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的人说：“勇哥……不，张勇同学大肆宣扬，说所谓‘气运水’问题重重。现在他正高价收同学们手里的货，说不查到底，绝不罢休！”
“那一课，看来他没学透彻，”白临逸语气坚定，果断担责，“校长，他不找卫生部门走正规途径，反而私下动手脚，或许是打击报复。走前，我拿已开过的冰水……咳，浇了他，后续转手多人，已经与商家无关了。这事我来决断，可以……”
“不，让他查。”赵元莱打断，意味不明地笑起来，“虽然只是误食，可说到底也算我的货。借此机会，来个全盘清算嘛！”
“误食”吗？他倒是聪明。这是拿人作饵，把重心引到查货上，想让她身败名裂啊。
既然他张勇想闹，那就把水搅得更浑，只是不要最后自断手臂，无法收场了才好。
校长面色沉重：“赵元莱，你之前倒腾货，我都不管。这次有学生出事，被送去医院洗胃。如果你撇不清，我会选择报警，维护学校和学生正当权益，这你能理解我吧？”
“当然，我只需要三个小时，去自证清白。”赵元莱说，“三个小时之后，无论如何，请您报警。就算抓的是我，或是您别的学生，也千万别让这场好戏，草草收场啊！”
校长走后，白临逸神色复杂，“我不明白……”
赵元莱突然把头顶抵他胸口，头发从耳后滑落，掩住了神色，“你先别说话，让我缓会。真给你说中了，小白鸽……疼，我肚子好疼啊……”
白临逸觉得这距离，对现在的他们不合适。于是向后退避，谁知赵元莱重心不稳地扑来。他为接稳对方又退后几步，后腰向栏杆撞击而去。白临逸吃痛闷哼一声，掰起她的脸。
看到她时，即将宣泄于口的愠怒，化作了一声无奈轻叹。
还是这招啊，不该高看她的……
她哭了。眼泪糊了满脸，像撒在面团上，还没揉开的面粉。他沉默的想，或许遇上他这个明火，所以眼泪啪地一下在她脸上炸开了，好不热闹。
“瓶盖……水的瓶盖上可能有信息。但过了这么久，它就算在原地，也被人踩烂了吧。我好疼，蹲下来也疼，走路更疼……”赵元莱低头抽泣道。
“我会亲自取回来，你就在床上等。”白临逸边想那装硬气做什么，边把指骨捏出脆响。“这不是为了你。灌人肚里那半瓶水，是我不想在渣滓身上浪费水资源的错，我会原原本本还掉的。”
在病床上目送白临逸离开，赵元莱藏起止疼片，眼神冰冷。
张勇已经明面上收购学生手里的货，她自觉问心无愧，但是收的多了，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既然他想毁她商誉，灭她财路。那她的回击，对方也得全盘吞掉才行啊。
她打开“龙鱼逢运”公众号，发布了一则“高价代测气运”的公告。张勇以进价十倍收购，那她就以十倍出货。看他的胃口吃不吃得下了！
很快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小赵，两百瓶气运水，你免费全散给学生，也就千把块的事儿。但你还搞代测由头，来领水的每人送五十块，这不纯纯冤种！就算咱口碑变差了，你也不能自我放弃，贴钱白给啊！”
“一万是挺多的，帮我垫下，”赵元莱想了想，她也没那么多现钱，玩砸了还真会倾家荡产，“你信不信还有更大的冤种，会替咱们填掉这个坑——喂喂喂，你不信就算了，骂我做什么？”
赵元莱被痛骂了几圈，沉默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她微信上已经有老客户回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第一个人已经到了校医院。
“小赵学姐，这是写有代测结果的瓶盖，是你给的问题没错。”来人将东西递了过来，“这玩意值五十？”
“值一百！”赵元莱笑得诡异：“不还剩一个瓶身吗，你转手卖张勇，那冤种也五十收呢，你两头挣！”
女生难掩兴奋，“姐姐，我就知道信你赚钱！我会在张勇那王八蛋的直播下面，刷满屏的恶评的！”
“什么直播？”赵元莱疑惑。
“他在校论坛预告，说半小时后，会在直播号上揭露三中气运女王——呃，也就是你，肮脏丑恶的真面目。这是原话，地点应该在校器材室吧，咱一起臭骂他一顿？”
“倒也不急，”赵元莱还是低估了他的报复心，上抛着把玩手心的瓶盖，猛地握在掌心。“还有一百九十九个呢，等所有的结果出来后，才是我这个阴险的、十恶不赦的反派角色，真正出场虐杀他的时候！”
……
半小时后，张勇在器材室指挥不停，“那个谁，镜头要把所有要验的货照进去，打光是打我！我要上镜给妹子看的，照白点……算了算了，你们这些蠢货，滚一边爬去！预约人数够了吧，现在直接开始！”
县三中学生私藏的手机中，张勇那张脸出现在了直播画面里。他张开双臂，背后成堆的货无比壮观，“大家好！这次直播叫‘灭运’行动，我请了最专业的食品安全检测员，以及除魅师和魔术师，替大家揭秘县三中最炙手可热的‘气运女王’，她是怎么把你们玩弄于股掌，谋财害命的！我们正式开始！”
赵元莱在楼梯口看着手机，挠挠脸，她有这本事？
手机里传出声音。“我们推测，瓶盖显字是用了某种魔术手法，水见底时，所谓代表气运的字自会不问自显。”
“接下来就是重点了，”张勇难掩兴奋，“我们可怜的同学中毒入院，至今没醒，到底真相如何？现在就开始进行所有货品的安全检测……”
“张勇，把我的这瓶算上呗，完善样本，”直播现场旁有个女生递上个瓶子，“刚测完的，可新鲜。五十块给我，别出尔反尔！”
“安全问题没着落，你怎么还敢测？谁给你的胆子再喝她的水？”张勇皱眉。
“钱给的，赵元莱给钱了。”女生耸耸肩，“你不知道吗？两百个问题，瓶盖测出的结果全归她。”
张勇紧锁眉心打开赵元莱的公众号，两百个问题早被人领完了，他向下滑，问题千奇百怪。主语却诡异的一致。齐刷刷的五个字，是“要害我的人”。
问题一：“要害我的人事业运如何？”
问题二：“要害我的人家庭和睦吗？”
问题一百二十：“要害我的人会不会左脚绊右脚摔在马路正中心。”
最后一个问题：“要害我的人今后二十年的健康状况。”
张勇翻到最后，脸色阴沉地要滴水成潭。
妈的，明面搞不过，这贱人开始搞玄学诅咒了？还搞两百个，给他方方面面里里外外都包圆儿了！
他看到人群外赵元莱的身影一闪而过，没顾上出假结果，大跨步追上去，想给这死神婆一点唯物主义的拳脚教训。二人跑到楼梯口，赵元莱扶着护栏，气喘吁吁：“小勇学弟，你揭露我，还不许本主角在直播间露脸了？”
“贱人，你又想搅我局！让我颜面尽失还不够，还用两百个针对我的问题，搞诅咒那套！你恶不恶心啊？”
“我不觉得小勇学弟是害我的人啊，你硬要认下，也行吧，”赵元莱笑眯眯的，拍拍身后的书包。“这里面是两百个瓶盖。关于你的事，结果全在这里了。反正以后我生意也砸了，让我止个损。一个结果一百块，卖给你如何？”
“行，学姐，你凑近些，好好谈谈这个生意，”张勇冷笑着，悄然逼近后，伸出大手，直向她身后抓去。“贱货，你也敢一个人来！我先打你一顿，再压你这个下毒商贩去见警察！”
男女力量差距大，高中又是最有蛮劲、最不收手的时候。挣扎间，赵元莱被拉扯的生疼，像个鸡仔任人揉捏。她身后的背包也被扯开，里面上百个瓶盖哗啦啦地从楼梯上弹落而下，流淌成悬河。
张勇随意一瞥，面露惊讶。又定睛一看，更是气闷不已。他仓促跑下了几个阶梯，抓起一把瓶盖，仔细地瞧了三四遍，依旧不可置信。
“怎么，不满意？那我也不退货啊。”赵元莱站在楼梯顶上。面露微笑，颇为嘲讽。“水这种东西，很玄的。是气流动的载体，主财。你够胆子收，承接了不属于你的命运，水浅气薄，水止于你，你没胆接受你’气止‘吗？”
她轻轻叹息。
“张勇，听到了吗？你的命运长河在悲鸣呢！”
张勇跪在台阶上，握紧手里的瓶盖。有些从指缝流落下来，弹落他脚边。从他脚下向整个楼梯看去，密密麻麻，所有向上翻开的瓶盖，竟全写满“下下”二字！无一例外！
这场景诡异无比。赵元莱在最顶上冷眼旁观，由命运弹落的悬河在他脚边聚流，又止断。他麻木跪了一会，阴影处，却勾起一抹报复性的邪笑。
赵元莱感到不安的空气涌动身周，扭头想跑。在张勇暴起上楼的前一秒，一只手却轻轻地落在他肩上，指尖白皙修长，带着不容抵抗的压迫气息。
空气又静了。从楼梯下方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是鲸鱼呼吸间喷出的温热水柱，它从下游的海向她逆行游动而来。有种让人安心的、密不透风的厚重感。
赵元莱无比清晰地听见，他每次小心踢开瓶盖的声音。像鲸鱼的涟漪，会牵动起整片海洋的微妙心绪。
白临逸缓步上楼，视若无人。那个无声威胁，就像是顺手为之。他总算看到了赵元莱，抱臂浅笑。“我这是，偶遇打假直播间女主角了？运气真好。”
笑毕，他把取来的瓶盖塞她手中，眼神掠过她脖子上的红痕，随即坐她脚边看戏。可张勇知道，只要他一动，那个坐着的威胁，就会果断出手。
“又摇人？他是你吹口哨来的狗吗，那么及时！”张勇牙齿差点咬碎，明明差一点就能暴揍她出气的，“又是造假而已！我现在要回去直播报结果了！别想拦得住我！”
“是不是作假，你心知肚明，”赵元莱蹲下身，捻起其中一个瓶盖，“好惨，全是下下哎！巧了，我刚拿到一个完全相反的结果，来自第二百零一只瓶盖。”
她将才把玩过的那只，无比熟稔地丢给白临逸。又把手心藏的那只给张勇看。
结果赫然是“上上”二字！
“怎么会，这是哪个问题？”张勇惊讶万分，显然被二百个“下下”冲烂的思路还没回来。
“它的主人你熟，是你无故牵连，给他下毒顶包的小学弟。”赵元莱托着脑袋，佯装思考。“他很喜欢我的！在被你逼着喝下那水前，他应该在担心我吧，我来猜猜问题会不会是……”
“小赵学姐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之类的，真是好孩子。算出来是上上，我运气好，会安然无恙呢！”
“不可能！”张勇一口否决，含恨咬牙。“那点剩的水，又掺了我的毒，这也会出结果？！”
话毕，他发觉，这最后一根弦也被这女人扯裂了。
“我没听清，再听一遍好了，”赵元莱掏出手机，又放了遍方才的录音。她愉快地拍手道，“你那是什么表情？直播嘛，我也很爱直播的，名字长点，就叫’三中学生霸凌下毒同学‘如何？够劲爆吗？”
她冷冷讽刺：“喂，你当学姐这么久白混的？想搞我，先把眼睛擦了，再看看自己配不配。”
张勇揉揉眼睛，有点眼花，拿起一个瓶盖，试探性一刮，是个中。再试了几个，其中竟不乏“上”这样的好结果。
“不……绝不可能！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近乎嘶吼着，有点崩溃。
“你有点吵了，闭嘴。”白临逸从接稳丢来的瓶盖起，就为这种莫名条件反射沉默。他感受着手心余温，有点心烦。
……怎么那么像大型寻回猎犬呢。
赵元莱同步做了嘘的动作，歪头轻笑。
“骗你的。我运气一向很烂，因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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