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冷意攀爬至亚利瑟的全身，他无意识张开手指，却又很快被强烈的刺痛感激的一动不动。
然而不等他适应完全，乔已经开始下一轮的攻击——当然，不是针对他。
橙红色的光点在亚利瑟周身起伏着，又忽的灭了下去，就像是他此刻的心理状态一样。
高大的藤蔓不断从地面抽条而起，失去了短刀，乔的面容仍旧隐藏在黑漆漆的布条下，身影在藤蔓间不断闪动，手上动作不停，将藤蔓攥在一起向上抽动。
两人谁也没理会亚利瑟，即使他刚刚替艾莉丝扛了一刀。
唯独塔薇抬起手，掩着唇噗嗤一笑，踮着脚躲过藤蔓，由着乔为自己殿后，落在亚利瑟身侧探着脑袋瞧他的脸色:“弗雷德叔叔，您这是怎么了，蕾拉姐姐的药不好用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移向亚利瑟的手掌，唇角便咧的更大了。
“您怎么会突然想回来帮他们了呢，不会是想起来行使您的骑士风度吧？”塔薇放轻嗓音，猩红的眼瞳眯起，笑着问道。
“我……拿了药剂？”亚利瑟强压着迷茫，另一只手捏着匕首向背后藏了藏，仰起头同塔薇对视着。
塔薇歪歪头，兴致勃勃的盯着眼前这个‘矮小的中年男子’。
“弗雷德叔叔，我真的很好奇，您明明已经和那群人一起逃跑……啊，抱歉，我是说离开。”
苍白的手指向前伸去，轻易的捏上亚利瑟的脸庞，硬生生被拔断的藤蔓掉落在塔薇的背后，诡异的、绵软的、仿佛棉花碰撞的声调萦绕在二者周身。
原本就破败的街道以蕾拉的药剂店为中心被破坏了大半，艾莉丝不言不语，同乔打的激烈。
灰尘溢在两人中间，灿金色的眼瞳上移，亚利瑟抿唇发问:“只有你们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哦。”塔薇松开捏着亚利瑟的手，漫不经心的回应道:“还有吾神呀。”
话语微顿，她同那双‘棕灰色的眼瞳’对视几秒，莫名有些不安，便骤然拔高嗓音，对着背后吩咐道:“好了我亲爱的，我们该走了。”
不等乔的回应，塔薇迅速伸手拉起亚利瑟的胳膊，用力一捏他的手腕，将短刀从他的掌心拔出。
一面镜子出现在塔薇的手里，她扬手抛了下刀柄，反手将其割向自己的手腕。
黑红的血液顺着塔薇的指尖流下，被她轻巧的抹在镜面上。
太阳细碎的落进镜面上，微弱的光透过血液反射向外，一层黑气宛如雾层般从地面上蔓起，又在下一刻被藤蔓穿透。
“把它给我。”艾莉丝穿过藤蔓站定在亚利瑟背后，目光从眼前卷缩的身影一瞥而过。
长长的刀痕停滞在少年的掌心，将将减缓的血液再度外涌，亚利瑟头脑发昏，却听得耳边再度响起一声轻笑。
他努力仰起头，看着一道黑影站在塔薇身前，而黑影的背后，塔薇俯下身将镜子半掩在地，立着对准自己，随即跪拜在地。
“伟大的神啊，永恒的灵啊！恒古不变的□□啊！”她深深一拜，然后起身将双手伸向天空，因着角度问题，却像是在向身前的少年行礼。
熟悉的话语灌进亚利瑟的脑袋，他喘息着，在大脑内仔细思索，看着那些藤蔓再度擦过自己抽向塔薇，又被乔挨个阻断。
毫不在意周围的藤蔓，塔薇·哈梅诺斯的声音向上扬起，祈祷的更大声:“您虔诚的信徒向您献上生命，您忠实的拥护者向您奉上硕果。”
“我以哈梅诺斯的名义，请求您垂怜。”
祈祷声还在继续，一双温热的手趁机迅速拉上亚利瑟的肩膀，将他向后带的一个踉跄。
“来不及了，快走！”艾莉丝咬牙，一向含着笑的面上爬满了碧绿的花纹，耳尖也向两侧生长，愈发尖细。
艾莉丝用力吸了口气，双臂抬起横在胸前，地面尚存的所有藤蔓都向她的手心蔓延，拧动着盘在一起。
“蕾拉的药不会有错，那些石……银币，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不去捡它们就好。”藤蔓还在蔓延，艾莉丝向前两步将亚利瑟挡的严实，并不看他，只是压着嗓子低低道:“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天赋】，但还是谢谢你。”
细长的白根从地面上钻出，原本混乱的街道再度归于平静。
一柄长剑落进了艾莉丝的掌心。
同样翠绿的色泽停滞在剑刃上，艾莉丝呼了口气，用剑尖指向地面。
没了藤蔓的阻挡，那些黑气迅速浓厚着层叠起来，将众人的身影遮挡住。
亚利瑟垂着头，恍然间扭过身向后看了一眼，却见身后那些细碎的石子不知何时已被人处理干净，露出一条称得上干净的道路。
“艾莉丝女士……”他张开嘴巴，却突然看见眼前泛起点点殷红的光点。
这是什么？
不祥的预感跃进亚利瑟的脑袋，他立时抬起头，向着艾莉丝的位置喝到:“小心！”
碰！
巨大的火团从地面间跃起，亚利瑟趔趄着向前，透过黑气隐约看见一个黑影跳进火焰。
只一瞬，火团便迅速膨胀起来，很快就有一人高，向外扩张着。
恍惚间，亚利瑟听见塔薇含着笑说道:“这是第二件礼物了，老师。”
她似乎在笑，笑声愈发响亮。
“我到底还是做到了，他们也会为我骄傲吧，吾神会赠与我的吧？”
铛！剑锋刺向塔薇，隔着黑气，亚利瑟只能听见艾莉丝冷笑一声，随即便是不间断的叮叮当当。
就在此时，那团火焰向外溢出，终于‘触摸’到了落在地上的石子。
顷刻间，那团炽烈的火焰变了色泽，灿金色的颜色同少年的发丝相照应，亚利瑟眼前发黑，血液顺着他的掌心一点一滴落在地上，亚利瑟颤了下手指，痛意让他再度清醒过来。
艾莉丝女士和塔薇打起来了，乔应该是跳进火里……献祭了，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如果说‘门’内的世界有些不对劲，那么我现在能得到的消息就是……
一，蕾拉店主制作出了能抵抗那些石子的药剂，但同时好像因此逝世。
二，这里的‘官方’和贵族，都靠不住。
三，这里的【树洞】在哪里？
或者说，这里有【树洞】吗？他们的帮手在哪里？
混沌的思绪缠绕在亚利瑟的脑海里，他向前几步，缓慢靠近那阵清脆的声响。
灼热的温度跳在亚利瑟的脸颊，他向前透过那些弥漫着的黑气，大脑蓦然一痛，骤然‘看见’一柄剑刃停滞在他的脖颈处。
失血过多的躯体无力闪躲，亚利瑟向后一仰，到底还是没完全躲过，尖锐的痛意让他闭了下眼，灿金色的火焰在他背后燃着，让他在下一刻看见一张……从眼角横过鼻梁的刀疤脸。
“你太慢了。”来者冷漠的瞥了亚利瑟一眼，又侧过头向身后说道:“来动手。”
“知道了，老师。”塔薇的声音缓慢传来，碧绿的剑尖抬起，她向前两步，用另一只手抹了下脸。
艾莉丝不见了。
“弗雷德叔叔，您还没走呀？”塔薇笑嘻嘻的问着，上下打量了下亚利瑟，又啧了一声，大有惊奇的意味。
“脸色好白呀，弗雷德叔叔，刚刚艾莉丝姐姐不是让你快跑吗？”
不等亚利瑟回应，塔薇眼睛一转，又咯咯笑了起来:“啊，您还真的是想来当‘骑士’呀。”
刺痛感穿过了少年的胸膛。
亚利瑟咬牙，目光直直的盯着身前这张脸，下一刻就见周围的场景骤变。
雾白的色泽在这一瞬覆盖了一切，黑色、红色，血腥味、焦糊味，一切都消失不见。
——他回来了。
亚利瑟趴在地上，重重咳嗽几声，忽然有些茫然的站起身，立于白雾中央，扭过头四处张望。
四周什么都没有，一片寂静。
于是少年垂下头，缓慢的蹲下身子，环起胳膊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脑袋深深的埋了进去。
“……有点痛啊。”少年喃喃自语着，沉寂半晌，再度起身向白雾后方走去。
然后，他在一片白雾中看到了一点黑。
黑色的斗篷停滞在雾气中，亚利瑟俯身将斗篷扬起，一面熟悉的镜子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还好，那些事情都没发生，但在那之前——
他清了清嗓子，将手虚虚掩在镜子上，向着白雾开口道:“我想要知道有关于这面镜子的事情，可以吗？”
雾气缓缓移动着，少年的声音清朗，向四面八方延伸着。
下一瞬，白雾盘旋而起，将亚利瑟同镜子一并掩藏在内。
“嘻嘻……”
细碎的笑声从高空传来，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莎维亚最后的先知啊，以意志的权柄启示，今天，你想知道什么？”
那声音在亚利瑟周身蠕动着，然后——他眼前再度一黑。
强烈的窥视感从头到脚停在亚利瑟的身上，他下意识向后一步，却是撞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什么？”亚利瑟张开嘴巴，扭过头看向手底下，蓦然对上一双灿金色的眼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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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阿斯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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