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
这两个字说的冷淡又不容拒绝。
像极了领导的命令。
而顾屿白也确实没有给俞夏拒绝的机会，说完这句话就站起来，往外面走。
空留下桌上还剩半碗的面，以及面面相觑的三人。
剩下的每个人的表情中都写满了“这是闹哪出？”五个大字。
俞夏是绝望居多。
完蛋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了。
付泽是困惑居多。
不明白顾屿白和俞夏这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是昨天顾屿白告白被俞夏拒绝了？
嗯？？！！
想到这里，付泽两眼放出精光。
他咂摸一想，我靠！
看这表现还真有可能啊。
有好戏看了。
付泽八卦中又隐藏着兴奋。
袁艺则是惊悚居多。
她望着顾屿白那不近人情离去的背影，心里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人家俞夏一来就要给人家下马威。
真是要吓死个人嘞。
她同情地看了俞夏一眼。
那眼神活像看什么英勇就义却被无情摧残的炮灰，充满了某种“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我也无能为力啊”的怜悯。
在袁艺怜悯的眼光和付泽好奇的眼神中，俞夏自知躲无可躲，喝完最后一口粥，像是吃断头饭一样，神情坚毅，去了。
谈话的地方是走廊的拐角处。
还没到上班时间，这个地方平常没什么人来。
俞夏当真像个被训话的小学生，双手垂着身侧，攥着衣角，这里捏捏，那里捏捏。眼睛低望着，四处飘荡，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反正就是不看顾屿白。
这副模样让顾屿白想到在酒吧里往他身上撞的时候。
也是像这样，低着头躲避着，满脸慌张心虚的模样。
感觉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脑袋上，俞夏故意将视线移向窗外，飘忽不定，甚至为了装作轻松的样子，她还看似“随意”地吹了声口哨，极力掩饰自己身上那点不自然感。
她偏过脑袋，掩盖似地吹着口哨，望向远边的那朵云。
这是她躲避尴尬的习惯。
喜欢制造点声音，掩饰过去。
那样子看起来在看风景，但其实余光一直在观察对方，满脑子都在想：顾屿白要说什么？
告白？不会吧，我可不会接受办公室恋情的！而且谁会和自己上司谈恋爱啊？这和班主任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但看顾屿白那样子，也不像要告白的啊，那是要干嘛？
我靠！不会因为昨天那番话，他觉得让他失了面子，所以想要保住自己颜面，辞掉她吧？
这太不道义了吧！她才进来第二天啊，她还暂时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最重要的她现在没钱，她去哪里找下一份工作。
而且她在哪里能找到包饭且食堂还这么好吃的工作室。
人不能因为自己没了就面子就这么自私吧……
正当俞夏思绪飘到外太空的时候，一道清冽的嗓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俞夏。”
今天第二次从顾屿白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俞夏一个激灵，瞬间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
不会真要谈离职的事吧？
顿了一会儿，俞夏才有些迟疑的，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顾屿白说：“我还想问你怎么了。”
哈？
这个问句，问的俞夏莫名其妙的。
她怎么了？
不是他叫她出来的吗？
跟谁在这儿打哑谜呢。
她还能怎么了，不就是费尽心思在揣摩他意思，还问她怎么了，她还想问他怎么了呢。
还没等她出声，就听见顾屿白又继续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今天好像在躲我。”
说到躲这个字的时候，顾屿白眉毛微微皱起，表情流露出一丝抵触，眼睛看着她。
听到这个，俞夏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嘴硬道：“没有啊。”
“没有躲你。”或许是觉得那三个字没有说服力，俞夏又补充了一句。
那只是单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习惯性的缩头乌龟的做法。
“那为什么今天在食堂，见到我的时候就把头低下去？”顾屿白很直接地问。
我靠！
被他这样直白、直接的提问，俞夏感到无所适从。
不是，一般正常人不就是会识趣地不再往下问了吗。
您非要戳出来干什么？
这要我怎么说啊？
说我就是在躲你，就是不想面对你，那说出来咱俩以后见面不是更尴尬了吗。
而且脑袋长在我身上，我想什么时候就低就低，难道我低个头还要向你汇报啊？
俞夏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合理又体面的说辞，一张小脸苦思冥想，纠结的不行，很是苦恼。
所幸顾屿白也没接着这个问题一直追问，而是又问了一句：“是我昨天的那句话吓到你了吗？”
顾屿白将昨天询问池希敏的问题，直接抛给了当事人。
虽然小主播昨天已经在手机和自己的小号大倒苦水，吐露出全部心声，甚至细致到乃至整个心路历程都全盘托出。
但顾屿白今天却还是又问了一次。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或许是今天在食堂发现小主播低下头，察觉到她在躲自己的一刹那，顾屿白心里冒出的那股很奇怪的感觉，像被刺扎了一下。
疑惑、不满、不爽，种种皆有。
但最直接、最清晰的想法，还是不想小主播这样忽视自己。
于是，在尴尬的食堂餐桌上，他叫出了俞夏，站在这里又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以顾屿白的身份。
他想看看，当面对顾屿白的时候，小主播是否也像网上面对Bai and Bye时一样诚实。
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小主播在面对这些问题时，脸上露出的手机上看不到的，那些纠结、挣扎、犹豫的生动表情。
他盯着她的脸，不想错过这张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等着她的回答。
俞夏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不是，这怎么还越问越直白了！
吓到了吗？
肯定是有一点的。
毕竟任谁被自家领导莫名其妙来一句“你很可爱”也会觉得惊悚的吧，更何况她这种职场新人又爱看无脑短剧的呢。
但是这要怎么说呢。
总不能说，她因为他的一句“你很可爱”脑补了很多办公室狗血恋情吧。比如她不答应就全城封杀她，要求全部人孤立她，使尽浑身手段折磨她云云。
这岂不是太神经病了？
更何况这只是她脑补的，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那她岂不是自作多情，像个小丑一样。
俞夏是无法忍受这么尴尬的局面出现在自己身上的。
或许是因为俞夏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在这千变万化的表情中，顾屿白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顾屿白忽然很想笑。他想其实自己的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小主播是真的很可爱。
纠结的时候可爱，兴奋高兴的时候可爱，大倒苦水和他抱怨‘怎么办啊’的时候可爱，喋喋不休说柏鹤怎么这么好的时候可爱，此时不知道说什么苦恼的时候也很可爱。
顾屿白甚至能想象到之前在屏幕后，和他打下一长串字小主播脸上的表情。
那些生动、鲜活的表情，就像一帧一帧被专门留下的高光镜头，串连着每一次话语，配合着相应的表情，闪过脑海，不断定格，重现，循环往复。
不合时宜的，顾屿白此刻忽然又突兀地想起昨晚池希敏问他的那句“你是不是对俞夏姐有点意思啊？”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欣赏。
他说他欣赏俞夏。
在今天之前，顾屿白都对自己给出的问题没有任何怀疑，他甚至可以很负责地说，那是他思考很久，给出的最真实，最符合、最恰当的答案。
但今天，此时此刻，看着小主播的眉眼，他头一次开始质疑自己昨天深思熟虑给出的答案是否准确。
喜欢。
池希敏说的这个词，再次萦绕在他耳边。
于是，他用他那精密的，不容一丝错误的大脑开始思考，喜欢和欣赏这两个词的差别。
但很快他惊奇地发现，就算是聪明如他，也不能给出一个很标准、很准确的回答。
至少在望向小主播那一刻的眼神时，是这样的。
顾屿白第一次感到思绪有点混乱，理不清头绪，像被揉在一起的毛线，一团乱麻。
好像，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他解不来的题目。
他看着俞夏纠结苦恼的脸。
尽管有轻微强迫症的他从小就习惯在第一时间就找到答案，但现在显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理不清的答案，暂时先放在一边。
他不想小主播很苦恼。
“很抱歉，因为我的话给你带来了困扰。”顾屿白说。
俞夏一愣。
“当时我只是在你的表情上想到了之前我的一个朋友，她每次说话的神态和动作跟你很像，我觉得像幼儿园表演的小朋友，所以不加思考便脱口而出了，那句话仅仅是我单纯的抒发，没有其他……”前面都说的很流畅很诚恳，但说到这里，他却顿住了。
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吗？
好像不是。
是有一点其他意思的。
但连自己也不能解释清楚这多出来的一点是什么。
只有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才隐约感觉到，好像不是仅仅只是夸她可爱的这点意思。
好像还有有点其他的。
俞夏仍然像之前一样看着他，似乎是有点迷茫他为什么停下了。
顾屿白思绪回笼，继续道：“没有任何额外的意思。很抱歉，是我的问题。希望今天的解释，能让你心情轻松一点。”
也不要再躲我了。
不喜欢你躲我。
这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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