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畔的风，吹得我额角那两根伪装用的触须都微微发颤。我隐匿了所有气息，远远望着那个蹲在河边的身影。
是我的音儿。
她又瘦了，肩胛的轮廓透过单薄的衣衫清晰可见，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她蹲在那里，像一只被遗弃的、淋透了雨的小兽，周身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茫和悲伤。那首无声的《浮光》旋律，只有我能感知到的灵气波动，如同最纤细的丝线，缠绕着她，也缠绕着我的心，勒得生疼。
她竟然还记得这首曲子……这首我上辈子最爱听的曲子……
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她眼角那滴猝然滑落后砸进漆黑河水里的泪，我只觉得心口酸涩得厉害。
这傻孩子……
叛出宗门，与魔为伍，周旋于虎狼之间，甚至谋划着要为了我去撼动无圣宗那庞然大物……她独自一人，究竟扛了多少东西？而我这做师尊的，还让她为自己可能重伤的消息担忧至此，甚至方寸大乱，跑来这荒凉之地偷偷掉眼泪。
【真是……孝顺得让为师心疼又火大！谁要你用这种方式来尽孝了！笨死了！】内心又急又气，又软又疼，五味杂陈，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她揪起来，狠狠训斥一顿，再牢牢护在怀里。
可我不能。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继续难过下去。
得想个法子……至少，让她别那么难过了。就像她小时候摔倒了，我总会变着法儿哄她开心一样。
我的目光落在浑浊的黑水河里。音儿从小就对圆溜溜、亮晶晶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小时候云霞峰上那些圆润的灵卵石、光滑的果子，总能让她破涕为笑。这魔域的黑水河虽然污浊，但说不定……
心念一动，我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冰凉的、带着魔气的河水瞬间包裹住我这副“皮皮虾”的躯壳。【这水质……和恒河水有得一拼啊！】内心嫌弃得要命，动作却毫不迟疑。
挥舞着此刻属于我的、略显笨拙但力量十足的虾钳，我开始在河底的淤泥和水草间翻找，神识细细来回扫寻。
运气不错。没过多时，我的虾钳便碰到了一个硬邦邦、边缘有些粗糙的壳状物。用力撬开，里面果然躺着两粒圆滚滚的物事！一大一小，在昏暗的河底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大的那颗是幽绿色的，小的那颗则是莹白色的，只是那白光被周围的绿水映衬，也染上了些许绿意。
【啧，这绿色……八成是被这破河水腌入味儿了。】有点嫌弃，但圆润光滑，光泽也还行，应该……能看吧？音儿应该……不会嫌弃吧？
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赶紧用虾钳小心翼翼地将两颗珍珠拢住，摆动着尾巴，迅速朝着岸边谢音的方向潜游过去。
靠近岸边，我能更清晰地看到她还保持着吹笛的姿势，肩背单薄，微微颤抖，仿佛完全沉浸在那无声的哀伤里。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水里窜了出来！努力模仿着一只普通低等魔虾受到惊吓后慌不择路、胡乱蹦跳的样子，在水面上扑腾起一片水花，然后看准方向，虾钳“一不小心”地一松——
那两颗圆溜溜的珍珠，划出两道细微的弧线，“啪嗒”、“啪嗒”，轻轻落在了谢音脚边的湿泥地上。一颗幽绿，一颗莹白（带点绿）。
完美落地！我立刻假装受惊过度，一头扎回水里，迅速潜到一块石头后面，只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岸上，那无声的笛音波动戛然而止。
谢音似乎愣住了。她缓缓放下唇边的“无音不全”，低垂下头，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脚边的那两颗珍珠。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无法理解眼前的情景。
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看了看珍珠，又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浑浊的河面，那里只剩下细微的涟漪。
她脸上那种深切的悲伤凝固了，被一种纯粹的、巨大的迷惑所取代。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像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悲伤和吹奏灵笛消耗心神，以至于产生了什么离奇的幻觉。
一只……皮皮虾？从河里跳出来……朝她扔了两颗珍珠？
还是两种颜色的？
这算什么？魔域的河鲜都成精了？还带送礼安慰人的？
她蹲在那里，看着脚边的珍珠，脸上的表情从悲伤到茫然，再到一种近乎滑稽的难以置信，仿佛cpu被这匪夷所思的事件干烧了。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迟疑，轻轻碰了碰那颗较小的、莹白色的珍珠。冰凉的触感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是不是石化在了那里。
最终，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两颗珍珠都捡了起来，捧在手心里。她低头看着掌心那两颗圆滚滚的小东西，幽绿和莹白（微绿）的光泽交相辉映，映亮了她依旧苍白却不再死寂的脸庞。
她没再流泪，只是眼神依旧复杂地望着河面，仿佛想从那片浑浊中找出那只“好心”的皮皮虾。
而我，躲在石头后面，看着她终于不再掉眼泪，甚至还收下了那两颗“破”珍珠，心里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哼，算你还有点眼光，知道捡起来。】内心莫名有点小得意，虽然方式奇葩了点，但好歹……好像有点用？
只是，看着她那副依旧懵懂迷惑、捧着珍珠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又忍不住心疼。
傻徒儿，别看了。
为师在呢。
一直都会在。
明明很感动的场面，但因为是皮皮虾，画风突变[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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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送珍珠的皮皮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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