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自己比较他们做什么？哪里来的莫名奇妙的念头？
樊柊叶努力甩掉心中的杂念：“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周择航的笑意更深一些：“客气什么，大家都是同学。”
要怎么解释，其实自己早就知道她叫什么了呢？
开学报道那天，周择航他们班老师也没来。
在外面聊天的周择航听到隔壁教室传来的巨大声响，他往七班门口看，注意到一个落在人群里，笑容浅而纯净的樊柊叶。
安安静静的一个女生。
身边的几个人在聊天，她几次抬头，嘴唇微张，可就是插不进话。
欧阳羽纯和陈楠从办公室回到教学楼的时候，女生走得快几步，在不该拐弯的地方拐弯，径直走进他们八班教室。
结果就是，正好撞上他们的班主任薛明芳老师，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薛老师发话：“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
正巧那天周择航前面坐了个欧阳羽纯的初中同学，叫孟杭。男生笑得很大声：“欧阳，你是不是刚刚爬窗户摔坏脑袋了啊？”
由此，周择航认识了一个隔壁班同学。
于是，他向欧阳羽纯问到了樊柊叶的名字。
升旗仪式的时候，周择航和樊柊叶隔着小段距离。女生扎的马尾整齐又简洁，在阳光下泛着润泽顺滑的光芒，吸引了他的视线。
周择航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看着樊柊叶向后倒下的时刻，旁边的陆雨婷惊叫着拉她，周择航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右手垫在女生脑袋下面。
——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可不能把脑袋磕坏了啊。
周择航看一眼自己的手表，“欧阳说帮你去买面包，应该快回来了，大概就这两分钟吧。”
欧阳羽纯应声而来，从门口探进脑袋：“……樊柊叶你醒啦！”
女生扬了扬怀里捧着的一堆面包：“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都买了。”
碰巧医务室的医生也回来了，欧阳羽纯问：“怎么会突然晕倒啊，不要紧吧？”
医生接着问樊柊叶：“同学，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的。”樊柊叶咬住下唇。
女医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那应该是中暑，或者是吃得太少，有点低血糖。不用太担心。”
接着，医生从抽屉里摸出一个苹果，走到水池边清洗：“你们这个年纪还长身体呢，基础代谢高，饿得快。”
欧阳羽纯很捧场地附和起来：“是啊是啊，不管早饭吃了多少两节课一过就饿。”
“买都买了就吃点吧。”周择航好像和欧阳羽纯很熟，两人也没打招呼，就直接问她：“哪个好吃啊？”
“我也没吃过。”
“那哪个最贵啊？”
“这个，阿华田带巧克力夹心的。”
于是周择航好像替樊柊叶做了决定：“那就吃这个吧。一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就知道体质堪忧，容易中暑。”
说着他还去接了杯水，樊柊叶看他从饮水机的冷热两边各接了一半，兑成温的。
樊柊叶把欧阳羽纯递过来的面包翻到配料表的一面。
巧克力夹心，又是代可可脂，怎么看都是长胖套餐，樊柊叶捏在手里没动作：“我不饿。”
周择航把纸杯递给樊柊叶：“不想吃那就不吃。”
她接过来，捧在手心时感觉接近体温，不冷不烫，于是送到嘴边微抿一口润了润嘴唇。
距离下节课还有十分钟，樊柊叶感觉自己恢复过来，三个人就从医务室离开。
回到班上的一路，欧阳羽纯被搭话颇多。
女生怀里抱着面包，一微笑挥手总要掉几个下去，于是周择航和樊柊叶只得跟着帮忙捡。
眼下三个人都捧着堆面包，周择航很无奈：“你怎么不跟老板要个袋子啊？反正又不要钱。”
欧阳羽纯眨眨眼睛，义正词严：“那样不环保啊。”
周择航哑口无言，感慨道：“这觉悟，让我叹服。”
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欧阳羽纯改变了策略。
再遇到认识的人，她就把手里的面包塞给人家两个，再把掉下去的捡起来继续走，这样重复数次才到达目的地。
原本回教室也就短短的几步路，被欧阳一会儿停一会儿聊一会儿送东西搞得走了很久。
看见靠过来的陈楠，欧阳羽纯把剩下来的那堆面包一股脑儿塞给他：“送给你了。”
喜欢的面包全都在路上送给小伙伴了，欧阳羽纯挑出一个带夹心的看起来相对好吃带走，在储物柜里找下节课要用的书。
七班和八班后门连着前门。
刚敲了预备铃，周择航不得不和樊柊叶道别：“下次见。”
“嗯，拜拜。”
樊柊叶还没在心里琢磨出他的“下次见”是什么意思，就看到欧阳羽纯叼着面包，从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翻出本草稿纸，带去她的座位。
蓝色的“滨城医院”四个字，让樊柊叶记忆模糊地想起自己好像曾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新生见面会那天，颜政曜用的草稿纸吗？
樊柊叶往左侧小心翼翼地瞥一眼，颜政曜桌上摆放的是他们开学时发的、题头为“双语国际高中”的草稿纸。
恍惚间，让人无法确证自己记忆的真实性。
自己旁边的那个座位，只隔几十厘米，却难以靠近。有时候橡皮不小心蹦到颜政曜的桌前座位底下，他一贯当做没看见，总是陈楠帮她捡。
颜政曜很少说话，在陈楠滔滔不绝的诱导轰炸下才会开口一二。
陆雨婷总喜欢拉着樊柊叶聊天，背对着颜政曜偷偷鉴赏新年度校草候选人，根据各班听来的八卦判断，他是可以争夺宝座的有力人选，但是……
陆雨婷压低声音：“说颜政曜帅的人全都是没接触过他的，别人冷淡是加分项，他好傲慢极端，完全是对人类不感兴趣。站在他面前就觉得自己被狠狠鄙视了，应该没有人能感受到粉红泡泡的氛围吧？”
是啊。
樊柊叶也是听得多，并不主动，偶尔配合接一句“这样啊”，让对方有兴致继续跟她讲下去。
陆雨婷就很吃这一套，以为樊柊叶对此非常有感兴趣，立刻把她当做知心好友，掏心掏肺地继续说：“我在十二班的闺蜜慕名来亲眼一见，然后回去就以他为原型写了个父母双亡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外冷内疯反社会人物故事。”
“……啊，那很厉害的嘛。”
陆雨婷说起的这个闺蜜，想像力挺丰富的样子，让人挺想看看那个故事的。
“双语国际好像没有月考，一学期只考期末一次吧？看他那样子，不是年级第一会觉得奇怪。”
樊柊叶笑起来：“现在的年级第一是班长哦。”
课上课后，樊柊叶总会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自己左边的那个人在做什么。
颜政曜的书本自然地摊开，上面总会再架一本有机化学或者高数，让人怀疑这个人能够一心二用。
他的特别之处大家有目共睹，永远保持My Pace，仿佛这个教室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不合群，也不在乎自己合不合群。
数学课结束。
班主任用幼儿园哄小朋友的技巧，站在讲台上拍拍手：“来，我们把座位平调一下。第一组往第二组移，第二组往第三组移……里侧靠窗那边的同学挪到靠门的这边来。”
教室里响起人声、桌椅在地面摩擦，混沌又夹着偶发的尖锐刺耳声，吵吵闹闹。
颜政曜没动。
樊柊叶看着静静坐在窗边的男生，不想出声打扰。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行动。
如果调整座位，他们突然就离得远了。
作为一贯的热心同志，陈楠挪好自己的桌椅后，看到后排明显困难堵塞的移座位大军，立刻来给顽固分子颜政曜作动员：“好了，起来活动活动吧。”
颜政曜眸色淡淡地抛下三个字：“不想换。”
“我也不想啊，”樊柊叶右侧的邓天白发话，对旁边的人说，“要不你们想换的人换吧。”
靠门那边的三个女孩子也没多说什么，私下讨论了两句然后在小范围内挪了桌子。
樊柊叶夹在两个不想动弹的男生中间，心里原有的不安渐渐缓和下来。
她不敢说自己不想换座位，说了总怕别人看穿她的那一点小心思。现在她可以安然地混入其中，在性格率直的人身后，只是不起眼的一个。
*
开学第一个月忙碌程度超乎樊柊叶想象。
也许是同学们的生活都沉浸在这样的慌乱之中，所以她接触到的人并不多。
大家为了学分和个人能力提升要谨慎挑选社团、选修课、学科竞赛，参与第一周社团体验课和选修试听课。
然后，学生会和社团管理协会的竞选接踵而至。
标本林外的小路上满是临时搭的小棚子在摆台吆喝，一些名气大的社团还会在音乐厅和学生中心开宣讲会。
晚自习的时候，学生会和社团管理协会的部长轮流进班宣讲。
每天还要为新课程和学科竞赛忙得焦头烂额。
也有人好像早早就把一切事物安排妥当，比如他们班的班长。
除了开会，其余时间都让人感觉她的状态特别悠闲，怡然自得。
只要有人聊天，欧阳羽纯就会参与进去，像被打开开关一样喋喋不休起来。
而陈楠往往就是那个打开潘多拉魔盒的人。
昨天两个人刚辩完体育课究竟是该选高尔夫还是跆拳道，今天双方正为“上哪门竞赛课”陈述论点。
欧阳羽纯说：“当然是物理啊！数学和信息竞赛内卷从初中就开始了，早就不是我们这群凡人能争得过的。”
陈楠并不认同：“省队名额就那么点，选物理不是跟附中神仙打架？还是化学比较保险吧。”
“你能想到别人就想不到？”欧阳羽纯嗤笑一声，“难度层面都一样，但是教物理竞赛的方老师贼拉帅，课会上得比较开心。”
“……”
被她的逻辑打败了，他还是头一回知道任课老师长相也能列入选课考虑指标。
注意到樊柊叶的目光，陈楠把她拉进聊天内：“你准备报什么？”
“我？”樊柊叶没想到会问到她，“我打算再观望一下。”
欧阳羽纯像老母亲一般给出自己的中肯建议：“反正选什么都是花三年时光一头栽进去，想要拿奖的话生物可能比较简单，把几十本书背完就行，但很难保送。如果想走保送那还得物理化学二挑一。”
樊柊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陈楠脸转向欧阳羽纯那边：“听说你还去参加了学生会竞选？”
女生嘿嘿一笑：“去试试看咯。”
说到学生会竞选，樊柊叶深感震撼——
预热的半个月以来，沿着教学楼到校门口一路摆满了候选人的易拉宝，堪比爱豆演唱会现场。
自荐宣传海报无处不在。贴在食堂餐桌上就算了，贴在垃圾箱上和厕所隔间的人是怎么想的？樊柊叶感到匪夷所思。
昨天，樊柊叶被陌生的女孩子拉住侃侃而谈了十分钟学生会文艺部活动理念，临了还收到印着她名字和竞选宣言的定制便利贴和文件夹，像什么明星周边。
叫曲欣。
女孩子笑容甜甜地对樊柊叶说：“明天一定要投我哦！拜托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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