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轻晃，窗外的阳光透过薄纱帘子洒进来，映得车厢内一片柔和的金色。
李乐霜倚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腰间玉佩的流苏，嘴角噙着一抹藏不住的笑意。
翠儿跪坐在一旁，悄悄打量自家主子，见她眉眼弯弯，眸中似有星子闪烁，便忍不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笑道：“公主今日这般欢喜，怕不只是因为出游吧？”
李乐霜闻言，指尖一顿，故作镇定地瞥了她一眼：“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翠儿抿唇一笑，目光意有所指地往车窗外瞟了瞟。
远处，沈长安正策马随行，玄色衣袍被风拂起，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
他似是察觉到视线，微微侧首，目光恰好与车内的李乐霜遥遥一碰。
李乐霜心头一跳，连忙收回视线，耳尖却悄悄泛起一抹红晕。
她抬手用团扇轻敲翠儿的额头，嗔道：“再胡说，回去就罚你抄《女诫》！”
翠儿捂嘴偷笑，却也不戳破，只道：“是是是，奴婢多嘴了。”
李乐霜轻哼一声，目光却又不自觉地往窗外飘去。
微风拂过，车帘轻轻掀起一角，细碎的阳光趁机溜了进来，在车厢内洒下斑驳的光影。
李乐霜下意识抬眸，恰好看见沈长安策马而过的侧影——他眉目如剑，下颌线条凌厉，玄色衣袍被风掀起，衬得整个人如松如竹，英气逼人。
他的目光似乎往这边扫了一眼，李乐霜心头一跳，慌忙低头，手中的团扇却不小心"啪嗒"一声掉在了软垫上。
翠儿眼疾手快地捡起来，抿着嘴偷笑："公主，扇子拿稳些呀。"
车帘晃动的间隙，沈长安的身影时隐时现。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缰绳，指节分明有力，偶尔侧首时，脖颈的线条在阳光下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李乐霜看得入神，直到马车碾过一块石子，车身轻轻一晃，她才如梦初醒般收回视线。
"这帘子......"她故作镇定地伸手整理车帘，指尖却不小心碰到窗框上雕刻的缠枝花纹，"怎么总是被风吹开......"
翠儿贴心地递上一杯温茶，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沈将军微微勾起的嘴角，忍不住又低头偷笑。
……
马车缓缓停稳，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微的声响。
翠儿先一步掀开车帘，明媚的阳光顿时倾泻而入，将整个车厢映得透亮。
"公主，我们到了。"翠儿笑吟吟地伸出手，扶着李乐霜缓缓步下马车。
李乐霜刚一站定，眼前豁然开朗——远处青山如黛，连绵起伏，近处碧水潺潺，倒映着蓝天白云。
湖畔垂柳依依，随风轻摆，几株野花点缀在青翠的草地上，彩蝶翩跹其间。
微风拂过，带来草木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好漂亮啊！"李乐霜眼眸一亮，忍不住轻呼出声，提着裙摆便朝不远处帝后的方向跑去。
"父皇！母后！"她声音清亮，像一只欢快的鸟儿，"这里太美了！"
皇帝正负手而立，闻言转身，威严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慈爱的笑意："霜儿喜欢？"
皇后亦温柔地看向女儿，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慢些跑，仔细脚下。"
李乐霜脸颊微红，却掩不住雀跃的心情，指着远处的湖光山色道："儿臣从未见过这样好的景致，比御花园......"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
沈长安正牵着战马在湖边饮水，阳光洒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将玄色战袍镀上一层金边。
他弯腰时，腰间佩剑与铠甲相碰，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似是察觉到视线，他忽然回头，锐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望了过来。
李乐霜心头一跳，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她慌忙移开视线，却见一只彩蝶正巧飞过眼前，便故作镇定地伸手去捉："比、比御花园的蝴蝶还要多呢......"
皇后敏锐地注意到女儿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温柔地替李乐霜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霜儿若是喜欢，改日让画师把这景致画下来可好？"
皇帝捋须而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长安的方向："朕看这地方确实不错，山明水秀，人杰地灵。"
他说着突然提高声音："沈将军，过来陪公主走走。"
李乐霜闻言，指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指节都微微泛白。
她下意识往皇后身后躲了半步，却又忍不住从母后肩头偷偷抬眼望去——
沈长安已经大步走来，军靴踏在青石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他每走近一步，李乐霜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快了一分。
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那双如墨的眼眸里似有星子闪烁，正直直地望着她。
"末将参见公主。"他在三步外站定，抱拳行礼时，腕间的护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李乐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慌乱地屈膝回礼，发间的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余光瞥见父皇含笑的眉眼，她更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将军，"皇帝意味深长地开口，"今日就由你陪着公主游湖赏景，务必......"
"父皇！"李乐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儿臣、儿臣想陪着母后......"
皇后却温柔地将她往前轻轻一推："去吧，母后正好要陪你父皇商议要事。"
李乐霜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半步，绣着金凤的裙摆扫过草地，发出窸窣轻响。
她慌乱地回首，却见母后已经优雅地转身，发间九凤衔珠步摇纹丝不动，唯有垂落的珍珠流苏在转身时划过一道莹润的弧线。
"母后！"她急得去拽皇后的广袖，却只抓住一缕飘散的檀香。
父皇早已背着手走远，玄色龙袍的下摆扫过沾露的野花，惊起几只彩蝶。
皇后回眸一笑，眼角细碎的鎏金花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轻轻将李乐霜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顺势把女儿的手往沈长安方向送了送："沈将军武艺超群，定能护你周全。"
说罢广袖一拂，腰间环佩叮咚，头也不回地朝着皇帝离去。
沈长安向前半步："公主想去哪?"
李乐霜胡乱指向远处一片开满野花的湖畔，指尖微微发颤："我...我们去那边吧。"
话音未落，她便提着裙摆快步往前走，绣鞋踩在青草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长安落后半步跟着，军靴踏过她留下的脚印。
他刻意放慢脚步，让两人的距离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阳光穿过树梢，在他玄色铠甲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偶尔发出金属相碰的清脆声响。
李乐霜走得急了，发间的珍珠步摇晃得厉害。
她感觉到身后那道沉稳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湖畔的芦苇随风摇曳，在她绯红的颊边投下细碎的阴影。
"公主。"沈长安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前面有碎石。"
李乐霜脚步一顿，这才发现前方小路确实铺着尖锐的碎石。
她正犹豫要不要绕道，却见沈长安已经大步上前，抽出佩剑利落地扫开碎石。
剑锋划过青石的铮鸣惊起几只水鸟，扑棱着翅膀从芦苇丛中飞向天际。
"多谢将军。"她小声说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垂眸间，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沈长安收剑的动作——他手腕一翻，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弧光，恰如惊鸿掠影。
腕甲上的云纹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芒，衬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愈发修长有力。
剑身归鞘时发出"铮"的一声清响，惊飞了栖息在芦苇丛中的白鹭。
李乐霜看着那几片飘落的羽毛打着旋儿落在水面上，忽然发现自己的倒影正与沈长安的倒影在涟漪中轻轻相碰。
她慌忙退后半步，却不小心踩到裙裾。
沈长安眼疾手快地虚扶了一把，指尖隔着衣袖轻轻擦过她的手腕，一触即离。
那触感却像烙铁般滚烫，让她整条手臂都酥麻起来。
"当心。"他低声道，嗓音里带着沙场将士特有的沉稳。
阳光穿过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李乐霜低着头，看见他军靴上沾着的草屑，还有剑穗上那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的墨玉。
两人一时无话，只听得湖水轻轻拍岸的声响，像谁的心跳般规律而清晰。
忽然一阵风过。
李乐霜的披帛被风掀起，流水般的轻纱在空中划出缠绵的弧度，末梢不经意拂过沈长安执剑的手。
他脚步微顿，下意识伸手接住那片即将滑落的轻纱，却在触及的瞬间僵住了动作——薄纱下，少女纤细的腕骨若隐若现。
"将军..."她慌乱地要抽回手，发间一支累丝金凤簪被柳枝勾住，霎时青丝如瀑倾泻而下。
沈长安抬手截住坠落的发簪，指尖擦过她耳际的瞬间，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远处传来画眉鸟清亮的啼鸣，衬得此刻愈发静谧。
他笨拙地捧着发簪，向来握惯了刀剑的手此刻竟微微发抖。
李乐霜垂着眼帘，看见阳光透过柳枝，在他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那支金凤簪在他布满薄茧的掌心里，显得格外小巧精致。
"末将失礼..."沈长安喉结滚动，声音比平时低哑三分。
他半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李乐霜指尖揪着裙裾，声音细若蚊呐："我...走累了，要休息一下。"
说着便急急转身，绯红的耳尖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她快步走向湖畔一块青石，绣鞋踩过沾露的野花，带起一阵甜腻的花香。
刚挨着石面坐下，忽然"啪"的一声轻响——一方素白绣帕从她袖中滑落，像只白蝶翩然坠地。
帕角绣着的并蒂莲在风中微微颤动，旁边歪歪扭扭的"长安"二字赫然映入眼帘。
"公主的帕子。"沈长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单膝点地，玄色铠甲映着草色格外醒目。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绣帕一角，却在看清那两个字时骤然僵住。
李乐霜慌忙去抢，发间珠钗叮咚作响："还给我！"
李乐霜满面通红地站起身，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我...我要回去了。"
话音未落，绣鞋尖突然绊到一颗圆润的鹅卵石，整个人向前栽去——
沈长安箭步上前，铁臂一揽，稳稳将她带进怀中。
铠甲冰冷的触感贴上她的脸颊，却掩不住底下传来的炙热体温。
她慌乱抬头，正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呼吸一滞。
"公主小心。"他嗓音低哑，扶在她腰间的手掌烫得惊人。
李乐霜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还有颈动脉处急促的搏动，与她如鼓的心跳渐渐同频。
两人呼吸交错间。
沈长安下意识收拢手臂，护腕上的云纹浮雕在她后背留下浅浅的印子。
远处传来宫女的脚步声，惊得他急忙松手，却不料她的披帛缠上了他的剑穗，这一退反而扯得两人又近了几分。
"将、将军放手..."她声若蚊呐，耳尖红得滴血。
沈长安手忙脚乱去解，指尖却总是不经意划过她腕间细嫩的肌肤。
最终那缕披帛"刺啦"一声断裂，半幅轻纱在风中打了个旋儿，缓缓飘落在两人之间的草地上。
"末将..."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赔给公主..."
话音未落，一阵急风突然卷起那段轻纱，飘飘荡荡竟落在了不远处的小溪里。
李乐霜下意识追了两步，却见沈长安已经大步上前，长剑出鞘精准地挑起了水中的纱帛。
水珠顺着剑尖滴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当他转身时，李乐霜看见那段湿透的轻纱正搭在他的臂甲上，藕荷色衬着玄铁，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温柔。
他低头递还的动作太过郑重，仿佛捧着的不是半幅残纱，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将军...不必...赔了..."她接过时指尖微颤，湿凉的丝绸下，他掌心的温度依稀可辨。
远处传来宫女唤她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近。
李乐霜连忙急急转身，发间的步摇晃得厉害，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长安站在原地，风过林梢，吹散了他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却吹不散唇角那抹掩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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