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左府那金光闪闪的大门已有三日。
坐在平稳得堪比云霞峰软榻的车厢里,我,如今的葛婆婆,内心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好不容易连哄带骗,让徒弟点头带上了我这个“拖油瓶”,算是暂时保住了这个接近她的马甲。
但前路漫漫,忧心忡忡。
就算有左家这堪比汗血宝马的异种拉扯,到那见鬼的无妄海,最快也得半个多月。这半个月,修真界那帮牛鬼蛇神会搞出什么幺蛾子,谁也说不准。
尤其是那个所谓在无妄海见过“青衣女子”的消息……
【呵呵。】我内心冷笑。【本尊就在这儿,我怎么不知道我去过那里。】
是有人想算计我徒弟故意放消息?还是其他仙门,比如药王宗或者剑气宗那几个老狐狸,想借此试探无圣宗的反应,或者干脆想把水搅得更浑?
无论哪种,这无妄海,都非去不可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不过,这葛婆婆的马甲,到了地头恐怕也得换一换了。一直黏在徒弟身边,以她越来越警惕的性子,难保不会哪天彻底怀疑上。到时候换个什么身份好呢?嗯……回修真界的话,或许可以把“林瑶”那个散修马甲再掏出来用用?
正当我脑子里开始规划“马甲续集”时,对面徒弟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焦躁气息,又把我拉回了现实。
这三天,她话越来越少,眉头越皱越紧,看着窗外的眼神都快喷出火了。显然,那假消息和她对师尊的担忧,正在疯狂炙烤着她的理智。
【不行,得想个法子给她降降温,再这么憋下去,没到无妄海她先走火入魔了。】
恰在此时,马车缓缓停下。车外传来喧闹的人声和马夫老刘与守城士兵交涉的声音。
我撩开车帘一角望去,一座颇具规模的城池出现在眼前,城墙高大,门楼上刻着三个大字——落日城。
只见老刘熟练地跳下车,对着盘问的士兵点头哈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摸出一吊铜钱,极其自然又快速地塞进了那士兵手里。
那士兵手心一沉,掂量了一下,脸上那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瞬间冰雪消融,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连车帘都只是象征性地掀开一条缝瞥了一眼,就忙不迭地挥手放行:“原来是左家的贵人!快请进快请进!”
【……左家的行事风格,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地……简单粗暴且有效。】我内心无语吐槽,这用钱开道的本事,怕是刻进他们家族基因里了。
马车嘚嘚地驶入城中。老刘轻车熟路地向路人打听了一下,便驾着车直奔城内看起来最气派的一家客栈——日不落客栈。
下了车,看到这名字,我差点没绷住笑出声,连忙低下头用一阵剧烈的咳嗽掩饰过去。
【日不落?落日城里的日不落?这客栈老板是个起名鬼才啊!怎么不干脆叫“杠精客栈”?】
谢音被我的咳嗽吸引,投来莫名的一瞥,但很快又被自己的心事淹没,只淡淡地应和着店小二的热情介绍。
看着她那副“全世界都与我无关”的清冷模样,我仿佛看到了刚重生回来的自己——怕多说多错,干脆惜字如金,用高冷伪装一切,让旁人猜破头皮去。
唉,这徒弟,好的不学,光学为师的面瘫了!为师那是有苦衷的,为师怕ooc啊!你这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
店小二引着我们往里走,老刘自去后院安置马匹。眼看谢音就要对掌柜的说出“三间上房”,我立刻戏精附体,猛地咳嗽一声,颤巍巍地开口:
“咳咳!等等!音、音姑娘啊!”我摆出一副又心疼又不好意思的表情,“使不得,使不得啊!三间上房,这得多少银钱啊!左公子给的盘缠虽厚,但咱们路途遥远,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可不能这般挥霍!”
我一边说,一边拼命给那柜台后的掌柜使眼色,努嘴,示意他配合。
那掌柜是何等精明人物,一看我这老太婆衣着朴素(伪装的)、一脸肉疼的模样,再看看旁边这位虽然清冷但显然不谙世事(在他看来)的年轻小姐,立刻心领神会,脸上堆起为难的笑容:
“哎哟,这位老夫人说的是!您看我这记性!刚才忘了说,今儿个生意好,上房……就只剩两间了!实在对不住!您二位看……”
“两间好!两间正好!”我立刻接话,拍着胸口,一副“真是老天爷帮忙省钱”的庆幸模样,“老婆子我本就是拖累,怎好意思独住一间?音姑娘你住一间,我和老刘挤一间凑合凑合就成!”
谢音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明明白白写着“左庭竹的钱够我们一路住最好的客栈到无妄海来回十趟”,但终究没拂逆我这个“节俭”老人的意思,淡淡点了点头:“就依婆婆吧。”
【搞定!省钱慈祥老人设屹立不倒!】我内心比了个耶。
店小二拿着号牌领我们上楼,嘴巴嘚啵嘚地介绍着特色菜和叫醒服务。
【好家伙,这服务够周全的,人界卷起来也挺吓人。】我一边默默吐槽,一边打量着这装修颇为讲究的客栈。
到了三楼房间,店小二刚倒完茶下去,老刘就跟着送菜的侍女一起上来了。这老实巴交的汉子脸上写满了尴尬和为难,搓着手看向谢音:
“谢、谢姑娘……这房间……俺是个粗人,打呼噜震天响,怕是会惊扰了葛婆婆休息……这、这……”他显然对要和我这个“老太太”同住一室感到极大的压力,他也是有家室的,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谢音显然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认命感。
“无妨,”她声音清淡,却做出了决定,“老刘,你独自住一间吧。婆婆年纪大了,夜间需人照应,我与她同住便可。”
老刘如蒙大赦,长长松了口气,连声道谢后,几乎是逃也似的下楼吃饭去了。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我和谢音。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轻轻地叹了口气。那眼神复杂得很,有关切,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带娃真累”的疲惫?
我:“……”
【嘿!你这小没良心的!还敢嫌弃起为师来了?!】
【小时候是谁抱着枕头赖在我房里不肯走,哭着喊着“音儿怕黑要师尊陪”的?!啊?!现在倒好,跟为师住一间房还叹上气了!】
女大不由师尊!真是女大不由师尊啊!】
我心口那股老母亲的酸涩郁闷差点冲破“葛婆婆”的伪装喷涌而出!只能愤愤地低下头,把一筷子烧得酥烂的红烧肉当成某个不孝徒弟,恶狠狠地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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