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衍躺在云悦宗简陋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也没睡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纸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耳边尽是师弟师妹匀净的呼吸声。
白日从桑落城回来，两人累得沾床就睡，唯有她，满脑子都是昭月洞里卫嘉那句“我喜欢你”。
“疯了疯了。”她猛地捂住脸，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滚烫。
明明是水火不容的捉妖师与妖，怎么就被那家伙几句撩拨搅得心神不宁？还有他塞给她的那袋灵果，此刻正放在床头，浓郁的灵气透过布袋渗出来，勾得她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云悦宗是真穷，晚饭就只有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和半碟咸菜。她摸出一颗莹白的灵果，指尖刚碰到果皮，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簌簌”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姜清衍瞬间警醒，悄无声息地摸过枕边的挽星鞭，屏住呼吸看向窗棂。月光下，一道银黑色的影子正顺着窗沿往上爬，鳞片在夜里泛着冷光，细细长长的身子灵活得像条绸带。
是蛇！
她心头一紧，正准备挥鞭抽过去，却见那蛇慢悠悠地盘在窗台上，抬起三角形的脑袋，一双竖瞳在月光下闪着熟悉的金芒。姜清衍的动作顿住了。
这蛇的眼神，怎么那么像卫嘉？
下一秒，银黑小蛇便顺着窗缝滑了进来，落在床前的地面上。它身子一拧，光影流转间，竟化作了身着玄色锦袍的卫嘉。他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把玩着谕令戒，嘴角噙着惯有的戏谑笑意，低头看着床上目瞪口呆的姜清衍。
“小捉妖师，晚上好啊。”
“卫嘉？！”姜清衍惊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慌忙抓过被子裹住自己，又急又气，“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闯我房间的！”
“门没锁，窗没关，本君想进就进。”卫嘉耸耸肩，大摇大摆地走到床边，目光扫过床头那袋灵果，挑了挑眉，“灵果挺合你胃口？”
“要你管！”姜清衍别过脸，脸颊又开始发烫。她这房间狭小又简陋，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跟他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锦袍格格不入，让她莫名有些窘迫，“你赶紧出去！要是被我师弟师妹发现了，有你好看的！”
“发现又如何？”卫嘉俯身凑近，一手撑在床头，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本君光明正大来找你，难不成他们还能把我赶出去？”
他身上的冷香混着淡淡的蛇腥气飘过来，姜清衍的心跳又开始失控。她伸手推他的胸膛，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你放开！卫嘉，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卫嘉低笑，指尖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腕，眼神暧昧，“本君只是想问问你，白天说的话，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话？”姜清衍装傻，眼神飘忽不定。
“说你喜欢我啊。”卫嘉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还是说，你要本君再提醒你一遍？”
“我没有！”姜清衍猛地别开脸，耳垂却红得能滴血，“卫嘉，你别胡说！我们人妖殊途，根本不可能！”
“又是人妖殊途？”卫嘉挑眉，松开她的手腕，直起身来，“姜清衍，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理由？本君说过，身份从来都不是问题。”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再说了，你就不想给云悦宗改善改善条件？跟着本君，保准你们宗门以后顿顿有肉，再也不用喝稀粥。”
这话戳中了姜清衍的软肋。她看着卫嘉，咬了咬唇：“我云悦宗就算再穷，也不会靠妖接济！”
“这怎么能叫接济？”卫嘉故作惊讶，“这叫……未来夫人给自家宗门提前投资。”
“谁是你夫人！”姜清衍气得抓起枕头砸过去，却被卫嘉轻松接住。
“现在不是，以后就是。”卫嘉将枕头放在一边，眼神认真了几分，“跟本君去个地方，保证让你大开眼界，说不定还能给你云悦宗挣点‘启动资金’。”
“去哪？”姜清衍警惕地看着他，“我不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本君还能骗你不成？”卫嘉伸手，掌心向上，“去妖市。那里有不少好东西，要是能淘到几件法器，你以后除祟也能轻松点。放心，本君保证送你平安回来，绝不耽误你明天的事。”
妖市？姜清衍心里一动。
她只在古籍上见过记载，说妖市藏在秘境之中，汇聚了各界奇珍异宝，却从未亲眼见过。而且，若是真能淘到法器，说不定真能给宗门换点银子，但对方是卫嘉，她实在放心不下。
“怎么样？去不去？”卫嘉挑眉，语气带着诱惑，“要是不去，那本君可就自己去了，到时候淘到好东西，可别怪本君没想着你。”
姜清衍犹豫了。
她看着卫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又想起宗门漏雨的屋顶和师弟师妹日渐消瘦的脸，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好，我跟你去！但你要是敢耍花样，我绝不饶你！”
“放心，本君说话算话。”卫嘉笑了，伸手揽住她的腰，“抓好了，别摔下去。”
姜清衍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卫嘉带着飞了起来。窗外的风声呼啸而过，她下意识地抱住卫嘉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
“卫嘉，我们这是要去哪？”她小声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颤。
“快到了。”卫嘉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吓得紧闭双眼，忍不住轻笑，“怎么？怕了？”
“我才没有！”姜清衍逞强地睁开眼，却被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惊得又闭上了，“你飞慢点开！”
“好，听夫人的。”卫嘉故意放慢速度，指尖却在她的腰上轻轻捏了一下。
姜清衍的脸更红了，却没再反驳“夫人”这个称呼，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卫嘉终于停下了脚步。姜清衍睁开眼，发现两人正站在一处热闹非凡的街市入口。
街道两旁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灯笼上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妖纹，来来往往的“人”形态各异——有长着狐狸尾巴的女子，有头顶双角的少年，还有人身兽首的壮汉，显然都是妖。
“这就是妖市？”姜清衍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挽星鞭。
“别紧张，”卫嘉拍了拍她的手背，“妖市有规矩，不准在这里打斗，就算是捉妖师，只要不主动挑事，也没人会为难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有本君在，谁敢动你？”
姜清衍看着他自信的样子，心里莫名安定了些。两人并肩走进妖市，立刻引来不少目光。那些妖见了卫嘉，都纷纷恭敬地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显然，这位妖界之主在这里威望极高。
“那是……妖王殿下？他身边怎么跟着个捉妖师？”
“不知道啊，看那样子，殿下好像对她挺不一样的……”
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姜清衍的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想离卫嘉远些，却被他牢牢握住了手。
“别躲，”卫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跟着本君，没人敢说什么。”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姜清衍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只好任由他牵着。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两旁的摊位上摆满了各种新奇的东西——有能发出莹光的石头，有会自己跳动的果实，还有装着不明液体的琉璃瓶。
“这个不错。”卫嘉拿起一个巴掌大的铜镜，递给姜清衍，“避妖镜，能照出伪装成人类的妖，还能抵挡低级妖的攻击，对你应该有用。”
姜清衍接过铜镜，镜面光滑，入手冰凉。她试着照了照，果然能清晰地看到不远处一个伪装成人类的树妖原形。“这东西多少钱？”
摊主是个长着山羊胡的老头，连忙摆手：“妖王殿下看上的东西，哪能要钱？小的送给这位姑娘了！”
“不行，该给的钱还是要给。”姜清衍连忙拒绝，她可不想欠卫嘉人情。
“拿着吧，”卫嘉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妖市，本君的面子就是钱。”说着，他转头对摊主抬了抬下巴，“这镜子本君收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去妖王殿找本君。”
摊主喜出望外，连忙磕头谢恩。
姜清衍看着手里的避妖镜，心里有些复杂，既觉得这样不好，又不得不承认，这镜子确实对她很有用。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卖灵食的摊位时，姜清衍的脚步顿住了。摊位上摆着各种造型精致的糕点，散发着浓郁的灵气，看得她肚子又开始叫了。
卫嘉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拉着她走到摊位前，对摊主说：“把你们这里最好的糕点，每样都来一份。”
“好嘞！”摊主麻利地将糕点装进食盒里，递到姜清衍面前，“姑娘慢用！”
姜清衍接过食盒，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没钱。”
“本君请你。”卫嘉挑眉，“就当是……约会的甜点。”
“谁跟你约会了！”姜清衍的脸又红了，却还是忍不住打开食盒，拿起一块粉色的糕点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带着浓郁的灵气，比她吃过的任何糕点都好吃。
“好吃吗？”卫嘉看着她的样子，眼底满是笑意。
“嗯。”姜清衍点点头，又拿起一块递给卫嘉，“你也吃。”
卫嘉愣了一下，随即接过糕点，慢慢吃了起来。他活了上万年，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却觉得这块普通的糕点格外香甜。
两人边走边吃，不知不觉走到了妖市最深处。这里的摊位很少，却摆放着不少看起来就很珍贵的东西。
姜清衍的目光被一个摊位上的玉佩吸引了，那玉佩通体翠绿，上面雕刻着一朵莲花，散发着温和的灵气。
“老板，这玉佩怎么卖？”她指着玉佩问。
摊主是个身材高大的熊妖，瓮声瓮气地说：“这是凝神玉，能帮人稳定心神，提升修炼速度，要五十颗下品妖丹。”
五十颗下品妖丹？姜清衍愣住了。她连一颗妖丹都没有，更别说五十颗了。她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卫嘉拉住她，对熊妖说，“这玉佩本君要了。”说着，他抬手一挥，五十颗莹白的妖丹便出现在摊位上。
熊妖见状，连忙把玉佩递给卫嘉：“殿下收好！”
卫嘉接过玉佩，转身戴在姜清衍的脖子上。冰凉的玉佩贴在肌肤上，一股温和的灵气瞬间蔓延开来，让她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姜清衍连忙想把玉佩摘下来。
“给你的你就拿着。”卫嘉按住她的手，“本君的夫人，总不能连块像样的玉佩都没有。”
“我不是你夫人！”姜清衍反驳道，却没有再摘玉佩。她不得不承认，这块凝神玉对她的修炼确实很有帮助，而且……被他这样记挂着，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甜。
两人逛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姜清衍手里已经拎满了东西，有避妖镜、凝神玉，还有不少灵果和糕点，甚至还有卫嘉给陆听溪和秋若笙买的疗伤药和修炼用的丹药。
“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等天亮了，你师弟师妹该找你了。”卫嘉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笑着说。
“嗯。”姜清衍点点头，心里竟有些不舍。她看着卫嘉，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卫嘉，谢谢你。”
“谢我什么？”卫嘉挑眉。
“谢你带我来妖市，还送我这么多东西。”姜清衍低下头，声音有些小，“还有……以前暗中帮我的事，我也该谢谢你。”
卫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就一句谢谢？”
“那你还想怎么样？”姜清衍抬头看他。
“我想让你亲我一下。”卫嘉凑近，眼神灼热。
姜清衍的脸瞬间红透，猛地推开他：“你做梦！”说完，她转身就往妖市外跑。
卫嘉笑着追上去，伸手揽住她的腰：“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回家。”
这次，姜清衍没有反驳“回家”这两个字，只是乖乖地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带着自己飞向云悦宗。
回到房间时，天还没亮。卫嘉将她放在床上，低头看着她：“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姜清衍点点头，脸颊微红。
“那以后，本君常带你来？”
“再说吧。”姜清衍别过脸，却没拒绝。
卫嘉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本君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说完，他转身化作银黑小蛇，顺着窗缝滑了出去。
姜清衍躺在床上，摸着脖子上的凝神玉，又看了看床头堆着的东西，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想起卫嘉的笑容，想起他牵着她的手时的温度，心里那道“人妖殊途”的防线，似乎开始松动了。
“卫嘉……”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脸颊发烫，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银黑小蛇盘在窗台上，看着床上熟睡的姜清衍，竖瞳里满是温柔。
其实他很清楚，要让这个害羞又倔强的小捉妖师彻底接受自己，还需要些时间，但他有耐心。毕竟，他已经等了上万年，不在乎再多等一阵子。
第二天一早，姜清衍是被秋若笙的惊呼声吵醒的。
“师姐！师姐你快来看！我们房间门口有好多灵果和丹药！”
姜清衍连忙起床，走到门口一看，只见门口放着一个大大的竹篮，里面装满了灵果、糕点和各种瓶瓶罐罐，正是昨天在妖市买的那些东西。
“这是谁送的啊？”陆听溪挠了挠头，一脸疑惑。
姜清衍的脸颊有些发烫，连忙说：“可能是……昨天我们救了桑落城的孩子，城主让人送来的吧。”
“真的吗？城主也太好了吧！”秋若笙高兴地拿起一颗灵果，咬了一口，“哇，好甜啊！比我们以前吃的好吃多了！”
陆听溪也拿起一瓶丹药，打开闻了闻：“这是上品疗伤丹！市面上要卖好多银子呢！”
看着师弟师妹开心的样子，姜清衍的心里暖暖的。她抬头看向窗外，仿佛能看到那道银黑色的身影正隐藏在树梢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知道，卫嘉一直在。而她，也开始期待着他的下次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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