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太后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你身为皇帝怎能如此短视!付骁平之女就算是个病秧子,在她身后是协防营三十万大军,廖鸿若娶了她,日后取付骁平而代之是迟早的事,前途不可限量。”
“况且一个快要死了的女人,能掀起什么水花。娶她进门好吃好喝供着,等人咽气,任凭续弦还是扶正妾室岂会有人说什么?”
“你不加多思,退婚旨意草草下发,辜负了哀家的良苦用心!”
皇帝双手负在背后,并不认错,硬声道:“廖鸿是朕的表弟,朕为皇帝,自会保他前途无限,至于付骁平,身为臣子,朕让他交出虎符,他敢不交?”
“母后,你身处内宫,朝堂大事还是少操些心,朕看您鬓角都生白发了,实在心疼。”
白发?
先帝驾崩时荣太后才二十五,到如今也才刚满四十,没有哪个女人不害怕衰老,荣太后也不例外,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含沙射影,她胸脯起伏,难以说出话来,指着皇帝:“你......”
皇帝扫了她一眼,潦草行礼:“母后身子不适,朕先回了。”说罢,拂袖而去。
荣太后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跌坐于座上,吴嬷嬷赶紧上前抚着胸口为她顺气,安抚。
太后和皇帝因为他的婚事吵架,廖鸿不敢抬头看,透亮的金砖倒映出他慌张的脸,太后虽是他的姑母,但向来严厉,尤其现在整个侯府依仗太后得势,将她的话奉如圭臬。
可事关自己的婚事,廖鸿也实在憋闷的很,每次看见那病秧子走两步就要歇一歇的样子,他的厌烦便打心底溢出,根本止不住,尤其再与林家表妹一对比,一个死气沉沉,一个柔媚娇俏,就算是瞎子也知道该选哪个。
他宁愿娶家世逊色的林婉婉,也不愿意跟付家那个病秧子绑在一块儿,只是这话,他不敢说。
“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迎付家女进门,若不如此,哀家保不住你们侯府的荣华,更保不住你!”荣太后拿自己亲儿子没办法,只能把气都洒在廖鸿身上,撂下狠话,像是驱苍蝇似的,让他离开。
走出静安宫,廖鸿面色沉的可怕,付家要是能安安稳稳的把这桩婚事续下去哪来这么多事,现在将他架在皇帝和太后中间里外不是人,一想到要费尽心思讨付清怡开心,他就烦闷的脑子快要炸开。
“世子,咱们回府吗?”
回府?回什么府?在太后宫里被一番训诫还不够,难不成还要回去受父母的责备?
“去映春楼!”
静安宫内殿,吴嬷嬷搀着荣太后在贵妃榻上落座:“一个一个都不让哀家省心,哀家怎会有这么个不服训的儿子。”
当然最恼人的还是付骁平,接了退婚旨意连夜便回了军营,没给她一点儿转圜的机会。
吴嬷嬷是荣太后身边的老人,最体察她的心意,见她烦闷,便上前揉按着太阳穴养神:“皇上还年轻,体察不到娘娘为他的良苦用心。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说吧。”
“皇上如今也二十五了,该是上手理政的年纪,娘娘不如松松神,捡些不轻不重的事让皇上练练手,只要他自己遇到难处,就能体谅娘娘的不易了。”
荣太后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放权,可你瞧瞧他今天那个样子,那么浅显易懂的道理都看不破,要将政事交到他手里,还不知会闹出什么笑话!”
“当初我费尽心力,搏了命才将他扶上今天的位子,若是由他胡闹,行差踏错,岂非又要重蹈覆辙。”想到这儿,荣太后精疲力竭的闭了闭眼:“罢了,他懒得上进,哀家就多劳心些吧。”
吴嬷嬷唇瓣翕动,还想说什么,但太后已经转了话题:“牢里那位,除了猝死,没有别的异象?”
“没说别的,那人年纪也大了蒙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身子有恙也无可厚非,娘娘要是不放心,奴婢再派人去详查?”
荣太后摆了摆手:“罢了,这么多年过去,料他嘴里有用的东西也都吐干净了,死了就死了,丢去乱葬岗就是。”
早上天还晴着,到了下午便积起乌云,沉沉压下来,为天幕覆上一层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白天的映春楼没了晚上的繁花艳景,丝竹管乐声也都歇了,处处都沉浸于喧哗后的落寞。
一阵风从槛窗吹进来,将桌案上的宣纸掀起一角,映出女子精勾细画的眉眼,素玉似的手执笔描绘,每回抬眼,都能招得美人榻上的女子脸红心跳。
又过了片刻,宋岑寂终于搁下了笔:“来看看,如何?”
榻上女子起身,提着裙摆而来,就见画中人美目如波,欲语还休,竟比真人更要美上三分,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公子画的极佳,倒叫奴家自惭形秽。”
“美人在骨不在皮,画工粗略,能讨美人三分欢心已是它的幸事。”
饶是知道他说话并不过心,但还是无端引人芳心悸动。
“这幅画,公子可否赠与奴家?”
宋岑寂垂眸一笑,将画拿起,端看了一番,轻轻摇头,似看不见女子脸上的失望,随手丢入烹茶的炉火中。
“画是死的,人是活的,何须用死物装点。”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响动,女子整理心绪,屈膝作礼:“奴家告退。”
宋岑寂颔首,拾起桌旁的帕子擦了擦手。
女子前脚刚走,影二便出现在屋中,低声禀道:“主上,事情已办妥。”
“可有纰漏?”
“毒针纤细,运功嵌入床板,唯留针尖,睡梦翻身时针尖刺入体内折断,游入经脉,数日后毒发,卫所查验定为猝死,现已报入宫中了。”
说到这儿,影二颇有些佩服的语气:“属下派人去探过,那毒针取鱼鳍刺所制,就算发现端倪也无从查起。”
宋岑寂眸中极快的闪过异色,转而轻慢的笑了下:“有意思,这把刀用着还算趁手。”
影二趋近身又道:“楼下来报,世子爷来了。”
宋岑寂漫不经心的嗯了声,提起茶壶,一线青色茶汤流入杯中,影二继续道:“他今早刚被召入宫中,一出来就直奔映春楼。”
那廖鸿本就不是什么洁身自好之人,平日没事儿来映春楼寻欢作乐是常事,只是一出宫就直奔寻欢,可见是憋闷的厉害。
“能让这位世子爷烦闷的也只有那桩婚事了,太后要娶,皇上要退,夹在中间的滋味定不好受。”
影二看见自家主子嘴角勾起轻慢的弧度,每当他露出这个表情,就有人要倒霉了。
“世子心里憋闷可不行,你派人给好好纾解,出出主意。”
“主上,出什么主意?”
宋岑寂端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的在冰梅裂纹上摩挲:“廖鸿不过是不想娶付家嫡女罢了,若付骁平多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还正是他喜欢的,一则能向太后交差,与付家联姻,二则承了皇帝的情,没白为他出头,岂不两全其美?”
那微挑的尾音,明明听着悦耳,却让影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付骁平过继义女,同时还是廖鸿喜欢的,除了林家二房的林婉婉再无旁人,可这林婉婉已和付清怡撕破脸,姐妹俩为了廖鸿反目,满京城无人不知。
现在要将林婉婉过继到付国公名下,嫁进晋阳侯府,等同于往付家小姐嘴里喂苍蝇,不被气死也要将人恶心死。
毒!太毒了!
影二都要怀疑,主上整这一出是为了气死付小姐,省下那一万两黄金。
“那一万两你去给她,顺道将人带来。”
还好,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主上,还要用她?”影二疑惑,凭付清怡的本事,要继续用,实在有些危险,毕竟她是敢对主上动刀的人。
“一把好刀,放着不用岂不可惜。”
宋岑寂掀袍落座,抿了口茶汤:“有望月楼楼主的消息了吗?”
影二摇头:“没有,此人神出鬼没,任楼主时也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自望月楼被清缴,楼中人死的死,散的散,他也下落不明。”
脑海中闪过灵光:“主上是怀疑付家小姐是望月楼楼主所派?可照年纪来算,当年事发,她不过两岁。”
“再去查一遍望月楼生芽名录里可有遗漏,曾泰虽已无用,宫里也不会任他被人所杀。”
生芽,是刚入楼还未加训练的幼童。
付清怡能在接下任务后干脆动手,就说明不受宫里指派,极有可能是望月楼楼主提早埋入付国公府的暗棋,可他走这一步又是为了什么?
原些的计划,好像因为这个人的出现,突然有了漏洞,这种脱离掌控的滋味,实在令人厌恶。
宋岑寂皱起眉,温热的茶汤溅在手背上,他用力拭去,白皙的肌肤浮起一片血色。
“派人盯住她,若不老实就杀了,不必来报。”漆亮双眸杀意毕现,有种凛冽似冬的肃杀,与他平日笑若春风的样子,形似两人。
影二凛然,神情郑重起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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