想到都还是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做的时候他脑子空空如也,而结束后,他再回想起来就会有些愣怔。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算男人还是女人,算人还是算鬼……
慢慢地,他才想到了赵东衍让他叫他什么。
“哥……东哥。”
想到他是怎样压着自己,让自己这样叫的,许真脸红了起来,声音也很低。
叫完了,又闪烁着目光,看他的反应。
赵东衍终于像有些满意的样子。
他往后仰了一点,微微笑了,站起身,轻拍了一下许真的肩膀,说:“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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