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端着铜盆的手微微一颤,盆中的清水荡起细小的波纹。
她望着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的李乐霜,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放下铜盆,快步走到床前跪下。
"公主,您终于醒了。"翠儿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激动。
李乐霜的目光有些涣散,她缓缓转动眼珠,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翠儿正要回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道:"奴婢这就去把沈将军叫来。"
说完便匆匆退了出去,只留下帐帘轻轻晃动的声响。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李乐霜艰难地撑起身子,锦被从她身上滑落。
帐帘被轻轻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迈了进来。
沈长安身着墨色劲装,腰间配剑,肩披玄色大氅,整个人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肃杀之气。
他站在远处,目光落在床榻上的李乐霜身上,随即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低沉而恭敬:“公主。”
李乐霜抬眸看他,眉头微蹙。
沈长安的眉眼依旧冷峻如霜,只是眼下多了几分倦色,下颌线条紧绷,显然这几日未曾好好休息。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再次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这是哪?”
沈长安直起身,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却又透着几分谨慎,似乎怕惊扰到她。
待她接过茶盏,他才沉声道:“边疆军营。”
李乐霜指尖一颤,茶水微晃,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
边疆……她竟被带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她缓缓放下茶盏,抬眸直视他,眼底浮现一丝冷意:“我为何会在这里?”
沈长安沉默。
烛火在帐内微微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李乐霜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锦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盯着沈长安的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我问你,宫里是不是出事了?"
沈长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公主还是早些休息。"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在压抑什么,"末将已命人晚些时候送一些吃食过来......"
沈长安说完就要走。
帐内烛火猛地一晃,映出李乐霜苍白的脸和那双决绝的眼睛。
她纤细的手指紧攥着剪刀,锋利的尖端抵在脖颈处,雪白的肌肤上已隐隐渗出一道血痕。
“沈长安!”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若再敢隐瞒半个字,我便死在这里!”
沈长安身形一僵,猛地转身,瞳孔骤缩。
他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又硬生生顿住,指尖攥紧,骨节泛白。
他的嗓音低沉紧绷,带着从未有过的急迫:“公主,快放下剪刀!”
翠儿冲了进来,见状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公主!您别做傻事啊!”
李乐霜却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沈长安,眼眶泛红:“我最后问你一次,母后呢?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帐内空气仿佛凝固,烛火摇曳的光影在沈长安冷峻的面容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
他下颌紧绷,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宫里出现叛军……皇后娘娘和陛下……没撑住。”
沈长安的声音极低,却像一道惊雷在李乐霜耳边炸开。
她的手指骤然僵住,剪刀从指间滑落,"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那一瞬间,她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耳畔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凝滞了。
她的唇瓣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滴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滚下,砸在锦被上,洇开一片暗色的痕迹。
"公主……"沈长安的声音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
李乐霜的瞳孔微微扩散,视线却仿佛穿透了他,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尖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李乐霜盯着沈长安的眼睛,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刀刃般的锋利:"叛军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长安的声音在烛火摇曳中一字一顿:"公主是否还记得李玦?"
"李玦?"她低声重复这个名字,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
"当年他想接管军营时被陛下拒绝了。"沈长安的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李乐霜的手指微微收紧,攥住了被角:"还有吗?"
沈长安继续:"公主是否还记得在郊外时碰到一群土匪?"
"你替我挡了箭?"她的声音轻颤,目光落在沈长安的左臂上。
沈长安沉默一瞬,而后颔首:"正是。"
李乐霜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支箭......"她低声道。
沈长安垂眸,看着她的手指,声音沙哑:"箭上淬了毒。"
李乐霜的手指突然攥紧了床沿,指甲在檀木上刮出几道白痕:"那群人不会是......"
"那群人正是李玦的人。"沈长安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李乐霜的呼吸骤然急促。
"所以从那时起他就计划这这件事啊......"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公主......"沈长安的嗓音低沉,似有未尽之言,却在李乐霜空洞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烛火摇曳,映得她苍白的侧脸近乎透明,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仿佛连最后一丝生气都被抽离。
她望着帐顶,视线却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篷布,落在某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你出去吧。"她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沈长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再开口。
他沉默地抱拳行礼,铠甲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转身时,他的披风扫过案几,带起一阵微风,烛火猛地一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帐壁上,像一道孤独的剪影。
"是。"他掀开帐帘的瞬间,夜风灌了进来。
帐外守夜的士兵立即挺直脊背,却在看清将军晦暗的脸色后噤若寒蝉。
帐内重归寂静。
帐内烛火幽幽,李乐霜的目光落在床榻边的包裹上。
她伸手解开系带,指尖触到包裹时微微一颤——那触感冰凉而坚硬,带着久违的熟悉。
包裹掀开的刹那,一抹温润的玉色映入眼帘。
龙钮玉玺。
白玉雕琢的盘龙在烛光下栩栩如生,龙睛处两点朱砂如血般刺目。
李乐霜的指尖悬在半空,竟不敢触碰。
帐外忽起一阵狂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曳。
玉玺投下的影子在帐壁上晃动,那盘龙的影子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她的咽喉。
一滴泪砸在了玉玺上。
帐帘被轻轻掀起,翠儿端着漆木食案走了进来,案上几碟精致的点心还冒着热气。
"公主,吃点东西吧。"她的声音轻柔,却在看到李乐霜手中之物时骤然噤声。
李乐霜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从容地将玉玺重新裹进去。
"放下吧。"她抬眸时,眼底已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有烛火在她瞳孔深处跳动。
翠儿低头摆放食案,瓷碟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翠儿。"李乐霜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翠儿立即福身,裙摆上的缠枝莲纹在烛光下微微泛金:"奴婢在。"
"扶我出去看看。"
帐内突然静得可怕。
"是。"翠儿上前搀扶。
帐帘掀开的刹那,夜风扑面而来。
"我们来这有多久了?"李乐霜的声音飘忽。
翠儿紧了紧搀扶的手,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已有三日。"
李乐霜的指尖突然掐进掌心。
"我竟然..."她仰头望向天空,"睡了这么久。"
"公主,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不然伤了身子可不好。"翠儿的声音裹着夜风传来。
李乐霜没有应答,夜风掀起她未束的长发,几缕青丝黏在唇畔。
"走吧。"李乐霜终于收回目光。
翠儿将糕点轻轻推到李乐霜眼前。
"公主,吃些东西吧。"翠儿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哽咽,"您已经三天没......"
烛火微微摇曳,将糕点上精致的纹路映得忽明忽暗。
"这都是谁做的?"李乐霜的声音很轻,却让帐内的空气骤然凝滞。
"都是沈将军做的......"翠儿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吞进了肚子里。
"他..."李乐霜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盘沿纹路,"何时学会的?"
翠儿低着头:"回公主,沈将军说...说这的厨子做的不比宫里的好吃,怕不合您口味所以就自己学了些......"
李乐霜眼前蓦地浮现沈长安那双布满茧子的手,在昏暗的灶火前笨拙地揉着面团,玄铁护腕上还沾着未干的面粉。
她的唇角忽然浮起一丝极浅的笑意:"知道了。"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糕点的边缘,糖霜簌簌落下几粒,在烛光中闪着细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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