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甜甜就闷闷不乐，她收到了命令要再带二三组的人去见费恋雪。
好烦啊，那个阿姨明明可以直接降临到小杨身上进行对话，为什么偏偏要带人面对面呢？
这或许和某些老师线上不说，一定要叫线下面对面一样。
“范郁杀了两个信徒，你们该如何赔偿我呢。”
费恋雪开门见山直接问责，她声音冷淡表情严肃，好像她说的是不争的事实。
了解前因后果的江云一下就看出费恋雪是在逗他们，瞧朱星辰他们紧张的模样，费恋雪肯定觉得很有趣吧。
朱星辰的确慌了，他一边瞟范郁一边紧张地语无伦次：“他怎么会，我们昨天阻止他了，我还看着他喝汤睡觉呢。”
但范郁没有被冤枉的憋屈，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是被说中然后破罐子破摔随你怎样的摆烂。
不会吧，难道他半夜起床出去嘎人了吗？
朱星辰还是想挣扎一下，“费镇长您之前说过，江医生陪你聊天后，我们做什么您都不管的。”
江云毕竟还是二三组的一员，虽然没有戳穿真相，他怕坏了费恋雪好事惹人家生气，统一战线下他还是帮忙提了嘴：“之前费镇长说的是‘最好不要’，而不是‘一定不能’。”
抓住言语的漏洞，至少能站在道德高地。
费恋雪仿佛被提醒般，看着江云恍然大悟到：“哦对，若是江云愿意成为我的信徒，倒也不是不能……”
楚伏天打断：“想都别想。”
甜甜伸手想勾住江云的胳膊，“让江先生和我结为伴侣也行呀，还能缓和二三组和宁阳镇的关系……”
“啪！”楚伏天甩开他的手，狠狠盯了甜甜一眼。
甜甜扁着嘴不甘示弱地回盯。
楚伏天冷哼一声继续和甜甜干瞪眼，只不过他嘴上怼了费恋雪一句：“好像他真的能杀了你两个信徒一样。”
范郁一愣。
他昨晚再次复刻了十年前的手法，将两人的身体拆开，确保没有呼吸后分别埋在他们打理的花田的各个角落。
范郁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在他的阴影下两人的表情模糊不清，反抗的声音似乎也朦朦胧胧，撕扯的手感也有些虚幻。
他被什么影响了？
“我，杀了，吗？”范郁开始自我怀疑。
“你，杀了，吗？”朱星辰歪头重复到。
管谏诤扶额十分无语，嫌弃他们丢脸，但还是伸手将大脑宕机的两人拉到楚伏天身后。
江云微笑着侧身帮忙挡住两人。
楚伏天转头，“你干的。”
费恋雪没有反驳，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笑容，要不是她自身逸散的威压以及残存的理智，朱星辰还真想邦邦给她两拳。
“杀了那两家伙是范郁的委托，二三组接下了委托就没有不完成的道理。”楚伏天并不介意帮组员出头，他也不想再陪费恋雪玩下去了。
“该做最后的清扫了。”
他们有无数的时间可以和费恋雪耗下去，但江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费恋雪看见他越久，越会蠢蠢欲动。
一个俄尼已经够烦了，他可不希望另一位星外神祇也下场抢人。
费恋雪耸肩，“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我就不再逗你们了。陆辽和廖青梅在创生教本部，你们自己去找吧。”
“创生教！这里也有？还是本部！”朱星辰惊呼。
也是，奉为神明的神祇本祇就在这里，宁阳镇自然也有创生教，只不过没想到本部就在这。
楚伏天挑眉，“你居然会让这样的小丑在面前跳？”
就异种的标准来说，藏匿在人类社会中的创生教实在是小打小闹，就和小孩的过家家差不多，完全没有正常异种信奉教的规模与诚意，甚至像是挑衅。
没有正确的祷告词，甚至称颂的名号都是最简陋的，费恋雪这个星外神祇没有阻止而是任其发展，实在是宽宏大量。
费恋雪笑到：“既然是我未来孩子们想做的事，作为母亲又怎会不识趣地阻碍他们呢？”
称颂生命母神米提利的生命都有可能被幸运眷顾，成为祂的眷属，也就是祂的孩子。
楚伏天：“即便他们的祷告词会引来杀死他们的异种？”
费恋雪耸肩，“人类语言的贫瘠，不全的祷告词，引来的是我愤怒的追随者，我又如何阻止呢？”
一边是信徒，另一边还是信徒，爱看热闹的费恋雪作壁上观不要太乐呵。
但这又是另类的冷漠无情。
在人类社会生活久了，而且江云会反感这非人的价值观，楚伏天自然不会认同费恋雪。
“现在就出发。”他转身就走，二三组众人也纷纷跟上他的步伐。
“想去创生教？可以，你们去，江云留下。”
江云脚步一顿，提着医疗箱的手收紧了三分。
楚伏天立即回头瞪向费恋雪，碧蓝的眼此刻仿佛暴风雨前深蓝的海面，摧毁宁静的闪电仿佛下一秒就会劈下。
甜甜立即赞同地鼓掌到：“好呀，他们去干脏活累活，江先生就和我……”
“甜甜，你得去和兄弟姐妹们交流，大家庭可不能有人太孤僻。”
“……好的，妈妈。”
甜甜嘴上应着，但眼神却没有一丝恭敬，厌恶与叛逆都快溢出来了。
她圆润如猫的金瞳盯着人时，轻而易举就能感觉到她蓄势待发的杀气。
看着一大一小毫不相干的脸，但完全一致的凶狠神色，费恋雪笑得更开心了。
其他人不敢出声，敢出声的都莫名开始比赛干瞪眼，在硝烟味的气氛下还得是江云先泼一盆能熄灭火星的水。
“不用担心我，费恋雪镇长是一位爱民如子知法讲理的好镇长，不会亏待来游玩的客人的。”
这里的镇民全是她的孩子，能不爱民如子么……
“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他。”费恋雪像赶小狗一样对楚伏天挥挥手，“我给你们指路，就当是逗小孩玩的赔罪。”
费恋雪纤指一伸，殷红的指甲成了最准的指南针，“就在小镇后面的山里。”
指完路她继续笑着挥手，就差说赶人的话了。
楚伏天眼角一抽，即将把十几年来在人类社会学到的脏话全部倾倒而出时，江云握住了他的手。
他反握住江云的手，深沉地看着江云宽慰的笑容。
“会尽快解决，别怕。”
楚伏天复杂的眼神总会让江云想多，这个“别怕”更多的像是在激励自己，江云看到了他那一丝惶恐。
这位神明很没有安全感。
楚伏天果然还是不想在江云面前破口大骂破坏形象，冷哼一声放过费恋雪，带着二三组剩下几人迅速启程，甜甜也在费恋雪的眼神逼迫下离开了亭子。
江云沉默地坐着，无奈地面对费恋雪得意的笑容。
费恋雪是想留他当人质，还是单纯让他待在身边？
昨日这位神明的夸赞江云还没有忘记，既如此那何不自信一些，费恋雪或许是想保护他，毕竟没人会主动砸一颗海洋之心。
创生教本部会发生什么？
江云思前想后，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费恋雪鼓掌，“江云果然聪慧，我想楚伏天也知道，不然他不会这样轻而易举把你寄存在我这的。”
寄存……江云也不深究这些星外种族的用词了。
“也就是说，在创生教本部，他们会遇到另一位星外神祇？”
“真是超——棒的直觉。”费恋雪笑盈盈地点头，“本体不至于，我们还没那么无聊都要挤在一颗星球上，不过俄尼这个小心眼可是会利用很多分身埋很多坑的。要是你掉进去了，恐怕得在祂嘴里滚一圈才能出来。”
江云感到一阵恶寒，“楚组长能解决吗？”
费恋雪摊手，“这得看他自己怎么解一个设计了十年的谜题吧。”
“费镇长似乎很清楚会发生什么。”江云神情微动。
先前知道另一位星外神祇分身或许只是她感知到，但能精确用谜题来比喻楚伏天他们将面临的问题，不难猜测，费恋雪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还好吧，也只是了解。我没去过创生教本部，俄尼问我要几个人类灵魂时才知道些消息。”费恋雪笑着点头，“你就安心待在宁阳镇，他们或许会花上几天，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几年，但无论多久，你都可以生活在这里。”
听她这么说，江云忽然看到了一成不变的日常，就算有费恋雪、甜甜、小杨，以及其祂异种的存在，他也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
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没人能忍受孤独。
这里的“人”无法带来真正的生气，就算接入外面的网络也无济于事。
他绝不能待在这里。
“我过去的人生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生活。学校的朋友，实习的同事，他们和路过的陌生人没有区别。说起来，我就像浮萍一样，和朱星辰他们差不多。”
他必须向前迈步，不能再强行当一个观棋人，将自己置身事外了。
“可现在我有了扎根的机会。”
江云直视费恋雪的双眼诉说着，“和看重我才能的人不一样，楚伏天看见的是‘我’。我想，这和你们说的，我平等地看待你们是一样的吧。”
“楚伏天不需要我当天师的潜力，不需要专业医疗知识，更不会打电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说过，只需要我陪在他身边。”
“无所求的关系最容易断，所以我想再试一试，试试他的真心，试试他身为异种是否有了人类的心。”
江云已经很久没这样大段地说过真心话了，他难得感到轻松，甚至笑了起来。
“让我去找他们吧，让我陷入他们会陷入的难题。”
“我想亲眼看看楚伏天解题的速度。”
看看他有多“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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