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山门刚刚关闭之时,山路上隐隐出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今日守门弟子偏偏是十八,他定睛一看,不禁冷笑两声。
陆之离飞奔至近前,哐哐地敲了敲,喊道,“开门!”
等了半天,大门动也不动。
陆之离怒道,“十八,我知道你在上面,给我开门!”
十八探出个头来,悠悠道,“唷,你们回来做什么?不是不认咱师父了吗?”
“少废话,开门。”
十八没好气道,“你又不是咱金门山的人了,我凭什么给你开门?”
等了半天,见他似乎铁了心不开,陆之离便道,“我是一时气言,已经想通了,放我们进去,我自会去给师父道歉。”
十八在上面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地“哎哟”了几声,最后说道,“在下面等着吧,我去给师父通禀一声。”说罢,便要下楼去,但又想起陆之离功夫不错,这点房墙他蹬腿就进来了,忙补充道,“我可警告你,没有师父的允许,你不能翻墙进来啊。”
陆之离与陆凝便站在门下等他,此刻夜急风高,冷意逼人,陆凝抱着小羊,浑身还是冷得发抖。
然而,十八似乎一去不复返,他们在城门下直等到半夜,又不敢随意翻进去,便只得忍耐着性子,坐在地上等。
陆凝实在挨不住了,缩进陆之离怀里,打起了瞌睡。
月至中天,连陆凝都被冻醒了时,陆之离再也等不了了,上前“咚咚咚”几声狂敲,大叫道,“十八,你根本就没有去通禀师父!”
无人应声,他便对陆凝道,“走,哥带你飞进去。”
闻言,上面立刻探出个头来,十八怒道,“你敢!我已经通禀过师父了,他老人家说了,明早再放你进来。”
陆之离不信,质疑道,“你放屁!”说着就带着陆凝,一个飞纵,踏着墙檐闯荡上去。然而,未到顶上,便被一股气波给弹开。他混迹于藏书阁中,看了《结界设阵》的书,对这种划分空间形成阻隔的阵法有所了解,一定是十八,借用了守门法器设了一个结界......
陆之离带着陆凝,落回地表,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十八见他碰了壁,嘿嘿一笑,“说了明早上就得明早上,你们在外面好好歇一晚吧。”话罢,自己钻进矮房里呼呼大睡了。
陆凝失望道,“哥?我们怎么办?”
陆之离四处一看,说道,“咱们去林子里生火取暖。”说罢,带着陆凝,走进树林之中,找了些干柴,架起了篝火。
“可是没有火石......”
没有火石,也可以钻木取火,但是陆之离不想用那种费力的法子。他并拢右手中指与食指,暗暗沉气运气,默念火决,良久后,指尖上蹿起了一阵青烟。
陆凝忐忑地等待着他变出火来,可等了半天,一丝火影儿都没看见。陆之离使劲运气,憋红了脸,也没有动静,连那青烟也渐渐没了。
正以为又要失望时,突然,指尖上猛地飞出一朵小小火花来,落进篝柴中,刺啦一声,燃起了熊熊烈火。
陆之离盯着这火焰,愣了半天,直到火焰的灼热之气扑上身来,驱赶了寒意后才渐渐反应过来,浑身竟有些发抖,此情此景,如在梦中一般。没想到,他竟然真有成功运气施出法术来的一天。
陆凝扑进他的怀中,大叫道,“哥!你成了!”
陆之离抱起他,甩了两圈,哈哈大笑道,“看吧,即便冷云鹤不教我,我靠自己也可以的!哥一定能修道成神,带你住到天宫里去!!”
寒夜中,朗月下,兄弟俩激动的笑声弥散在林子里,如此的欢乐,连鸦雀也从寒夜中醒来,兴奋地啼叫了两声。
若时光能永远停留在此刻,该多好。
金门山鸡啼三声后,山门徐徐打开。
陆之离叫醒陆凝,两人一同往山门行去,然而,还未走近,便看见十几个同修涌出门外,带着佩剑,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为首的竟然不是安博文,而是小五。
陆之离不解何意,也不多问,只见门开了就要进去,冷不防,斜刺里站出一人,持剑阻拦。
这是要打架了......陆之离被刁难了一晚上,怒气正愁没地方发作,挑衅问道,“做什么?”
小五皱眉道,“陆之离,你当金门山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陆之离不与他争辩,没有好气道,“闪开,我要去见师父。”说罢就要往前。
小五出手按住他的臂膀,猛地一推。他便被这股气硬推开数丈外,好不容易定住了身形,握紧了拳头,怒目而视。
小五背着手,冷哼了一声,“你侮辱金门太剑,对师父不敬,金门山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昨夜十八师弟来告诉我们,说你要回来,众位师兄弟都在场,没有一人同意。你还要怎样呆在这儿?”
陆之离知道,这里没有人喜欢他,但他不在乎!便道,“金门山是你作主么?师父都没说要赶我走,你凭什么不许我进去?”
小泥鳅仗着师兄弟在此,上前道,“你这臭乞丐,脸皮可真厚。”转头又对小五说道,“五师兄,咱们可不能让他进来,说不定他回来就是想继续偷东西。昨日我回房一看,上山前,我娘给我的大元宝不见了!我还正愁是不是陆之离偷走的呢!”
闻言,陆之离大怒,“你放屁!”
陆凝受不了他们这样侮辱哥哥和自己,着急道,“你胡说!”
十八见缝插针,呵呵一声,“是不是胡说,把你们的行囊打开,给我们检查一番就行了。”
陆凝抱紧了包袱,说道,“不成!”
小泥鳅道,“谁稀罕你那破包袱!不过叫你打开给我们看看,你不肯就是做贼心虚!”
小五不知道真假,只要陆之离别回来就成,其他的事情与他无关,是以便道,“赶紧滚吧。”
陆之离阴森森地扫视他们一眼,知道小五等人是故意刁难他们,拳头捏得嘎嘣脆响,说道,“我说不呢。”
“你......”小五话未说完,冷不防,陆之离猛地蹿了上来,那速度快得如疾风似的,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众人一看,这还了得,哗啦啦拔出剑来。一时间,金门山外,烟尘涌动,杀气浩荡,成了征伐之地。
这两年来,陆之离别的进步不明显,但速度却一天快过一天,哪怕没有趁手的兵器,先发制人,倒是占了几分便宜。不过对方人多势众,修行根基又都比他深厚,十几招下来,他便只剩逃躲的份儿了。
小五脸颊淤青,挥舞着剑,满脸杀气,怒喝道,“给我好好教训他!”
十几人打他一个,很快便挂了彩,头破血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他身手快,还未有性命之危罢了,不过看着也快了。
小五那一剑直贯陆之离左胸,猛地拔出后,鲜血如破脉一般汩汩而出。他按住伤口,又跳回去,往小五脸上踹了一脚。这一脚的功夫,却叫众人围攻上来,立刻将他摁住了。
小五狼狈爬起,怒喝道,“别伤他性命!”
是以众人不用刀剑,只顾拳打脚踢。
陆之离被狠揍之时,暗暗运气,掐了个火决,立刻将一个同修给烧成了火人。
众人见状,喝道,“好小子,竟然还学会了烧人!往死里打!”
陆凝大哭道,“不许打我哥!”说着便要冲进人群中,却突然被一只手给按住了,安博文将他的包袱脱下来,打开后,里面探出一头羊羔,咩地一声吐了他一脸口水.....骚臭得令他睁不开眼睛,安博文皱眉嫌恶道,“什么玩意儿!”说着,便赶紧把包袱扔给了小泥鳅。
小泥鳅将包袱一抖,羊羔、破衣服还有那枚大元宝和青鱼玉佩统统掉了出来,要不是他眼疾手快,那玉佩掉在了地上,铁定摔碎。
他拿起青鱼玉佩左看右看,啧啧道,“这可是好东西呀,陆之离哪儿来的这玩意。”
闻言,安博文一把抢过来,一看,呵了一声,嘲讽道,“你是没见过世面怎么着?这算什么好东西,给我家挑大粪的仆人都有”。
陆凝怒吼道,“还给我!那是我娘的东西!!”
他们可是第一次见这小乞丐发飙,倒被唬了一跳,安博文呵呵一声,随手一扔,说道,“本公子可不稀罕这玩意儿,一股子豆腐渣味儿。”
小泥鳅又唉哟哎哟叫了起来,“我的大元宝,果然被你们偷走了!”
此时陆之离已被揍得不成人样,蜷缩在地上,吐血不止。众人揍累了,捏了捏手腕,虽然自己也挂了点彩,但一报前仇,大呼过瘾。
陆凝扑到陆之离身边,抱着他,哭道,“哥,哥,你没事吧。”
陆之离吐了口血,颤声道,“咱娘的玉佩......”
陆凝眼睁睁看着玉佩落进了草丛中,拔腿便跑过去,蹲在草丛中找,找了半天没找着,不禁又急得哭了出来。小泥鳅见他可怜兮兮,促狭心思一起,悄悄走过去,说道,“没找着么?我帮你找?”
陆凝抹了抹眼泪,在草丛里翻找,冷不防,被人一脚踢在屁股上,踢得他连翻了几个滚。那地方又斜,旁边就是崖口瀑布。
安博文见势不对,叫道,“快抓住他!”
然而小泥鳅是猪脑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陆凝没有抓住荆棘树丫,尖叫一声,直接滚了下去。
两人一惊一懵之时,陆之离回光返照,奋起身来直扑下去,如离弦的箭般,蹬着湿滑的崖壁几个连跳,抓住了陆凝的脚。然而,这里没有可供抓握的藤蔓,也没有可供落脚的崖壁,陆之离力气用尽,一手抓着陆凝,一手扒着湿滑的岩壁没撑多久,两人便双双摔下悬崖。
崖上小五等人个个都会御剑飞行,若想救他们,早就出手了,只怕就等着这个机会呢......自以为今日命绝于此时,一个蓝衣人从天而降,两手各抓一人,运气踩着崖壁飞纵上来。
将他两人放下后,贺知成面有怒色,愠道,“这种玩笑开得可太过分了。”
小五等人俱无愧色,说道,“大师兄,可不是我们把他们推下去的。”
安博文忙道,“也不是我......”
闻言,小泥鳅辩解道,“大师兄,这也不能怨我,我是想帮他找玉佩,谁知道那地上那么滑,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陆凝五岁的时候,被这些同修欺辱,还会忍气吞声,不去辩驳,但现在他长了两岁,早已见识了这些人多能信口胡诌,高声反驳道,“你就是故意的!你踢我屁股!”
他们早已揍了陆之离一顿,已经解气了,不想再纠缠,遂不理会。
陆之离强撑着去草丛中找玉佩,贺知成握住他的手臂,说道,“那里太滑了,我帮你们找。”
本意关切,却被陆之离冷漠地甩开,哑声道,“不用你假好心。”
贺知成噎了噎,他没有感受到陆之离的疏离与冷漠,只当他是本性如此。便尊重了陆之离的意愿,将手放开,让他自己去找。
安博文说道,“师兄,看吧,好心当作驴肝肺了吧。”
贺知成并不生气,沉默不语。
小五等人已经陆续回了观中,安博文、十八与小泥鳅也要走,陆凝立刻上去抓住小泥鳅的衣袖,坚定道,“把元宝还来,那是我们的!”
小泥鳅甩开他的手,“什么你的,你一个乞丐哪来的元宝,这明明是你们偷的我的东西。”
陆凝被他推得趔趄两步,差点摔倒,被贺知成抱住,委屈愤怒道,“明明就是我们的!是我哥哥点石成金变来的!!”
此言一出,他三人哈哈大笑,可算是乞丐自露马脚了。陆之离那点功夫,竟然会点石成金?挥挥柴刀装装大尾巴狼差不多。
原来当时陆凝人小,陆之离并没有向他解释,这元宝是他从道士那儿偷来的,陆凝便一直坚信元宝是他哥变出来的。
这话一出,无论如何也无法自证清白了。因为陆之离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学会点石成金术。
此时,陆之离已经找到了玉佩,拖着伤体,走了过来,咽了口血水,说道,“那不是你的东西,还来,不然老子揍死你!”
他都已经如丧家之犬了,竟然还敢打嘴炮!小泥鳅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之离,要不是贺知成在这儿,他一定要再给他一顿拳脚!
将那元宝塞回怀里,说道,“我就不给!”
陆之离又要提拳了,贺知成适时开口,问道,“小泥鳅,那元宝,真的是你的吗?”
小泥鳅家境贫穷,父母早亡,不像其他弟子那样偷下山玩时还可以回家拿钱,吃喝嫖赌,此刻见乞丐有一块来路不明的元宝,巴不得占为己有,忙道,“是我的呀,师兄,我爹娘临死前留给我的遗产。”
贺知成点了点头,见陆之离又要发怒,忙道,“有什么话,到师父面前去说。”
遂带着陆之离兄弟两去了静心室,路上,小泥鳅仔细思虑了一通,露了怯,将元宝掏出来,说道,“这不是我的,还给他吧,我不去见师父了。”
说完将元宝扔在陆之离怀里,如耗子一般慌不迭逃跑了。
贺知成无言以对,领着陆之离兄弟俩,直奔静心室去。
入了门,只见冷云鹤与灰衣道人都在,一时间,陆之离不知该如何拉下脸来。
倒是陆凝,天真地唤了一声,“师父。”
冷云鹤刚刚放下茶盏,点了点头,问道,“回来做什么?”
贺知成早已站到了旁边去,只留他们一大一小两人站立当中,陆凝扯了扯裤腿,天真道,“我们不走了。”
“不走了?”冷云鹤看向低着头的陆之离,见他浑身是伤,问道,“真的不走了吗?”
良久后,陆之离含糊地“嗯”了一声。
灰衣道人问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又跟师兄们打架了?”
“嗯......”
冷云鹤笑了笑,“看来你是挨打的那一个,你作为师弟,要回到观中竟然被如此‘迎接’,你希望我怎么处罚他们?”
陆之离抬起头,硬邦邦说道,“他们也没讨到便宜,我烧伤了一个......”
冷云鹤点点头,捋了捋胡须,半晌后说道,“你既然还肯当金门山的弟子,那就得遵守金门山的规矩,你私进藏书阁一事,可还没完,惩罚我已经说了,你可接受?”
陆之离不屑道,“不就是关忏哭宫,罚一月鞭刑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
所谓的一月鞭刑,是指每天挨几鞭子,吃了药,待血肉迅速长好,翌日又挨几鞭子,如此反复,可谓狠毒。但陆之离是吃惯了苦头的,灰衣道人那鞭子他又没少吃,横竖皮糙肉厚,不怕!
但陆凝可就心疼了,怎奈他是怕极了灰衣道人的,又不敢哭,委屈道,“师父,可不可以别打我哥,关他禁闭就行了。”
“没事,凝儿。”陆之离冷硬道,“哥耐打。”
没事,我还能坚持,我耐得住寂寞[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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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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