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柊叶从抽屉里翻出塞在笔记本中间的那张《学生会竞选投票规则说明》细看。
内容不长，大意是所有候选人安排本周三在学生大会上演讲，由学生投票，按照得票数排名协调担任各部门的部长。
高一都是被各班主任带着来参加的，高二高三学校就不管了，最右边的片区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看热闹。
原则上，无论高一高二高三的学生都有资格参与竞选，但由于高二要筹备小高考、高三要准备高考或者出国，所以绝大多数竞选人都是高一新生。
结果就是——学生会竞选拉票环节，搞得跟新生才艺大会一样。
或许学校就是想借此机会让高一学生展示自我也说不定呢？
听了两首歌看了三支舞，陈楠炉石打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戳戳颜政曜。
对方抬起头的瞬间，他才想到这个人不太可能带充电宝，于是又扭头喊了欧阳。
欧阳羽纯正在拧一瓶矿泉水。
陈楠伸手：“你怎么知道我渴了的？”
欧阳羽纯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把手里拧开的那瓶塞进他掌心。
“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啊？”陈楠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自然地接过去喝了一口。
“学生会主席是校长面试，不参与拉票投票。”
“啊？”
樊柊叶坐在两人前面，听见他们的对话，心里和陈楠一样震惊。
这种事闻所未闻，学生会会长，明明应该是最重要的学生干部职位，却像是专为关系户设置的。
女生的手绞着衣服的锁边。
欧阳羽纯说：“上星期已经去面试过了。”
“结果怎么样？”
“还不知道，说不定只有我一个人报名呢。”
陈楠伸出大拇指：“……牛的。”
两人的说话声突然被四周热烈的呼声盖住。
左边在喊“支持韩子怡！”
右边也毫不示弱：支持蒋文浩！”
“支持韩子怡！”
“支持蒋文浩！”
“支持韩子怡！”
“支持蒋文浩！”
本来杂乱无章的声音渐渐形成了此起彼伏的默契配合。
突然地，有谁跟在后面喊了一句“在！一！起！——”
听起来就变成了“支持韩子怡支持蒋文浩在一起——”，整个会场哄堂大笑。
主持人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场面一度失控。
陆雨婷忍不住好奇：“大家都在笑什么啊？”
欧阳羽纯给自己也拧开一瓶水，先喝一口，再慢悠悠地解释道：“他们俩从小就认识，而且是死对头的那种。初中的时候韩子怡是自管会会长，蒋文浩是副会长。”
陆雨婷冒出星星眼：“哇，那岂不是青梅竹马、男强女强，好好磕——”
樊柊叶却没有感受到那群人的快乐，也没有被欢喜冤家的故事打动。
她的直觉是，这些初中部直升上来的人自成一个集体，让人融入不了。
他们像是有着通关攻略一样，知道怎样把高中生活过得简单轻松又快乐。
——作弊似的。
*
学生会名单公示隔两天就贴出来了。
两节课下的大课间，樊柊叶去办公室问题目回来，正好路过公告栏。
学生会主席的名字排在最顶上，第一个，长度四个字，格外显眼——
欧阳羽纯。
碰巧樊柊叶旁边围观的人也在讨论她：“就是新生见面会那天染了红头发的那个？”
其中有个女生好像和欧阳很熟悉，给另外几个人解答：“是啊。”
“初中的时候倒追高三学长的那个？”
被意外的八卦吸引了注意力，樊柊叶按下离开的念头，继续听。
她的视线将名单上的名字一一扫过去，只有学生会竞选拉票会上听说过的“韩子怡”和“蒋文浩”，她单方面认得。
“诶诶我听说过，林枢宸吧？长得可帅了。她追到了？”
那个女生讥笑：“人家能看上她？”
原来如此。
有些人从以前就是招摇的那种人，和自己不是同一类。
樊柊叶默默走进教室。
陆雨婷正拉着欧阳羽纯问东问西，拉开陈楠的座位来请她坐下。
不知道陆雨婷从哪听说，但显然和樊柊叶听到的版本不一样。
陆雨婷摆出一副极其感兴趣的眼神，八卦道：“班长，听说你有一个很帅的前男友哦？”
“哈？你从哪听来的？”
樊柊叶第一次从欧阳羽纯的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
陆雨婷回忆道：“我路过学生会公示名单的时候，大家都在讲你和林……林什么来着。”
欧阳羽纯本来好像是想讲点什么，但还没开口就先咬到舌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支支吾吾，态度含糊。
颜政曜用课本把欧阳羽纯架在他书桌上的胳膊肘推下去。
“有照片吗有照片吗？”估计也是听到人家说那个男生很帅，陆雨婷十分期待的样子，“我想看一眼帅哥！”
“等一下哦，我找找。”欧阳羽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点进某个相册，递给陆雨婷：“喏。”
围观群众在一起翻照片看，陆雨婷感叹道：“卧槽这么好看为什么不去出道，我要给他当全球后援会会长！”
有同样是初中部升上来的女生跟在后面补充道：“好像还是上任学生会会长吧？经常考年级第一的。”
陆雨婷听旁边人说着，还不忘看眼颜政曜，拉踩：“这才能叫无可挑剔的校草啊。”
“就是就是。”旁边人附和。
欧阳羽纯也点头表示同意：“公认度最高。”
“毕业了啊？”
“对。”
旁边立刻响起一阵哀嚎声：“可惜见不到了。”
“怎么分手了啊？”
“……”
樊柊叶看着欧阳羽纯落荒而逃般地弹射离开陈楠的座位：“差点忘了！我还要去拿《选修课指导手册》！”
*
双语国际高中的老师基本都是鼓励教育，把选修课当孩子报兴趣班，秉着“你们想学什么就报什么”的指导原则给班级同学做介绍。
薄薄的一本指导手册翻完，樊柊叶看见许多罕见的课程，插花、园艺、油画、水彩、茶艺、宠物饲养……确实让人啧啧称奇，听说都是大热门。
有之前在体育选修课里见到武术、高尔夫和跆拳道的铺垫，心里的惊讶感淡了些。
但是这些多姿多彩的课和竞赛课时间冲突，就像是逼迫人在“艰苦学习”和“轻松娱乐”中做出选择。
可怕的是，双语国际每年报名学科竞赛的人也不少。
上次欧阳羽纯和陈楠讨论竞赛课的对话，樊柊叶或多或少听进去了一些。
她来这里，就是内心坚定要刻苦学习的。所以在纠结之后，还是决定报名化学竞赛。
因为……至少不是自己一个人在为此努力。
樊柊叶总看见颜政曜在看大学的有机化学和无机化学课本，他应该也会选化学竞赛这门课吧。
陆雨婷在第一节选修试听课回来后，动作表情十分夸张地向樊柊叶渲染他们的插花课有多好玩，老师多优雅有趣，下课前还给她们一人发了一支摘了刺的胭脂色玫瑰。
陆雨婷拨弄着花瓣，吸引到了欧阳羽纯，抱着她黏住：“啊，搞得我也想报插花了。”
“那你来啊。”陆雨婷也不忘向她确认，“教物理竞赛的老师真的很帅吗？”
欧阳羽纯疯狂点头肯定：“真的真的，平时上物理我能睡一节课，今天压根没睡着，光看脸了。”
今天下午，樊柊叶是跟着颜政曜找到化学竞赛课教室的。
一间宽敞的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樊柊叶刚准备进去找个位置坐下，就在后门口处被周择航截住。
——“哟！”
——“诶？”
——“巧了巧了。”
遇到熟人一起上课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虽然……他们可能还称不上熟悉，但周择航这个人就是有着让人舒服到一见如故的气场，没什么距离感，也没什么压迫性。
讲台上的男老师留了个齐颌卷发，让学生去旁边音乐教室搬个板凳放在讲台上。
教室空间宽绰也架不住学生多，估计容纳了有百来号人。老师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朝后排站着没座位的人说：“隔壁教室有圆凳，可以自己去拿。根据我多年来的教学经验，你们再忍几回课，这个教室就空了。”
整个班级哄堂大笑，空气里都洋溢着愉快。
颜政曜落座早，在后排最左边。
周择航替樊柊叶拿了凳子来，两个人在靠近后门口坐下，一边听一边闲聊。
老师先介绍自己，他叫齐晟，然后又介绍竞赛内容规则和流程，包括一些学姐学长获得的成绩和荣誉。
周择航压低声音跟樊柊叶说悄悄话：“这个齐老师是校长专门挖来教竞赛课的。”
“诶？你怎么知道？”
他笑得灿烂：“我表哥以前在附中上学，就是他们那一届惨遭撬墙角。”
看着他对一切如数家珍的样子，樊柊叶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本校初中部直升的吗？”
“不是啊，我十七中来的，”周择航不解，“这很重要吗？”
樊柊叶摇摇头，心里多了一点亲近感：“只是觉得你了解得很多。”
投影上的幻灯片一张张过，樊柊叶听说历年来有不少学长学姐出成果进国家队，直接保送到top2高校。
她坐在那些人曾经学习的教室里听同样的老师讲课，有莫名的神圣感在指引，无形的力量推着她向前，把老师说的每句话都当做箴言。
那些孩童时期的梦想，好像变得不再遥远。
“应试是一件枯燥的事情，老师只是引路人，主要靠自律。但学习是有趣的，科学更是有着无限魅力。”
齐晟老师坐在圆凳上，翘着腿，喝一口透明双层保温杯里泡到泛黄的茶：“今天，我想先给你们讲讲量子力学发展的一段故事。”
齐晟老师讲了两节课科学家之间的轶闻，轻松有趣、时不时逗乐教室里的一众人。
课间，还有个老师来串门，看着投影屏幕：“哟，齐老师又在讲量子力学，给我们物理竞赛课宣传招生啊？”
教室立刻喧哗一片，樊柊叶跟着抬头，看见不少学生喊着“方老师”，朝那个人围过去。
方老师？那就是隔壁教物理竞赛的老师咯？
樊柊叶隔着远距离，看不清男人的脸，但是确实让人感觉装束清爽，气质儒雅。
等下课铃响，靠近门口的樊柊叶和周择航得以先离开，顺路把凳子送回音乐教室。
走过物理竞赛课教室，正好碰到拿着文件夹的老师被同学团团围住。
周择航从一旁经过，叫他：“方老师好~”
年轻的男人笑容温和，点点头算是跟他们俩打招呼，然后又垂眼继续给同学答疑了。
樊柊叶在心里惊叹，确实帅哦。
等两人走远，樊柊叶才小声开口，问周择航：“你怎么认识？”
周择航笑得开朗：“我小舅啊，当然认识。”
“诶？”樊柊叶愣在原地，“那你不是应该去上物理竞赛课……？”
周择航接过樊柊叶手上的凳子，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在家里人眼皮子底下学习总归不自在，你说是吧？”
樊柊叶想了想，嗯，好像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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