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璜奔波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车子启动没多久,便沉入了梦乡。
禹北珩的目光掠过车内后视镜,落在谢璜熟睡的侧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回到别墅不过半小时光景。禹北珩熄了火,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谢璜均匀轻浅的呼吸声。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颜,禹北珩心头莫名涌上一丝不忍,竟舍不得打破这份难得的安宁。他就这样侧过身,长久地、沉默地凝视着后座上的人。
段陵查到的资料在脑海中翻涌:高中同学,曾交好,后因故决裂。再后来,便是天上人间那场相遇,谢璜急需用钱,而他,提出了包养。
禹北珩内心极不愿承认“包养”这种行径会出自他手。可此刻,凝视着谢璜沉睡的眉眼,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也许……他潜意识里就是想要“包养”谢璜的。至少当下,这占有欲般的心思无比真实。
这念头让他悚然一惊,懊恼地拧紧了眉。他一向行事果决,从不后悔。既然已与谢璜了断,就该断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余地。一股烦闷涌上,他下意识去摸烟盒,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却又顿住了。谢璜……似乎是不喜欢烟味的。禹北珩也说不上缘由,心底就是笃定这一点。
他轻轻推开车门,试图逃离这令人心乱的空间。细微的响动却惊扰了浅眠的人。谢璜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正撞进禹北珩尚未来得及收回的复杂目光里。
那眼神太过专注深邃,若非深知禹北珩另有所爱,谢璜几乎要以为其中藏着爱恋。
目光扫过窗外熟悉的别墅轮廓,谢璜坐直身体,声音带着初醒的微哑:“谢谢你送我回来,禹先生。”
“醒了就赶紧……走。” 那声客气的“谢谢”像根小刺,扎得禹北珩更是烦躁。
“嗯,这就走。” 谢璜推开车门,再次礼貌地道谢,转身欲走。
眼看那道清瘦的身影就要没入夜色,禹北珩喉头一紧,脱口唤道:“等等!”
谢璜疑惑地停步回望:“怎么了?”
被那清澈的目光直视着,禹北珩顿觉自己像个举止失措的傻子。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随手从座椅抓过一个袋子塞过去:“这个,给你。买多了。”
当三双包装簇新的拖鞋被硬塞进谢璜手中时,禹北珩感觉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要破膛而出。
谢璜低头看着手中的袋子,一时有些茫然。送鞋?还一次三双?他实在摸不透这举动的含义。
“我……林学迩看到了,顺手多买了几双,反正我也穿不完。” 禹北珩脸色沉了沉,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怎么,嫌弃?”
“没有,不会。” 谢璜连忙否认,指尖不经意划过吊牌,瞥见那醒目的“¥999”。
三双便是近三千块!
对他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这份“顺手”的礼物瞬间变得无比烫手。
“这个……能退掉吗?” 他迟疑着问。
“不想要?” 禹北珩的声音陡然冷硬,“随你。不要就扔了,退不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股穷酸样?!”
好吧,他是挺穷的。
谢璜只好将那昂贵又突兀的礼物攥在手里,指尖微微发白。“那我收下了,麻烦你……替我谢谢林小姐。”
林小姐?禹北珩一怔,心底掠过一丝荒谬的庆幸,随即又被更深的失落淹没。
谢璜再次道别转身,手腕却蓦地被一股力道攥住。这次没等他发问,禹北珩已抢先开口,语气带着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这么晚了,就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顿了顿,像是觉得不够,又补充道,“再不济,也该请我吃顿饭吧?”
谢璜下意识看了眼手机,刚过七点,哪里算晚?他脸上那点困惑太过明显,让禹北珩感觉自己像只被看穿意图、还在原地打转的傻狗。
“咳,” 禹北珩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那出去吃!”
谢璜面露难色,语气诚恳:“太贵的……我请不起。”
“我他妈是不是一直没给你钱?!” 禹北珩瞬间被点着了火气。
又生气了……谢璜无奈地低声道:“你给的,我都还回去了。不过……我还欠你五十万,你放心,会尽快还清的。”
这句撇清的话,像盆冷水兜头浇下。禹北珩心头那点火气“嗤”一声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难以言喻的无力感,败得彻彻底底。他声音闷闷的:“……那就吃点不贵的。”
谢璜闻言,抬眼细细打量了禹北珩几秒,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你确定?”
接下来的场景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禹北珩,此刻竟真真切切地坐在他对面,埋首于一碗热气腾腾的普通汤面。更不可思议的是,他沉默地吃着,并未流露出半分惯常的挑剔与嫌弃。
这巨大的反差让谢璜如坐针毡。他忍不住频频抬眼,偷偷观察着对面那张英俊却略显紧绷的侧脸,试图从上面捕捉一丝不悦或忍耐的痕迹。
谢璜的目光落得太过频繁,禹北珩终是按捺不住,眉头微蹙。那点不悦刚显在眉峰,谢璜便像被烫到似的垂下眼睫,再不肯多看他半分。
这反应反倒让禹北珩心头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喂,方才鬼鬼祟祟看我做什么?”
谢璜脸上泛起薄红,却还是老实答道:“就是觉得稀奇,你竟没嫌这地方简陋。不过他们家的面是真的好,我尝过好几家,独独这汤头最鲜。”
禹北珩暗自腹诽,嫌弃?他早八百年就想皱着鼻子走人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他又凭什么非要缠着谢璜吃饭?对,他送了谢璜三双拖鞋,他请自己吃饭天经地义!
“谁知道汤里掺了多少添加剂。”他嘴上依旧不饶人。
谢璜没接话,只低头默默吃面,喝汤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倒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结账前,谢璜无意间瞥向禹北珩的碗,不由得愣住,那人竟连最后一滴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实在透着几分反常。
禹北珩被他看得不自在,没好气道:“还不去结账?这破地方热死了!”
谢璜应声去了收银台,回来时手里多了支小冰淇淋,是柜台姑娘送的。他笑着跟人道别,眼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落在禹北珩眼里,却莫名灼得慌。
“走了!”禹北珩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几乎是拖着人往外走。
“慢些点儿……”谢璜被拽得踉跄,下意识护住小腹。沈峤特意叮嘱过,凡事得悠着些。
“怎么,看上那小姑娘了?舍不得走?”禹北珩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带着不加掩饰的刻薄,“也不照照镜子,你这副瘦骨嶙峋的样子,人家能瞧上?被我睡了一年多,你那地方还中用吗?”
这话淬了冰似的扎人。谢璜喉头哽了哽,难得涌上些委屈,却依旧没发作,只低着头默默往前挪。
他这副模样,反倒让禹北珩心头的火气更盛。果然是看上别人了吧?也是,那姑娘水灵鲜活,谢璜一个单身男人,若真对上眼,似乎也合情合理。
可凭什么?他越想越气,胸腔里像是堵了团火。
谢璜只觉得与禹北珩相处,简直是场无休止的内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爱发脾气的人?他实在摸不着头脑,也不想多想,索性加快脚步往家赶。
几分钟便到了别墅门口,两人一路无话。谢璜输完密码推门而入,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禹北珩隔绝在外。
“操!”禹北珩盯着紧闭的门板,低骂一声。
他真不是故意的,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解释,可禹二少那点可怜的骄傲,偏偏让他张不开嘴道歉。
他在车里枯坐许久,抽了几支烟,望着别墅里的灯亮了又灭,最终还是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与段氏的合作迟迟没动静,谢璜重新拾起找房子的事。近来与禹北珩碰面的频率,实在让他心惊。
连着看了三天,合适的房子始终没着落。便宜的不是需要合租,就是得爬六楼,他如今爬两层都腿肚子打转,小腹坠得发慌,实在经不起折腾。最后还是决定,去最初看中的那套再瞧瞧,只是房东只约得周六见面。
周四,段锋又约谢璜面谈。谢璜打心底里不想出门,却架不住对方再三坚持,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
这次见面,段锋的小动作愈发不加掩饰。谢璜性子淡,却不傻,那点暧昧的试探,他看得明明白白。
“段总,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段锋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轻佻:“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私事想问问谢先生。”
谢璜正想回绝,对方已自顾自开了口:“谢先生还打算再找个人吗?禹二少给你多少,我出双倍,你不妨考虑考虑。”
谢璜难得蹙起眉:“抱歉,我不会考虑。”
段锋显然没料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真不再想想?像你这样……换了别人,未必能给你这样的待遇。”
谢璜暗自叹气,看来这单子是没法接了。
“抱歉,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段锋突然伸手拉住他,指尖甚至轻佻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一阵恶心感直冲喉咙,谢璜想也没想,抬手便将桌上的茶水泼在了段锋脸上。
“请你自重!”他猛地抽回手,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愠怒。
他早该明白的。经常去天上人间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做这行的,网上单子向来线上交易,哪有三番五次要求面谈的?
都怪自己,谢璜有些懊恼,白白浪费了这几天功夫。
“段先生,我们的合作还是算了吧。”他想了想,还是说清楚为好,反正合同还没签。
说完便要推门,段锋却猛地追上来,一把将他按在门上。
“呵,一个卖的而已,装什么清高?”段锋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神阴鸷,“不过是禹北珩玩剩下的,我肯要你,是你的福气。”
他早就查过谢璜的底细,能被禹北珩包养,凭什么不能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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