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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孤舟

砚之是云阳府同知的独子,在云阳几乎是几乎是无人能管。

赵伯父有心想要严加管束,也曾经托父亲严加管教。

但是砚之是赵府这一脉最小的孙子,深得祖母宠爱。

自从那次砚之被罚了回到家之后,就让他的祖母看的是又心疼又生气。

但是碍于尊师重道,她不好冲父亲说什么,只能是狠狠的批评了赵伯父一通,大致就是砚之还小,爱玩是天性,何故如此严厉。

所以大抵从那之后,砚之便没有什么约束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入学之后少见砚之的原因。

不过自那日竹林碰面过后,那个整日招猫逗狗的少年,来学堂的次数也变得多了起来。

这让父亲也深感惊讶,不知是什么原因,看我们同在学堂,便问我知不知道。

我想起他仿佛还在耳边的话“当然是为了保护你啊,我们现在是兄弟,我得帮衬着你。”

抬头看着父亲探究的眼神,我赶忙摇摇头,要是让父亲我和这位成了朋友,估计又得竹板伺候。

此去经年,我们已经过了十四岁的生辰,七八年来,我们共同学习,熟读圣人言,品评天下事。

他也从没有忘记他当时说的话。

因为父亲是县学教谕,家中虽拮据,但十分重视对我的教育,所以小小年纪我便能“日诵千余言”,并且声名传播了出去

这便是砚之第二次见面就叫我柳秀才的原因,也因为此,我比其他人都要早一年上学,是这个班里最小的。

我家世不显,年龄又小,父亲严厉,常常被学子不满,所以我经常被人欺负。

每一次都是砚之护住我。

一次,我因风寒高烧不退,发挥失常,文章被爹当众批得一无是处,更被王富贵当众嘲笑“柳郎才尽”。

我羞愤难当,躲在藏书阁角落,将那份被朱笔圈满的卷子揉成一团。

“这就认输了?”赵砚之不知何时找来,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纸团展开。

看着上面刺目的红批,他眉头紧锁。

忽然,他拉着我直奔水房,打来一盆清水,又拿出那上好的松烟墨和一方小砚。

“磨墨!”他对我说道,声音仿佛不容置疑。

我愣愣地照做。清冽的水注入砚堂,磨了几圈,他接过磨块,亲自执墨,手腕沉稳,一圈圈研磨。

墨块与石砚摩擦,发出低沉沙哑的声响,浓郁的松香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开来。

墨汁渐浓,乌亮如深渊。

他提笔蘸墨,就在我那篇“失败”文章的空白处,开始书写。

不是批驳,不是安慰,而是将我那被先生斥为“空泛”的论点,逐条拆解、深化、补充论据,引经据典,字字珠玑!

他写得,很用力,每一笔都力透纸背,随着他锋利的字体在我的卷纸上留下印记。

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

被当众批驳的羞辱和砚之对我文章珍重的态度,让我不由得湿了眼眶。

书房内无声,墨香混合着他身上的沉香传来,我转头拭干了泪。

“拿着,”他写完最后一笔,将重新变得沉甸甸的卷子放回我手里。

不知何时,这个跟我一般高的同窗已经比我高了半个头。

他低下头,弯着腰,手扶着我的肩膀,那双亮亮的眼睛看着我“明澈,明天,甩到王胖子脸上去!告诉他,柳明澈的才学,是松烟墨写的,不是他鬼画的那一坨烂草!”

赵砚之的批注堵的王富贵说不出话来,人人都叫我柳秀才,可我知道砚之的天赋才学其实都要胜过我。

只不过比他才学更有名的,是他放纵贪玩的名声罢了。

爹也听说了我在书堂之上给王胖子难看的事情。

将我叫到书斋。

我跪在书斋的青砖地上,膝前摊着被朱笔批得猩红的那篇策论,旁边是那极富有个人特色的锋利笔法。

爹的戒尺"啪"地抽在案几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

别人或许认不出砚之的字,但是爹作为夫子,对于每个学生的字迹可以说了如指掌。

“这是你写的吗?”爹瞥一眼上面的墨迹,冷冷的对我说。

我还没来得及张口。

爹又说“不要再和他来往,他和你不一样,他尽可以招猫逗狗,今天唱戏,明天听曲,自有人为他兜底,而你只有勤学这一条出路,看他给你这一篇胡说八道的东西做的批注,就是要带坏你,《郑伯克段于鄢》的微义,抄二十遍。”

父亲的声音比戒尺还冷,“申时前交不来,家法伺候。”

我不是第一次听这个话了,父亲一向反对我和砚之交往,我向来不多做反驳。

可这一次,我却忍不住“父亲,砚之帮我,是不愿我受同窗耻笑,而且砚之虽然性子有些不羁,但实有大才,不应该如此说。”

父亲扭头,狠狠将戒尺打在我身上,连打三下,然后转身离去。

“二十遍?”赵砚之从墙后探出头时,我正在后院井台边疯狂研墨。

他一把抢过墨锭,“柳夫子这是要你手断啊!”

“还有两个时辰...”我急得去抢,却见他突然咧嘴一笑,虎牙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看我的。”他拿起我写的第一遍《春秋》笔记

又摸出块古怪的木片,“雕版师傅给的梨木边角料,刻字正好。”

我怔怔看着他削木为笔,蘸墨刻字。他的刀法又快又野,木屑飞溅中,一个个反写的"克"字已跃然板上。

“愣着干嘛?”他额头沁出汗珠,“去熬一锅米汤,要稠得能粘住苍蝇翅膀!”

未时三刻,我们躲在柴房实施“大计”。赵砚之将雕版涂上米汤,往我废稿背面一压——竟拓出整整齐齐一列正字!

“这叫活字拓印法”。"他得意地挑眉,"我好不容易偷学来的。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父亲的咳嗽声。我们同时僵住。

赵砚之突然拿起手在砚台里狠狠一按,然后将他满是墨迹的手往我衣襟上一抹!

“你...”

“快哭!”他压低声音,自己先嚎起来,“夫子饶命啊!是小子硬拉明澈来论学的!”

父亲推门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赵砚之跪在地上,手上全是墨;我"惊慌"地缩在角落,前襟满是墨汁——仿佛刚经历一场劫难。

他是想伪造一出他硬要拉着我不务正业,我推拒的模样。

爹看了看地下的木板,又看了看我们,想来对我们在干什么已经了然于胸,但是却并没有开口。

只是看向了砚之“《春秋》讲究微言大义。”父亲突然开口,“既然砚之你这么好学,那你来说说'郑伯克段'的见解?”

我后背一凉。这题昨日砚之还笑称"兄弟阋墙,无聊得紧"。

"小子以为..."赵砚之抬头,眼中竟是我从未见过的沉静,"郑伯不是伪善,段生于王侯之家,作为嫡次子,却享有着比哥哥更多的宠爱和无上的尊荣,他的野心早已被膨胀了起来。”

仿佛察觉到我的注视,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人一旦有了野心就会很难斩断,郑国刚有护龙之功,再加以变法,一颗新星正在冉冉生气,郑伯不会容忍他在国家兴起的时候,内部有如此不稳定的因素,即使是为了国内的百姓不受内乱之苦或者享有国家强大之福,他的做法也是无可厚非的。"

父亲手中的戒尺微微一顿。满室寂静。

父亲最终没收了雕版,却破天荒免了罚抄。暮色中,赵砚之蹲在井台边,拼命搓洗我那件染墨的襕衫。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其实有些时候我们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对于郑伯克段于鄢,我的批注其实是:郑伯将段封到京城之后,有那么多个让段的野心更加膨胀的转角中,其实郑伯出手阻止一次,也许后续就不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不过今天听他的见解,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其实..."我递过皂角,"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你向来不喜,今日我爹问起来,怎么说的头头是道?"

他哈哈大笑,湿漉漉的手突然拍在我脸上:"郑伯的故事,昨儿傩戏里有演的!"冰凉的水珠顺着我脖颈流下,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暖意。

衣服洗的差不多,他指指墙外,我知道他是要带我去看傩戏。

我摇摇头,文章刚写成这样还被爹罚了抄,如今刚免去惩罚,就溜出去看傩戏,未免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他了解我的心思,只说了句,明天这个时候,老地方等你。

他说的老地方就是一块砖头有些松动的墙根下,这边的墙比其他地方要低,每次他来家里,都从这里跳进跳出。

我自小身体不如他闯练,每次都是他先跳出去,然后给我当踏脚。

这次也一样,此时正是初夏,看完傩戏暴雨骤至。

我们仅有的一把油纸伞在狂风中被撕开半边骨架。黄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顷刻间浑身湿透。

我们慌忙跑到一处商铺的屋檐下,我拍拍身上的水,看着眼前没有消停之意的大雨,不由烦恼,雨势如此之大,不知道今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砚之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想法,一股劲冲出了屋檐,回头看我“跑啊!明澈!”。

赵砚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中却闪着光。

我不由得跟着他跑到了雨下,那把被吹散的伞显然遮不住两个人,他把那残破的伞柄塞到我手里,自己猛地冲出伞下。

雨水顺着他扬起的下颌奔流,他像一株在疾风骤雨中肆意生长的野竹。

他在我前方跑着,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鬼使神差地,我也扔掉了那把形同虚设的破伞,冲入滂沱之中。

冰冷的雨水砸得皮肤生疼,却有一种奇异的畅快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们在空旷无人的长街上狂奔,任凭雨水冲刷掉所有的规矩与束缚。

跑到渡口,筋疲力尽。

两人瘫坐在湿漉漉的青石台阶上,看着浑浊的河水在暴雨中翻腾咆哮。

这几天我的心情总是很忧虑,对于时事对于史实,我的见解总是不够深刻,不管怎么努力,我似乎总也达不到父亲的要求。

父亲是举子,考进士多年不中,后来家中的条件不允许他再考了,他便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对我要求甚高,讲话也从来不留情面。

砚之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指向河心一艘在风浪中挣扎的小舟:“明澈,你觉不觉得,他有些像你。”

我看着那小舟,有些不明所以,他接着说道“不管什么惊涛骇浪,不管什么困难,你总是能坚持,慢慢的,你一定能到达对岸。”

我看着砚之,他的眼睛亮得如同淬火的星辰,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不足够相信我自己,但是他总是绝对的相信我。

我望着雨中的小舟,坚定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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