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赵东衍先是问他哪里有药店。
许真还呆呆的,给他指了方向。
轿车开到小巷,赵东衍自己下车去买,把他锁在了车里。
他回来的时候,打开灯,轻轻扳过许真的额头来看了看。
许真在后视镜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唇边的口红都蹭花了,酒和血混着粉底,在脸上洇出一道一道。
像鬼一样,也不知道他怎么看上他的。
他用赵东衍递给他的纸巾擦了擦,擦到伤口的时候,也没手轻多少,就那么胡乱地擦过去。
但赵东衍显得比他自己更珍惜他这副面孔,说了声小心,抓住了他的手。
他亲自用棉球沾了碘伏给他擦头上的伤口,挡着他的眼睛,把他发间的玻璃渣弄掉。
许真愣愣地由着他摆弄自己,感觉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接触着自己的皮肤,好像自己变成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伤口不大,只是擦破了皮而已,幸好。
赵东衍帮他弄完了之后,修长的手指上也沾了些血迹。
他的手很好看,骨架很大,显得有力但又毫不粗野,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
许真直直地看着,他的头脑发着热,一下子,就鬼使神差地张开嘴,含了一下赵东衍的指尖。
血锈味,和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许真唇边。
赵东衍的眸光黯沉了一瞬。
他抬手按掉了车里的灯光,一下子,许真就掉进一个黑暗而炙热的漩涡里。
……
第二天早上,许真在赵东衍那间酒店房间醒来。
男人正坐在床边打电话。
意识逐渐复苏起来,许真听着,他像是在跟手下说什么。
那声音也像刚醒没多久,有些慵懒的味道,但语气还是那么说一不二。
“……对,一钢的那些人我信不过,今天给二钢的陈总打电话,晚上约个饭局先聊聊……”
其他的内容,许真就都听不太懂了。
他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受,原来昨天那些事不是他的梦。
自己竟然真的碰到了一个大人物,而且,他还因为自己,而放弃了跟厂里的合作。
赵东衍听见被子里有动静,不经意转过身,就看见许真痴痴看着自己,像有什么事情让他不敢相信似的。
他轻笑了一下,一边在电话里接着交代着别的工作,一边就把手闲闲地伸向许真。
许真又愣了愣,才明白,他单手系不了扣子。
他自己还没穿衣服,但也顾不上了,就从被窝里爬出来,过去给他系。
系完了两只衬衫袖口,赵东衍又站了起来。
许真便下了床,帮他把皮带也扣上,又去床头柜上拿他的bp机,帮他别在皮带上。
赵东衍像是很忙碌的样子,拿了皮包就往外走。
许真把他的西装外套捧给他,赵东衍没接,许真低头看了看,才发现那上面沾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赵东衍的还是他的,但许真觉得应该是自己的。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放下了,脸很红。
赵东衍这才终于讲完了电话。
他从皮包里翻出来一叠钱,递给许真。
许真没想到他会给自己这么多,呆了呆,慌忙想用两只手接,结果赵东衍却收回去了一下。
“记得我昨天跟你说过的话吗?”他沉声问。
许真连忙问:“什么?”
昨天他太昏沉了,车上那次之后,和到酒店之前,赵东衍好像是跟他说过什么话,他好像还答应了。
但究竟是什么,他记不清。
赵东衍倒也没生气,只是轻笑,又重复了一遍:“这一个月别找别人,等着我,这下记住了吗?”
原来是一个月的。
那也很多了,许真连忙接了过去,点了点头,说好的。
过了一段时间,许真就听说王柏出事了。
他被人堵在死头巷子里狠狠揍了一顿,听说是第二钢铁厂的几个混混,门牙都给他打掉了三颗,手臂也脱臼了。
这下整个景安的有钱人小圈子里,都知道了许真是赵东衍的人。
许真把他的西装送去干洗干净了,等着他,可是,却没再见过他来歌厅。
过了一个月,经理便开始劝他不要死心眼,告诉他赵东衍只是来出差的,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许真不听他的。
他本来是无所谓,可是好像是因为赵东衍,他就改了主意,突然不想再找别人了。
经理急了,就骂他清高,说他都已经被人玩过了,还立什么牌坊。
许真也知道自己现在在景安的夜场里名气很大,那些老板们都想试试被赵东衍挑中的人是什么滋味,估计是闹得经理眼红得不行了。
“你要是实在痒,可以自己去跟他们睡。”
许真就是这么说的。
经理气了个半死,但也拿他没办法,自从那天晚上,他就知道了,许真是个不要命的主。
能让他继续乖乖坐台,总比把这刺头货逼急了掀桌子要好。
于是,赵东衍走了之后的一个月里,许真就那么傻傻地等着他,之后的几个月,也是。
直到,从里面出来,又碰到赵东衍的那天。
*
许真跟着小乐进了医院。
赵东衍还在外地,吩咐小乐带他先去做个体检。
许真差点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有没有什么脏病,心里憋屈着想要打电话辩解,结果,到了医院才发现不是。
赵东衍是给他安排了全套的健康检查。
内科外科都有,还拍了片子,连眼睛牙齿都给他查了。
私立医院环境简直像酒店一样,全程都有专门的护士带领照顾,医生也特别温柔。
轻松舒适到了许真不敢相信的地步。
他从没想过,原来有钱人连去医院的待遇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下午,小乐跟赵东衍打电话汇报了汇报,然后就带着许真,先去给他补了牙,又去配了一副近视眼镜。
许真知道自己看不清黑板,但是一直没钱配镜,不过医生说他度数不高,让他看书学习的时候戴上就行。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看书学习的机会,但赵东衍不管怎么说都愿意给他配镜,这让许真心里很高兴。
他感觉,自己好像赵东衍捡回家的一只小流浪猫,先被他带去给洗澡修毛,然后再被他带去宠物医院检查治疗。
那么最后,就是带回温馨的家。
两天后,小乐告诉他,赵东衍终于回来了。
怀着一种暗暗兴奋的心情,许真坐到了车子后排。
这辆车比赵东衍在景安开的还要豪华,许真都没见过,小乐告诉他,是劳斯莱斯银刺。
他在驾驶位一直喋喋不休。
这人的话真多,在赵东衍面前应该是不敢聒噪,但只有许真在的时候,就说个不停。
“跟你说,我们赵总规矩严,你就干好你分内的事,别的,尤其是他生意上的事,你别多听,也别多问。”
许真点了点头,他在歌厅上班的时候就知道,老板们秘密都多,口风不严的人干不了这行。
小乐继续:“上次,有个小玩意儿,被他大爷的对家买通了,偷赵总的文件……哎,你想知道那孙子后来怎么了吗?”
他的眼睛在后视镜里泛着光。
小乐今天这就是给他讲规矩了,多半是赵东衍让他讲的,许真想。
可能,每个到赵东衍身边的人,都要听这些吧。
许真一向是个好学生,他听着挺认真,又嗯了一声,说:“不想。”
反正他话本来就少,也没那么多心思,不用人威胁他。
小乐顿了顿,好像因为他不想听,而有些失望似的。
他瘪了瘪嘴,也不能硬给他讲,那就成故意吓唬人了。
只能接着说下一条了。
“然后啊,你要是想要什么东西了,就跟赵总直说,给不给听他的,别老旁敲侧击地撒娇试探,他不吃这套,到时候把他弄烦了没你的好。”
“总之啊,别看他有钱心软你就得寸进尺敲得太过,一顿饱和顿顿饱,这你能分清吧?”
“能。”许真说。
这条也挺实用,许真记住了。
“哎,这就对了。”小乐显得很满意,觉得许真这小孩挺上道。
“别的就没什么了,不过哥哥告诉你啊,赵总呢,他就是喜欢乖的,”
小乐讲着讲着,就到了兴头上。
环线里有些堵车,看架势,他是要大讲特讲了。
“我看你啊,也是这一挂的。”他评价道,“这很好,但你可别仗着他宠你就翘尾巴啊。”
许真微微皱了皱眉,哪挂的?
他乖吗?
小乐还在继续:“你就继续老老实实顺着他就完了,可千万别装刺儿头,别跟他梗脖子,更别作,否则啊,过不了多久他身边儿可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许真听着听着,渐渐就不吭声了,只是透过后视镜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许真觉得,这些应该就不是赵东衍想让小乐说的了。
小乐看见他的表情,紧接着又道:
“你还别不服,我跟你说就像你这样的,在景安还能算个头牌,要在北宁,别想了,你这样儿的太多了,不老老实实的准没你好果子……”
“看来你很了解东哥。”许真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小乐听起来也是本地人,说话老“儿”“儿”的,像要抽过去似的,听得许真头很大。
赵东衍就从来不那样讲话,他也不是没有北宁口音,但就是很稳重,一点都不浮,听得人心里舒服。
小乐啊了一声,显得很骄傲的样子,轻拍了拍方向盘:
“那是,我啊,跟他干总也有四五年了,就跟他肚里的蛔虫似的,你要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哥,哥肯定……”
“那你知道,他最喜欢的姿势是什么吗?”
许真冷冷地问,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呃……啊?”
后视镜里,小乐显然没想到他能突然开口说这种事。
他反应了一下,才确定许真真的是跟他说了那种话。
一下子,他闹了个大红脸。
张了张口,小乐终于无言以对,彻底不说话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这下舒服了,许真挑了下眉毛。
他从前座口袋里翻出来赵东衍落在那里的杂志,往后一靠,悠闲地翻了起来。
小乐却把眼神从后视镜里的人转移到前方的路面,用力眨了眨眼睛。
他在赵东衍身边帮他管小情儿的这几年,见的这些小男孩没有一个敢对他这样的。
为了打探赵东衍的喜好,费尽心思地在他身边多呆哪怕一秒,他们没少巴结小乐,每天哥长哥短的。
结果来了个许真,看着老老实实的,还挺斯文,闹了半天结果是这种……小乐咂摸了一下嘴。
赵总这是,口味变了?日子过得太舒心想找气受了?他到底从哪淘来这么个货?
小乐挠了挠头,怎么都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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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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