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霖已经完全能确定最近涂锦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看她的眼神多了很多神采，可又跟戴上假面具的他并不完全一样，少了很多别有目的和饱含深意。
他的假面具好像又裂开一点儿了，她也终于得以继续去认识真正的他。
她乐见于此。
于是，两人的相处也比之前更加频繁和自然，姚佳颂察觉到姜舒霖和涂锦之间的变化后，给涂锦的眼刀都少了好多。
因为她觉得姜舒霖很开心。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这天，晨会。
例行的公事结束之后，正要散会，可这个时候，涂锦却叫住了姜舒霖：“Eileen。”
“怎么了？”
姜舒霖转过身来，脸色疑惑，见涂锦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期待和跃跃欲试，还有一点儿忐忑，就更疑惑了。
他这样的人也会忐忑？
会议室里还未离开的姚佳颂和孟思存放慢了脚步，伸长耳朵，听涂锦说：“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姚、孟两人瞬间就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极大的兴趣。
姜舒霖一愣：“礼物？”
涂锦点头，向她靠近了些。姜舒霖这才意识到，他最近说话也离自己越来越近，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漆黑的眼和专注的神情。然后她听他说：“你送给我的袖扣我很喜欢。现在，我要给你我的回礼。”
前几天，姜舒霖在看日程表的时候突然想起他们救狗那天刚好是涂锦的生日。她有些抱歉自己竟然就这样在他家睡了过去，后来给他补送了一份礼物，是一对海棠花形状的钻石袖扣。
其实涂锦从没有穿过西装，但她想他有朝一日总能用上的。
没想到他很喜欢。
对了，他说话也是。他比之前更加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好和心意，似乎丝毫不懂得什么叫做迂回婉转、委婉含蓄，偶尔就会像现在这样，让姜舒霖猝不及防。
“好……好啊。”
紧接着她又问：“在这儿？”
涂锦点头，示意她坐下。孟思存和姚佳颂对视一眼，也自觉地坐了下来。
几人一起向投影幕布看去，而越看，姜舒霖的眼神就越……复杂。
她的呼吸顿了顿，那张一向从容优雅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惊愕和呆愣。
姚佳颂惊讶地看向姜舒霖，她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姜舒霖之所以表情反常，是因为涂锦正在展示的，正是她十年前被否决过的一个方案——棠语。
“Eileen。”
姜舒霖与涂锦对视，听他解说的声音响起：“我查到你当年选的材料，发现被否决的垂丝海棠其实更适合这片区域……”
姜舒霖目不转睛地看着投影，一边听他的讲解，一边回忆起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她刚刚毕业不久，要做一个私家园景方案。她坚持用垂丝海棠，却被甲方拒绝，方案就此搁置，这是她入行之后的第一个遗憾。
前几天涂锦突然以学习为名申请调阅旧方案，没想到他竟然重新将它展示了出来。
“你……为什么？”
她的声音竟然有一点儿颤抖。
涂锦微笑了一下，对她的反应十分高兴，对她说道：“我曾无意间听说过你的这个方案，早就非常喜欢了。”
他说得十分真挚，将那天进入她电脑时的心虚完美隐藏起来。何况他也没有骗她，他确实很喜欢她的方案。
姜舒霖仍有些恍惚，没空深究他从哪儿知道这方案。可他直白又坦率的认可，竟然给她带来了一阵微妙的满足和喜悦。
“不仅如此，我还还原了你的设计动线。”
他一边演示，一边解说：“你看，当游客在这里停留的时候，刚好能看到海棠花在碑林上的投影。
除此之外，我还在这里嵌入了扇形的窗户投影，夜间可以通过LED呈现出景城地方戏曲曲目《花田写扇》的动态剪影。”
姜舒霖目不转睛地看着投影，十年前的记忆和眼前的画影反复交替。她心底酸涩、感动、欣慰几乎同时出现，一时五味杂陈，等再回过神来时，她这才惊觉自己手心竟然全都是汗。
她的目光在幕布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明显在期待她夸赞的涂锦，眼眸微沉，轻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话问得并不清楚，让旁人不知道她到底是问涂锦为什么要还原她十年前被否的设计稿，还是问他为什么要增加设计动线，加入戏曲元素。
孟思存和姚佳颂虽然觉得自己是陪衬，但也不由得期待起涂锦的答复来。
只见涂锦低了一下头，似乎是在整理思绪，然后抬头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眸里好像划过一道微微的光亮，对着姜舒霖道：“因为你曾经对我说过，让我要看得见感情。
我加入这样一出地方曲目，能让常去园林游玩的本地人产生情感共鸣。
不仅仅是这样，我打听过，这处园林的主人，就曾十分喜欢《花田写扇》这出戏。
尽管其中一位主人已经故去，尽管或许没有太多人知道这出戏曲，但我想用这样的曲目，也是对园林主人的纪念。”
涂锦说完，孟思存和姚佳颂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赞赏，而涂锦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眼神，只是仍旧专注地看着姜舒霖。
他已经非常熟悉她那些著名的作品，对她这个人也越来越熟悉。而他觉得还不够，所以他将之前见过的“棠语”翻了出来，想要了解从前的姜舒霖。
至于再现“棠语”什么的，他想，他这样做，她应该会很开心吧。既然是回礼，那礼物当然要让对方开心。
他这样想着。
姚佳颂又看了眼幕布上的设计，心里觉得很欣慰。涂锦能关注到Eileen的过去，算他用心。只是希望这小子不要用力过猛，碰一些不该碰的东西。
“涂锦，你做得很好。”
姜舒霖看着他，声音比之前夸赞他的时候更轻，语气多了许多柔情，还有一丝感激。
其实她并不喜欢别人不打招呼地就介入她的过去，但当她有遗憾的过去被人郑重对待，甚至被用心呵护，焕发出新的生机时，她的心里只剩下了开心和满足。
她又注视着幕布上《花田写扇》四个字，有些感慨：现在的他和曾经的她，竟然能想到一块儿去。
涂锦也很开心，他又得到了姜舒霖这样直接又毫不吝啬的夸赞。他的脸上露出明亮的笑意，浓眉舒展开来，连额前的头发都跟着轻轻晃动，眼中与她初见时的沉郁早就一扫而空。
姜舒霖有些怔愣地与他四目相对，只觉得直白、热烈和纯粹夹杂着她早已经熟悉的海盐香气统统不由分说地向她扑面而来。
紧接着，突然，她的心漏跳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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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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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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