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装潢也颇有雅趣，因为面积不大、层高有限，接待区和定制区相邻，四处随处可见胡桃木嵌铜金零件，仿煤油灯外观的暖灯照出温馨氛围。
一个学徒爱答不理地靠在柜台前。
依靠沉海提供的资料，阎越砾用某种小众语言打招呼。学徒这才提起精神，勉为其难地带他们看成衣。
昏黄灯光下，alpha坐在沙发前，手肘撑在膝上，一手担着下巴，眸光挑剔又审视。
“露腰？不成体统。腰上两圈缎带也叫衣服？”
“整个上半部分都是手织纱……那也是纱，和没穿有什么区别？”
“这件还可以……后背镂空？这么大倒V像，什么样子！”
据那位珠议员的派系，阎越砾扮演的是一位复古主义的alpha——A权至上、沙文主义，认为基因等级制是倒反天罡，alpha就该建功立业，omega就要相夫教子。
学徒对他毫无审美、封建异常的眼光十分鄙视，但看见他进门时就随手丢在桌上的黑卡和车钥匙，又选择了忍气吞声。
裴清初配合他演戏，挨件试穿，眸光却在店铺里探寻，他刚进门的时候就感觉到，这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能量波动。
“那边是别的客人的定制款。”学徒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就那一身，价格比这些加起来都贵。”
他倒是无意奚落裴清初，只是想落一下那个沙发上粗鄙alpha的面子：“这件是大师手工设计，袖扣采用不可再生生物材料……”
“喜欢就拿出来看看，又不是买不起，”阎越砾看着裴清初的目光，愣了下，随即配合，冲学徒扬了扬下巴，维持着土豪做派，“看看总可以吧？”
刚才致繁复的布料，没有一款得到omega的青睐，alpha显然觉得自己十分没面子。
学徒看着他那吹胡子瞪眼的架势，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默默把衣服拿了出来。
果然是星际异兽的骨骸，裴清初的眸光掠过西装袖扣。
阎越砾顺着看去，也发觉了异常：“哟，还真是好东西。”
学徒没想到他这种艺术盲也识货，脸色倨傲：“那当然，这东西，在整个D星……整个星带，只有我们店里供应。”
毕竟是违禁品，裴清初打量那枚骨骸。
异兽骨骼作为唯一存在能量波动的材料，早年曾被用于制作顶级机甲，后来才突然被联邦禁止。
理论上，只有少量昔日残骸还在暗地里流通——
“如果我想要一枚这种材质的名片盒。”裴清初歪了歪头，“你们也能做吗？”
他觉得不对劲的是，这枚袖扣上的能量波动……还很充盈，似乎这头星际异兽死得时间不久。
“做……肯定可以做，我们有特供货源。”
学徒看了阎越砾一眼，“但这一枚袖扣的价格就抵一艘民用星舰——”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不一定买得起。
“小事儿，撒个娇，老公给你买。”
见裴清初使眼色，阎越砾会意，大大咧咧贴近他，手臂虚虚环住omega的腰，挡住学徒的视线，望着裴清初，低声道：“怎么了？”
“昨天李工身上有跟这枚袖扣类似的能量波动，我怀疑衣服是他的。”
裴清初身体先是极其轻微地绷紧，随即倚在他怀中，低声迅速道，“供应量也奇怪，想办法看他们的定制订单。”
为了掩护交流的动作，omega微凉的手抬起，摸上他的脸颊。
阎越砾心头一跳，脊骨钻出酥麻的痒，然而没等他有想法，下一秒，脸被猛地往侧边一推！
人高马大的alpha心中一叹，动作却没耽误，顺势倒退一步撞在柜台边，几本牛皮封面台账落在地上。
“靠，让我今晚回房睡怎么了？你看哪个alpha天天晚上睡车库的？……是，我是昨晚过分了点，但omega满足alpha不是天经地义？
他抢先一步，在学徒之前捡起订单簿，嘴里继续胡说八道，手却在翻看。
“平日体谅你身体不好，一两次糊弄我也就算了，……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吃都吃不饱！你真是在D星待久了，处处都要节省……”
订单上确实有昨天那个姓李的李工，李稚陇。阎越砾飞速看完，居然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科伦。
S75级的记忆力也是顶尖，他一目十行地把信息背下来，把订单簿往学徒怀里一丢，粗鲁道：“得了，这才多少钱，说出去还以为老公苛待你，不就是名片盒，买！”
“我不要了。”
裴清初佯装恼怒，微微蹙眉，不止避开他的手，还借机退后一步，挡住了学徒，让对方没有插嘴的机会。
阎越砾望着他，心随那眉宇拧成一团，忍不住一把攥住了那瘦削手腕。
“怎么，又生气了？”alpha投降似的，低声哄道，“好了，我不说这些便是。但你也要给我个……开拓进取的‘机会’，不能总按着你的性子来。你看看，哪个omega是饿着丈夫、只管自己快活的？你倒好，就知道对老公撒娇——”
他越说越离谱，对裴清初眨眼，示意记录完成。
“杀戮太重，我不喜欢。”裴清初腕骨被灼热手掌贴着，有些僵硬，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给了个台阶。
这也是实话，等级未跌落时，他便对能量波动敏感，甚至隐隐能感觉到骨骸中透露的情绪。
现在等级降到D，他的听觉、视力都时灵时不灵，这能力却奇异地保留下来了。
“行，我老婆说不喜欢，那就不买。但总得挑件你满意的，今天不花够钱，咱们可不回家——只订件普通的，跟这件一样，行不行？”
阎越砾看他这装出来的、不情不愿的乖顺，心头一痒。趁着靠近的亲昵姿态，微微低头，数他微颤的睫毛。
裴清初没懂为什么消息拿到了还不离开，但还是配合了他。
学徒上前，给omega量体。
阎越砾目不转睛地看。软尺绕过高挑却过分消瘦的身体，碰到后颈、腰侧时，青年始终笔直如竹的脊背会霎时绷紧，如同被抚乱皮毛的猫。
他的想法倒很简单：任务自然是完成了，但小研究员没几件拿得出手的衣服，要添置些。
他刚才发现能量波动的敏锐……这种敏感，他只在少数高基因等级者身上见过——相比之下，小研究员似乎过于羸弱了些。
alpha若有所思。
终于折腾完，学徒结账记录，刚打算送走两人，又听alpha靠在柜台边，转着手上的戒指，懒散道：“哦，对了，除了这件，刚才试过的，也全部帮我包起来。”
裴清初一愣，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阎越砾没解释。用优渥物质把omega围起来是alpha的本性，何况是他这样没有伴侣的alpha——理论上，每个alpha在分化后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持续终生的“筑巢”：不停竞争、圈揽更多的资源，在恶劣环境中营造足够舒适的巢穴，来诱惑omega选择自己，诞下后代，以延续个体的特化基因。
提着大小袋子丢进车，阎越砾绅士地给自己的“新婚妻子”系安全带。
“衣服是研究所那位李工订的，价格八百多万联邦币，大概率动用了公款。”借俯身的姿势，阎越砾低声道，“另外……那家店科伦也去过，就在三天前。”
这么短的时间，衣服不可能做完。
裴清初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科伦的消失，不是他自己计划的。”他垂下眼睫，思索着，有人试图干扰他们的调查，会是谁？
裁缝学徒还在有意无意朝他们的方向看。
面朝裁缝铺，omega察觉了那道视线，他敛目，在alpha站直前，脸颊微转、仰头，完成了一个借位的亲吻。
清冽气息拂过耳侧，阎越砾竭力控制的心跳突兀地乱了一拍。
然而omega本人丝毫没在意，身体随车辆启动陷进座椅里，眸光望着窗外掠过的云朵，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阎越砾悄悄观察了他一会儿，发现他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心底顿时冒出挫败。
紧接着又是造型室、香水和珠宝首饰定制。
仗着假身份，阎越砾稍微放纵了些自己的本性，自顾自地在销售的推销中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存了些报复心理：凭什么只有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扰动心绪？
那长短不一、形态各异的玩具终于让omega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阎越砾这才满意。
他们最后来到一家私人摄影工作室。
这里，据说是某位大小姐为喜欢的演员开办的，齐鸢她们搞到了优先预约函，两人到场时，还有几个十八线艺人在外面候着。
拍的是“订婚照”，等照片冲洗时，裴清初坐在沙发上翻样册，他低着头，衬衫规整雅致、气质清冷温柔——如果不是阎越砾还在场，恐怕身边又会挤满搭讪者。
阎越砾原本不错的心情又沉下去，本能地气压低沉，对不知在何处，又或者说无处不在的觊觎者感到不爽。
然而当事人坐在窗边毫无所觉的样子，又让他躁动的攻击性稍稍减退。
阎越砾的目光看向窗边的人，阳光透过薄纱落在青年眼睫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尊蒙了层薄纱的神像。
仅仅是这样存在着，仿佛就能让他的精神平和、温柔起来。
门被推开，李工——李稚珑进门，他今天显然是特意来拍照的，一身高定西装，油头粉面，倒很有alpha的样子。
他的跟班在一侧拎包，也西装革履，只看外表，丝毫看不出昨晚的流氓派头。
李稚珑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裴清初，刚想奚落，看到一旁的阎越砾，又闭了嘴。
工作室里，有人出来迎接他，一口一个“李少”，热情地请他入内，说专门为他留了摄影总监的预约。
李稚珑这才找回些许自信，颔首点头，路过时，轻蔑地看了裴清初一眼。
他正要往里走，冷不防看见那位难得一请的摄影总监追出来。
“裴先生，您的气质很好，不知道能不能把照片授权我们店铺？”
总监边翻看照片边赞叹，“仅在我们的高端会员宣传册上使用，今天所有的消费可以给您免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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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喜欢什么老公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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