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带着三分诗意,淅淅沥沥缠缠绵绵,把苏府的青瓦白墙润得发亮。苏满坐在临水的水榭里,看雨丝斜斜织入湖面,打湿了廊下挂着的一串老莲蓬。那些饱满的莲蓬是前几日采的,外壳已经晒得焦黄,风一吹就发出簌簌的轻响,倒比檐角的铜铃更添几分野趣。
“公主,您看谁来了?”春桃撩着水榭的竹帘进来,话音刚落,就见萧景琰被几个捧着花盆的丫鬟围着,手里还小心翼翼护着个竹篮,篮口盖着块素色棉布,里面隐约传来细碎的响动。
“这是南楚贡品香狸,性子温驯,最会捕鼠,还通人性。”萧景琰见她望过来,连忙拨开丫鬟们走过来,把竹篮递到她面前,“听闻你不喜俗物,特意寻来给你解闷。”
棉布一掀开,篮里团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通体雪白的绒毛像上好的云锦,尾巴尖却缀着点朱砂红,活像蘸了胭脂的毛笔尖。它正歪着头用黑葡萄似的眼睛瞅苏满,忽然“喵呜”叫了一声,那声音不像寻常猫叫,倒带着点狐狸的清越,听得人心里发痒。
“哪有猫叫得像狐狸的?”苏满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的小脑袋,指尖触到的绒毛软得像云,“这模样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它母亲是南楚进贡的灵狸,父亲是京城里最通人性的家猫,算半个‘混血’。”萧景琰笑着挠挠香狸的下巴,小家伙舒服得眯起眼,尾巴尖的朱砂红轻轻扫着他的手腕,“听说苏大人要在瘦西湖的画舫上为你接风,江南的文人雅士爱闹些,带它去正好,既能挡挡酒,还能应付些刁难。”
苏满原不想赴宴,总觉得乡绅文人的聚会少不了吟诗作对的俗套,可外祖父苏大人再三劝她:“江南不比京城,人脉要慢慢织。这些乡绅看着闲散,实则在地方上说话比官员还好使,认认门脸总是好的。”她拗不过,只好应了。
临行前,香狸不知从哪叼来支玉簪,簪头是朵含苞的梅花,正是苏满昨日随手放在妆台上的。“这小东西倒机灵。”苏满把玉簪插在鬓角,又把香狸揣进宽大的袖笼里,“带着你也好,省得听那些酸文假醋。”
瘦西湖的画舫雕梁画栋,船头挂着两串红灯笼,在濛濛雨雾里晃出暖融融的光晕。船身两侧的窗棂都糊着蝉翼纱,隐约能看见里面人影晃动,丝竹声混着笑声顺着水风飘过来,倒有几分《韩熙载夜宴图》的意趣。
苏满刚踏上跳板,就见个穿月白长衫的公子摇着折扇迎上来,腰间系着玉带,脸上堆着过分热络的笑:“六公主大驾光临,真是让这画舫蓬荜生辉!在下李文轩,家父是扬州知府。”他说话时眼睛总往苏满腕上瞟,那里戴着皇后赐的羊脂玉镯,在廊灯下泛着莹润的光。
“李公子客气了。”苏满淡淡颔首,正要往里走,却被他拦住。
“听闻六公主画技通神,一手‘飞白描’冠绝京华,”李文轩折扇一收,指向舱内的画案,“今日恰逢雨打芭蕉,景致难得,不如公主当场画一幅《雨打芭蕉图》,让我等饱饱眼福?”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几个穿绫罗的夫人小姐捂着嘴笑,眼神里却藏着几分看戏的期待。苏满心里明镜似的——这些人多半是觉得她久居深宫,不过是仗着公主身份才有些虚名,故意拿作画刁难。
她正想开口,袖笼里的香狸忽然动了动,顺着手臂窜出来,“啪嗒”跳到画案上。小家伙大概是闻到了墨香,竟用粉粉的鼻子拱了拱砚台,又抬起爪子在墨池里踩了踩,随即猛地往铺好的宣纸上一扑,四爪齐落,竟拓出朵歪歪扭扭的墨荷,墨渍边缘还带着点毛茸茸的晕染,倒比刻意画的更有野趣。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李文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折扇捏得咯吱响:“公主这是何意?拿只畜生戏耍我等吗?”
“李公子莫恼,”苏满慢条斯理地抱起香狸,用帕子擦着它爪子上的墨渍,“它这是好意。方才它在我袖中蹭了蹭,许是想说雨天最宜赏荷,硬要画出来反倒落了俗套。”她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卷画轴,“不过公子既想看画,我倒真带了一幅,只是不是芭蕉,是前些日子在盐城画的《盐场疾苦图》。”
画轴展开,只见纸上墨色淋漓,把百姓顶着烈日排队买盐的惨状画得栩栩如生——有老汉背着竹篓踉跄着排队,有妇人抱着哭嚎的孩子在盐仓外哀求,最触目的是画角那堆掺了沙土的官盐,颗粒粗糙,还混着草根石子。
原本喧闹的船舱霎时静了,李文轩的笑僵在脸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扇坠——他父亲正是前盐运使的门生,盐案刚结,这画无异于当面打他的脸。苏满却像没瞧见,指着画中排队的老汉道:“这位老人家说,官盐掺沙,私盐价高,一斤盐够寻常人家三天的嚼用。不知李公子身为知府公子,可有良策解这民生之苦?”
李文轩张口结舌,脸一阵红一阵白,周围的附和声也咽了回去,几个乡绅悄悄交换着眼色,显然是没想到这位公主竟如此不好惹。
正尴尬着,船身忽然猛地一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靠窗的夫人惊呼一声,苏满扶住画案稳住身形,探头往窗外一看,只见暮色渐沉的湖面上漂着盏莲灯,灯芯裹着片新鲜荷叶,叶面上用朱砂歪歪扭扭写着个“救”字。
更奇的是,顺着水流漂来的莲灯不止一盏,转眼就漂到画舫附近,竟有十几盏之多,每盏灯上的荷叶都写着字,连起来看像是“孩子被抓”“求公主救命”。
苏满心头一紧,对春桃使了个眼色:“我去船头透透气。”刚走到舱外,就见萧景琰不知何时立在船尾的栏杆旁,手里正把玩着片荷叶。
“这些是瘦西湖的船娘放的。”他见苏满过来,低声道,“她们以放莲灯祈福为生,夜里常在湖上揽客,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处,才敢往画舫上递消息。”
话音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一艘官船蛮横地撞了过来,船头站着几个挎刀的兵丁,正拿着长杆驱赶周围的小渔船。一个穿绿裙的船娘躲闪不及,被长杆扫中船舷,“哎呀”一声掉进水里,挣扎间手里还死死攥着盏莲灯。
“都滚开!李公子的画舫在此,岂容你们这些贱民的破船污染湖面!”领头的兵丁满脸横肉,抬脚把一艘小渔船上的莲灯踢进水里。
苏满正要喊人救人,袖笼里的香狸忽然“喵”地叫了一声,猛地窜出去,“噗通”跳进水里。众人惊呼间,只见它小小的身子像片白帆,竟灵巧地游向那落水的船娘,用尾巴尖勾住她的衣袖,拼命往画舫这边拖。
“好个灵物!”画舫上的乡绅们看得直咋舌。萧景琰趁机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快下去救人!”
两个侍卫纵身跃入水中,很快把船娘和香狸都救了上来。那船娘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被扶进船舱换衣裳时,还一个劲地念叨:“我的孩儿……救救我的孩儿……”
兵丁们见惊动了画舫,骂骂咧咧地想驾船溜走,却被苏满叫住:“站住。谁让你们在此驱赶百姓的?”
领头的兵丁认出她的服饰,气焰矮了半截,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是……是李公子吩咐的,说怕这些船娘冲撞了贵人……”
“我看是你们仗势欺人。”苏满指着那船娘换下的湿衣,衣角还沾着片荷叶,“她手里的莲灯写着‘救’字,你们为何抓她的孩子?”
兵丁们顿时慌了神,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时换好衣裳的船娘走了出来,扑通跪在苏满面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公主救命啊!我们船家的孩子……被他们抓去三十多个了!说要我们每家交十两银子才肯放,不然就卖到矿上做苦役……”
原来扬州知府借着整顿治安的名义,把船家的孩子都抓了起来,实则是为了勒索钱财填补盐案的亏空。苏满听得心头火起,正要发作,李文轩却摇着扇子从船舱里出来,脸上堆着假笑:“六公主莫要听这妇人胡说,这些船娘惯会撒泼讹人,我父亲断不会做这等事。”
“是吗?”苏满忽然笑了,眼尾的朱砂痣在灯下闪着光,“既然李公子不信,不如咱们打个赌。我若能在三更前找到孩子们,你就让令尊把私藏的精盐悉数充公;若是找不到,我便把《江山社稷图》的副本送你,如何?”
李文轩的眼睛瞬间亮了——那幅《江山社稷图》不仅画技精湛,更标注了边防要塞,二皇子早就想要了。他怕苏满反悔,立刻拍着胸脯道:“一言为定!若是公主找不到,可别耍赖!”
“君子一言。”苏满弯腰扶起船娘,“你且说说,孩子们被关在何处?”
船娘抹着眼泪回忆:“听抓人的兵丁说,是关在……在有很多大铁笼的地方,附近还有股酒糟味……”
“有大铁笼,还有酒糟味……”萧景琰皱着眉沉思,“难道是城北的废弃粮仓?那里以前囤过酒糟,后来改成了铁笼存放处。”他看向苏满,眼神里带着担忧,“只是那里守卫森严,不好闯。”
苏满却指了指正蜷在她怀里舔毛的香狸:“别担心,我们有帮手。”
她让船娘取来件孩子穿的小褂子,香狸嗅了嗅,忽然从她怀里窜出来,冲着城北的方向“喵呜”叫了两声,小尾巴翘得高高的,像是在说“跟我来”。这香狸是南楚猎犬和灵狸的混种,嗅觉比寻常猎犬还灵敏,追踪踪迹最是擅长。
月色爬上柳梢时,苏满带着萧景琰和八个侍卫,跟着香狸往城北而去。小家伙跑得飞快,雪白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一闪而过,遇到岔路就停下来等他们,还用爪子拍拍正确的方向,引得跟着的侍卫都忍不住笑:“这小东西比狗还灵!”
到了废弃粮仓外,果然闻到股淡淡的酒糟味。粮仓的大门上挂着把大铜锁,门缝里隐约透出灯火,还能听见孩子们的哭声。萧景琰正要让侍卫砸锁,苏满却按住他的手:“等等,这锁是扬州府特制的‘九连环锁’,硬砸会惊动里面的人,我来试试。”
她从鬓角拔下那支梅花玉簪,簪尖纤细,正好能插进锁孔。这开锁的手艺还是皇后教的,说深宫之中难免遇到困局,多门手艺总能防身。此刻玉簪在锁孔里轻轻拨弄,只听“咔哒”几声轻响,铜锁竟真的开了。
粮仓里的景象看得人揪心——十几个锈迹斑斑的大铁笼并排摆着,每个笼子里都挤着四五个孩子,最小的看起来才三四岁,正抱着栏杆哭着要爹娘。几个打瞌睡的守卫听到动静惊醒,刚要呼喊,就被侍卫们捂住嘴拖了出去,连哼都没哼一声。
“孩子们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苏满打开笼门,柔声安抚着。孩子们起初还怯生生的,见她怀里的香狸友好地蹭了蹭个小男孩的手,才渐渐放下戒心,怯怯地跟着往外走。
苏满正清点人数,忽然发现最里面的笼子里,有个穿粗布短褂的小男孩没哭,正蹲在笼子角落,用根树枝在地上画画。她走过去一看,顿时愣住了——地上画的竟是幅《盐场图》,虽然笔触稚嫩,却把百姓排队买盐的场景画得活灵活现,连官盐堆里的沙土都画得清清楚楚,竟和她在盐城画的那幅惊人地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苏满蹲下身问。
小男孩抬起头,露出双黑亮的眼睛,手里还攥着那根树枝:“我叫小石头。我爹是画工,他说官盐掺沙是坏人做的,要画下来让皇帝爷爷知道,这样他们就不敢欺负人了。”
苏满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还有人喊着“包围粮仓”。萧景琰探头往门缝外一看,脸色大变:“不好!是扬州知府带了兵马来了!”
话音未落,粮仓的大门就被撞开,扬州知府举着火把闯进来,身后跟着几十个举着刀的兵丁。他看到满仓的孩子,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好个胆大包天的六公主!竟敢私闯官署禁地,劫走人犯!给我把这些反贼都抓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满怀里的香狸忽然窜到火把旁,尾巴猛地一甩,带起的火星“噗”地溅到知府的官袍上。“哎呀!”知府忙着扑火,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正好点燃了旁边堆着的干草。
“着火了!着火了!”孩子们吓得尖叫起来。苏满当机立断:“萧景琰,你带孩子从后门走!我来挡住他们!”
“不行!”萧景琰想拉她一起走,却被她用力推开,“我有父皇赐的龙纹令牌,他们不敢动我!你快带孩子们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混乱中,苏满从袖中掏出龙纹令牌,高高举起对着兵丁们厉声道:“都给我住手!本公主奉旨巡查江南,谁敢在此造次,以谋逆论处!”
兵丁们见令牌上的龙纹在火光中闪闪发亮,果然不敢上前,一个个僵在原地。扬州知府又惊又怒,指着苏满的鼻子骂:“你……你竟敢假传圣旨!一个深宫娇养的公主,哪来的令牌?”
“是不是假的,你可以试试抗旨的滋味。”苏满一步步逼近,眼神冷得像冰,“你私扣孩童,勒索百姓,还敢在此围攻奉旨巡查的公主,你的精盐藏在何处?如实招来!”
知府还想狡辩,却见萧景琰带着孩子们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外祖父苏大人和一群举着灯笼的乡绅——原来萧景琰早就让侍卫去给苏大人报了信。乡绅们看到笼子里的孩子个个衣衫褴褛,地上还散落着孩子们的破鞋,顿时群情激愤,纷纷指着知府骂:“好个黑心的父母官!竟敢如此对待孩童!”“我们要去京城告御状!”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苏大人气得胡子发抖,对身后的家丁道,“拿下!”
知府被押下去时,怨毒地瞪着苏满,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苏满却没看他,只蹲下身对小石头笑:“你的画画得真好,等处理完这些事,跟我学画好不好?”
小石头用力点头,把手里那根画过《盐场图》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像是藏了件宝贝。
回到画舫时,天已蒙蒙亮。李文轩早已不见踪影,只有桌上留着个锦盒,里面放着张五千两的银票和一封信,说愿将家里私藏的精盐悉数充公,只求苏满高抬贵手,饶他父亲一命。
“你打算怎么办?”萧景琰拿起银票,指尖划过上面的印记。
苏满笑着把银票塞进香狸的小篮子里,小家伙立刻用爪子扒拉着玩,把银票踩出几个小梅花印:“给它当零花钱。”她望向湖面,晨光正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无数漂在水上的莲灯,那些昨夜用来求救的莲灯此刻都盛着晨光,像撒了满湖的碎金,“至于扬州知府,按律处置便是。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就算他是知府,也不能例外。”
香狸忽然从篮子里探出头,嘴里叼着片荷叶,叶上还沾着点没褪尽的朱砂——竟是从那盏求救的莲灯上撕下来的。苏满看着那抹朱砂红,忽然想起昨夜那些在雨雾中摇曳的莲灯。它们明明那么脆弱,一片荷叶、一截灯芯、一点烛火,却能在黑暗里连成一片光,把求救的信号送到画舫上。
“这些船娘倒有几分智慧。”苏满把荷叶放在鼻尖轻嗅,还能闻到淡淡的莲香,“知道借莲灯传信,既不会惊动守卫,又能精准找到我们。”
萧景琰望着渐渐苏醒的湖面,远处已有渔船开始撒网,晨光里传来船娘清亮的渔歌:“她们世代在瘦西湖讨生活,最懂这湖水的性子。就像这香狸,看似只是只宠物,关键时候却能救人。”他低头看向在苏满怀里打盹的香狸,小家伙不知梦到了什么,尾巴尖的朱砂红轻轻颤动。
外祖父苏大人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本账册:“满儿,你看这个。”账册上记录着扬州知府近年来的贪腐明细,从盐税到粮款,甚至连赈灾的棉衣都克扣了三成,“这些都是乡绅们连夜凑出来的证据,还有二十多家船户愿意作证。有了这些,就算他背后有人,也保不住他了。”
苏满翻看着账册,指尖划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外祖父,这些船户以后怎么办?孩子们受了惊吓,怕是需要些时日调养。”
“我已经让人在城南收拾出处院子,让孩子们先住进去,还请了大夫来看。”苏大人叹了口气,“至于船户们,我会跟新任知府打招呼,免他们半年的渔税,再送些新的渔网,也算弥补一二。”
正说着,春桃匆匆跑过来,手里捧着件湿漉漉的小褂子:“公主,您看这个!”那是之前给香狸嗅过的小石头的褂子,衣角缝着个小小的布包,拆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李”字。
“这是……”苏满疑惑地看向萧景琰。
萧景琰拿起玉佩仔细端详,忽然脸色一变:“这是二皇子府里的玉佩!我在京城见过同款,是他赏赐给心腹的信物!”
苏满心头一震——这么说,扬州知府不仅是大皇子的旧部,还勾结了二皇子?那他抓船家的孩子,恐怕不只是为了填补亏空,还有别的目的。
“难道他想用孩子要挟船户做什么?”苏满想起那些莲灯,“瘦西湖的船娘消息灵通,说不定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
萧景琰点头:“很有可能。二皇子在江南安插了不少眼线,说不定就有船户撞破了他们的秘密。”他看向苏大人,“外祖父,能否请船户们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或事?”
苏大人立刻让人去问。半个时辰后,那个穿绿裙的船娘匆匆赶来,手里拿着块碎木片:“公主,您看这个!前几日我在湖心岛附近捕鱼,看到艘乌篷船鬼鬼祟祟的,船板上掉下来的这个,上面好像刻着字。”
木片上刻着个模糊的“密”字,边缘还有火燎的痕迹。苏满忽然想起香狸刚才在粮仓里扒过个火堆,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说不定那里烧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萧景琰,我们再回粮仓看看!”苏满起身就往外走,香狸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从她怀里跳出来,带头往门外跑。
重回废弃粮仓,火已经被扑灭,只剩下黑漆漆的灰烬。香狸径直跑到火堆旁,用爪子扒拉着灰烬,忽然从里面拖出块没烧透的布片,上面绣着半个“淮”字。
“淮河!”苏满和萧景琰异口同声道。
淮河是江南的水路要道,若是二皇子在那里有动作,后果不堪设想。苏满立刻让人备马:“我们去淮河渡口!”
外祖父拉住她:“满儿,太危险了!不如等我调集人手……”
“来不及了。”苏满望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光,“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在处理知府的事,这时候去正好出其不意。”她把龙纹令牌塞进怀里,“有这个在,不会有事的。”
萧景琰翻身上马,递给她一把短剑:“防身用。”香狸轻巧地跳上苏满的马鞍,蹲在她怀里,尾巴警惕地竖着。
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淮河渡口时,正看到艘乌篷船准备离岸,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木箱。
“拦住那艘船!”苏满高喊着策马追上去。
黑衣人见状不妙,立刻让船夫开船。萧景琰弯弓搭箭,一箭射断了船绳,乌篷船在水里打了个转,停了下来。侍卫们迅速围上去,把黑衣人按倒在地,打开木箱一看,里面竟是满满一箱火药!
“招!是谁让你来的?”苏满用剑指着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咬着牙不肯说,香狸忽然跳过去,对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黑衣人痛呼一声,手腕上露出个青色的刺青,竟是条小蛇——那是二皇子私卫的标记!
“二皇子想炸掉淮河大桥?”萧景琰脸色凝重,“那桥是南北交通要道,一旦被毁,江南的粮草就送不到京城了!”
苏满恍然大悟——二皇子这是想借盐案搅乱江南,再毁了淮河大桥,断了京城的粮道,趁机夺权!亏得船娘的莲灯及时报信,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把他带回府衙严加审问!”苏满对侍卫道,“另外,立刻派人通知沿岸守军,加强戒备,尤其是淮河大桥!”
处理完这一切,回到苏府时已是午后。香狸趴在苏满怀里睡得正香,尾巴尖的朱砂红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苏满抚摸着它的绒毛,忽然觉得这江南的烟雨里,藏着的不仅是诗情画意,还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
“接下来怎么办?”萧景琰倒了杯茶递给她,“二皇子在江南的势力比我们想的要深。”
苏满望着窗外的雨,忽然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他的阴谋,我们有我们的法子。”她指了指桌上的画具,“你看,画画讲究虚实相生,对付这些阴谋,不也一样吗?”
她拿起画笔,蘸了点朱砂,在纸上画了盏莲灯,灯芯处特意点得亮些:“你看这莲灯,看似是求救,实则是我们的眼睛。只要把这些眼睛擦亮了,再深的阴谋也藏不住。”
萧景琰看着那盏莲灯,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让船娘和百姓们帮我们?”
“正是。”苏满又画了只香狸,蹲在莲灯旁,“她们熟悉江南的每一条水路,每一个角落,比我们这些外来者更懂这里的门道。就像这香狸,看似不起眼,却能嗅出我们嗅不到的东西。”
正说着,春桃跑进来,手里拿着封信:“公主,京城来的急信!皇后娘娘说……二皇子在京城也有动作,好像在查您外祖父的旧案!”
苏满接过信,指尖微微发颤。外祖父的旧案是当年母亲被贬的导火索,二皇子这是想釜底抽薪,从根本上扳倒她。
“看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苏满把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萧景琰,帮我个忙。”
“你说。”
“帮我把这些莲灯的图样送到每个船娘手里,告诉她们,若发现可疑之人,就按这个样式放灯,一盏灯代表有动静,两盏灯代表有危险,三盏灯……”苏满顿了顿,眼神锐利,“代表找到二皇子的老巢了。”
萧景琰郑重地点头:“我这就去办。”
香狸这时醒了过来,跳到画案上,在那幅《莲灯图》旁踩了个墨印,像是在给她加油。苏满看着那朵歪歪扭扭的墨荷,忽然觉得这江南的雨,好像没那么冷了。
因为她知道,在这片烟雨里,已有无数盏莲灯准备好,只待夜色降临,就会为她点亮前路。而她的画笔,不仅要画山水,画猫,画莲灯,还要画出这江南的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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