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逐渐高照,落在两人身上有些晒,池萧转身从车筐里拿过提前备好的防晒帽,轻轻扣在唐浔头上,提议道:“那边树荫下有把长椅,咱们去那坐坐?”
唐浔在帽沿下轻轻点了下头,“好。”
随后,两人将车停在路边,于长椅落座。视线前方是他们一路骑过来的街道,池萧望着道路尽头,开口说话时的语调很轻缓,“五年前,我去津北市参加数学竞赛,在那条林荫街上,我遇到了一位少年。”
听到这,唐浔转头看向池萧,隐约觉得他可能将要窥一段池萧的过往。
池萧嘴角勾着抹浅笑,继续回忆,“少年身穿校服,看上去很乖的样子。那天,他好像是快迟到了,拼命跑着追公交车,前额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露出的眉眼在阳光下格外清澈干净。”
说到此处,池萧微微侧头,与正看着他的唐浔对视,半晌,他转回头去,接着道:“少年跑得很快,我本以为他肯定能赶上,但不巧的是,凸起的井盖横插一杠,他整个人都趴到地上,也因此错过了公交车。
我觉得既挨了摔,还没能赶上车,少年肯定得哭鼻子了,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不仅没哭,拍完身上的泥土还笑了。”
轻柔的风从海边轻轻送来,摇曳枝梢发出一阵沙沙声,池萧望着随风远去的梧桐絮,语调变得更缓,“我不是个喜欢沉湎于过去的人,但那日的场景,我却牢牢记了五年。”
随着池萧的讲述,唐浔的记忆也回到五年前的林荫街。那日,他因一些事出门晚了,没能赶上公交车,最后只能抄小道去学校,但最终还是迟到了,被罚站了一上午。
于他而言,这算不上是特殊的一天,甚至因为被罚也不值得被记住,但这稀松平常的一天却被池萧独自记了五载。
“只是见了一面,连我是什么人都不了解,就记那么久,你不怕我会很不堪吗?”
“一个被绊倒了,还能笑着爬起的人,能有多不堪呢?”池萧抬手轻轻拨开唐浔额前的碎发,带着怜爱,“而且事实证明,这五年,我没白等也不枉费。”
“可…可我没给谁带去过快乐的。”唐浔慢慢垂下眼眸,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轻。
纵使再轻,池萧也听清了,心间不由一紧,“怎么会?”
“我母亲是因为生我才离开的,我的出生好像就是一场祸事,不值得被庆祝。这样的我,能有多好呢?
后来,父亲也离开了,在十月八号那日,原本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天,因为父亲会在那一天给我补过生日,我可以在那天许愿,也可以吃到蛋糕。但我似乎不配拥有喜欢……”
“别说了,唐儿”这样的唐浔太令人心疼了,池萧终是忍不住打断,他伸手将人搂入怀中,紧紧抱住,“谁说你的出生不值得被庆祝,我永远都会为你的到来而感谢上苍。
你都不知道在教室与你重逢那天我有多开心,要不是怕吓着你,那天我估计都要忍不住表白了。”
池萧稍稍放开唐浔,与人隔着一拳距离对视,“而且,难产是母亲和孩子共同历经的一场苦难,有些人幸运,得以母子平安,但世事无常,不会万事皆两全。只是,不论结果如何,活下来的人都不应该被责备,错不在他,他也同样受了苦,更应值得被善待。”
唐浔红着眼看向池萧,声音有些哽咽,“错不在我吗?”
“当然不在你,你没有错。”池萧俯首在唐浔额头亲吻一下,后重新将人搂入怀中,声音温柔且坚定,“你很好,我很爱你。”
一句爱你砸来,唐浔紧绷多年的神经似在一瞬间绷断。
原来,他也值得被爱。
倾泻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滴落在池萧的衬衣上,洇成一个个圆圈,如同散开的年轮,溯着过往,连着将来。
唐浔的情绪不轻易外露,一哭便有些停不下来,过了好半晌,他的情绪才逐渐缓和,但说话时声音还会有些一抽一抽的。
由于哭得太久,池萧的衬衫被洇湿一大块,唐浔见了,不禁觉得歉疚,拿起袖子要去帮池萧擦干。
池萧抬手拦住,后抓过唐浔的手攥在手心,温声询问:“那日,摔得疼吗?”
唐浔稍稍愣怔,后摇摇头,带着鼻音答:“不疼。”
池萧用指腹轻轻抹掉唐浔睫毛上的泪珠,像在哄小孩,又问:“那是因为不疼才笑的吗?”
“不是”唐浔抿了下唇,说:“是因为校服没有被蹭破笑的。”
闻言,池萧无声笑了下,觉得眼前人越发可爱,“哦,那看来我们唐浔从小就是个乖学生呢。”
唐浔压压唇线,没有接这句话。
池萧也慢慢收敛笑意,添上几分正经,换个话题问:“你最近这些年,都是在哪天过的生日?”
唐浔嘴唇微张,最后没有作答。
见唐浔是这反应,池萧便猜到了答案。
近些年,唐浔再没过过生日。
池萧深深喘了口气,压下心间泛上的酸意,问:“十月八号是什么日子,叔叔为何选在那一天给你过生日?”
“那天是我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也是他们初遇的日子。”唐浔答,许是提到了有关父母的往事,唐浔脸上生出几分笑意,“于父亲而言,那天应该是最幸福的一天。”
见唐浔终于笑了,池萧稍稍松了口气,转而又道:“那要是按照这个逻辑的话,我最幸福的一天就该是九月三十了。”
“九月三十?”
“对啊,我遇见你那天。”说完,池萧忽然想到什么,接着道:“诶不如这样,以后咱们就在九月三十过生日吧?”
唐浔:“可是你真正的生日是九月八号啊。”
池萧不以为意,“那有什么所谓,对我来说,生日是哪天不重要,过生日的感受才重要。”
唐浔仍然有所顾忌:“那你的家人怎么办?你不要和家人一起过生日吗?”
池萧拧拧眉,反问道:“我现在不就正在计划和我的家人一起过吗?”
唐浔一时语塞,没有接茬。
池萧不乐意了,故意拉着脸逼问:“怎么?内人不算家人啊?”
唐浔不想在内人这个问题上深究,赶紧应道:“那就九月三十一起过生日。”
终于盼来这句念了许久的答案,池萧心满意足,不再追究内人的事,“那以后的每一年,咱们都一起过生日。”
此后岁月漫漫,变数不知何时降临,但此时的唐浔不想再顾虑那么多,他想和池萧在一起,想一起到白头一起到长久。
“好,都一起过。”
茫茫天地间,他们虽身为异乡客,但却都不觉孤单,他们正大光明地牵手,不顾他人眼光的接吻,因为他们都坚信,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彼此才是最永久的陪伴。
甜蜜中,时间溜得很快,傍晚悄然而至,夕阳铺在天边,颜色灿烂,清晰得好似离他们很近。
两人都还没吃晚饭,决定去古城觅食。
夜晚的古城很热闹,街上行人络绎不绝,道旁的各式小店大敞着门,热情欢迎远道而来的旅客。
两人携手相牵,漫步于人流攘攘的街道,于这场热闹中感受这座城市的魅力。
行至一处小摊旁,一阵勾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唐浔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虽然并不明显,但池萧还是立即就察觉到了,二话没说走到摊旁,“老板,来一份包浆豆腐。”
收到需求,老板的动作很麻利,没多久就将一份热气腾腾的豆腐递到池萧手上,还很贴心地给了两根竹签。
“来,刚出锅的,尝尝鲜。”池萧端着食用纸盒,将一根竹签递给唐浔。
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需要谦让客气,唐浔自然地接过竹签,叉起一块豆腐填入口中,豆腐的香气瞬间在嘴中爆开,苦等几分钟的味蕾得以满足,唐浔眉眼弯着,脸上的小表情也比平时生动许多。
池萧站在一旁,将这些尽收眼底,有些明知故问,“好吃吗?”
唐浔将刚咬下的一半豆腐嚼嚼咽下,后很认真地答:“嗯,特别好吃。”
“哦,这样啊。”
池萧一本正经地应完,后微微俯身,叼走了唐浔竹签上剩下的那半豆腐。
唐浔看看手中空了的书签,又看看吃得津津有味的池萧,没多想地嗔道:“你怎么吃我豆腐啊?”
被嗔怪的人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错,视线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遭,嘴角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坏性,“豆腐在哪啊?”
此话一出,再配上池萧那毫无清白可言的表情,唐浔不可能还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脸颊顿生红晕,羞恼得不想理那无赖。
“怎么?生气了?”无赖知道自己惹了人,拿竹签敲敲唐浔手中的竹签,哄道:“别气了呗,再赔你一块。”
说完,池萧就夹了块豆腐串在唐浔的竹签上,十分大方地说:“也让你吃我豆腐。”
周遭来往行人不断,唐浔脸颊更红,气得将豆腐怼回到池萧的竹签上,回了句“谁稀罕。”
说完就转身继续朝前走。
池萧立即在后追上,“别啊,你稀罕稀罕我呗。”
一盒豆腐吃完,两人经过一家店,唐浔的脚步不由放缓。
池萧有所察觉,抬头看了眼店名,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咱进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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