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陈院长带着陈主任罕见地亲自出现在食堂，伪善的脸上是毫无破绽的温和笑容。陈主任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像毒蛇一样在几个玩家身上巡视，最后停在沈序身上，陡然露出一个悲悯夹杂着贪婪的笑。
“一点钟方向。”齐修文压低声音，嘴里快速吐出几个字。
那里是周婆婆，她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灯光又昏暗，加上前面有人挡着，不仔细看还真容易漏过。
食堂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祝满有些不安地戳了戳沈序，说：“怎么他们三个都来了？”
沈序与齐修文不经意间对上视线，两人心中已经了然。
看来陈院长不仅是等不及了，更是要将他们这群人一网打尽，这么做无非就是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是玩家之间的探查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眼下玩家还剩九个人，人数不少，但陈主任那表情就像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不过究竟是什么手段不引起注意又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傍边祝满吧唧吧唧吃饭的声音传来，前一秒还在不安，后一秒就开始干饭，他的状态转换自然，一副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耽误他吃饭的模样。
但恰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提醒了沈序，他看着手里的餐盘，眸心微动，“别吃这里的饭。”
祝满正蠕动咀嚼的嘴一下僵住。
啥？饭菜有问题？里面不会下毒了吧？
祝满惊恐，作势就要去扣喉咙。
“笨蛋，你想让他们知道你发现不对了吗？”沈序在底下偷偷拉住他，“计划提前，展现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正好，对方人都来齐了，亲眼目睹效果更好。
沈序本打算是晚上再进行的，更能够以假乱真，但现在也不是不可以。
祝满欲哭无泪，都什么时候了还演戏，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刚吃进去的饭菜在他心里已经是砒霜般的毒药了。
沈序心下叹气：“顶多是些安眠的东西，你吃的不多，安心。”
安心？他快安息了，祝满表情幽怨。
齐修文用筷子敲了敲餐盘，发出清脆的声音，变相地催促着他。
祝满一对上他就自动怂了。
干就干，就让他在最后一刻展现出演员的专业素养吧！
沈序扫了一圈，周围的白若若正和林筱他们聊天，关之羽低着头，安静地吃着饭，陈南则显得有些焦躁，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其他人，像在盘算着什么。
陈院长似乎发现了他们这桌的不对，走了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惯常的，带着蛊惑意味的语调轻声询问：“亲爱的，我记得你，最近几天适应的怎么样？”
沈序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感觉还不错，谢谢院长的关心。”
“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吗？亲爱的，我见你们几乎没怎么动筷。”他温和的面皮底下终于向他们展现了他的真实意图，他看向齐修文他们，见祝满只痴痴地盯着外面，眼中飞快地滑过一丝冰冷。
话音刚落，祝满便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到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指着窗外，往常清亮的声音此刻尖得变了调：“鬼！有鬼！外面进来……好多人影！他们，他们在盯着我们。”他惊恐地缩着脖子，眼神涣散，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愣，陈院长脸上的笑容僵住，远处的陈主任也立刻走了过来，周婆婆在阴影里微微抬起了头。
“胡说八道什么。”陈南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呵斥：“还没到晚上哪来的鬼，坐下，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净胡扯。”
他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的主场，又端起了老大的架子，试图掌控意料之外的情况以此坐实他的名号。
“你的这位朋友状态看上去不太好，我让人带他回宿舍休息。”陈院长招手唤来一个工作人员。
“真的有，真的有啊，外面还有好多鬼，他们爬在铁门上面，我看见了李东，李东也在里面……”祝满像是彻底崩溃一般，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无意间”躲开工作人员上前抓他的手。
眼下还有孩子在用餐，因着他发出的巨大动静，孩子们吓得四处散开，往门外跑去，食堂里堪称一片混乱。
祝满便是趁这时模样癫狂的跟着往外跑去，他一边跑一边故意撞翻了旁边的桌椅，餐盘摔在地上，乒乓作响，留下一地狼藉。
齐修文适时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和担忧，“他好像下午就开始不对劲，神神叨叨的，像是中邪了一样，我先去看看他。”
他快步追上去，在祝满即将冲出食堂时，却被地上的餐盘给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去，直接撞在了祝满的身上。两人惊呼着滚作一团，摔倒在食堂门口的空地上。
混乱中，齐修文不知何时从地上摸了一颗小石子，手指隐蔽地一弹，精准地击中了食堂顶上一盏老旧的吊灯。
“哗啦”——
玻璃灯罩应声碎裂，碎片四处飞散落下。
混乱瞬间被推至顶点。
白若若和林筱几人尖叫着躲避。
齐修文这一手被沈序收进眼底，不过来不及惊讶，现在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他必须趁此机会完成接下来的计划。
他像是发现什么恐惧的事般，颤抖着声音：“陈主任，你的脸，你的脸裂开了，好多皱纹……”
陈主任的表情随着他的这几句话而崩裂，下意识伸手摸向脸，指尖传来光滑细腻的触感，她松了口气，随即眼神锐利的看着他。
她走上前，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指划过他的脸，轻声呢喃：“你胆子不小，竟敢骗我，看来是被你发现了……”
也不知她口中的“骗我”是指保养霜还是刚刚的事，沈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侧过脸，眼神却不经意滑过余倩，传递着某种信号。
虽然不清楚余倩对他们莫名友好的态度从何而来，但眼下若是有她帮助，必事半功倍。
果然，余倩似是看懂了，同沈序一样，开始“胡言乱语”起来，顺带还掐了把躲在后面的白若若，示意跟她一起。
“陈主任，你的脸像树皮一样，好恐怖……”
“啊啊啊啊，主任你的脖子也有了，不！还有手，手也掉皮了……”
女生们的表演更加细腻，也更具体。
林筱林黛茫然地看着陈主任没有任何变化的脸，但看着余倩白若若也开始加入，尽管不知道这是在干嘛，也像模像样的附和起来。
只有陈南和关之羽大眼瞪小眼的站在原地。
众人像不知不觉般的将陈主任逐渐围在中间，她下意识往后退，“还不散开！你们是要造反吗？”
但沈序不给她这个机会，“主任，你的脸变得好苍老，好难看的一张脸，好难看……”
不同声音的“好难看”三个字像唐僧念的紧箍咒一样紧紧缠绕在她耳边，为她刚竖起的那堵并不牢固，名为理智的墙撬开裂缝，只等坍塌。
“好难看，一点都不美了，好难看，我们都看见了，主任你好丑……”沈序指着她的脸不断重复。
陈主任浑身僵硬，见他们说的确有其事，心中那道裂缝再次扩大。
她又一次摸向自己的脸，然而这一次她竟真像他们所说那样摸到了斑驳的、凹凸不平的痕迹，甚至她能感觉到皮肤脱落的极致痛苦。而这感觉让她开始害怕，她捂住自己的脸。
“不会的，你们在骗我，不会的，还没到时间。”她逐渐崩溃。
陈主任放下手，看向沈序他们的脸，是年轻的，充满生机的。
她近乎贪婪地看着，对了，还有他们，这些人会成为她的养料……
“我要将你们——”
“陈主任！”陈院长挤进来，打断她，这个蠢货，这么容易就中了别人的计。
“都闭嘴！”他伪善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周婆婆，将她带走。”
他扫过地上东倒西歪的桌椅和凌乱的餐盘，目光带着冰冷和危险，他的计划就这样被一个疯小子给破坏。
疯小子祝满撇着个嘴被齐修文连拖带拽的带了过来。
他的戏份都完结了，冰块脸还带着他回到现场干嘛？他应该功成身退了才对。
“好了，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今天有雨，大家抓紧回宿舍休息吧。”陈院长警告地看了眼人群中的沈序，便匆忙离开，看样子应该是去找陈主任。
刚折回来的祝满：……他就说他应该功成身退。
“谢了。”沈序冲着余倩示意。
“应该我们谢谢你才对。”余倩看了眼地上撒得到处都是的饭菜，稍一细想便知其中关键，何况这个忙也没白帮，让她知道了不小的线索。
“你们到底在整哪一出？”陈南眼神不善。
“关你屁事，吃屎你都赶不上热乎的。”祝满一张嘴就让他火气升高。
“你真当老子不敢对你动手是不是？”
“你来，你来你来，往这打。”祝满指着自己的脑袋。
气氛一下又僵持起来。
“祝满，住嘴。”沈序看着站在陈南身后低着头的关之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友情提醒了一句：“还是管好自己再说吧，说不定哪天就被不叫的狗给咬了。”
然而陈南只当这话在阴阳他，“这句话老子送给你，对了，你这条狗可不是不叫，不仅爱叫，还是条拴不住的疯狗。”
……
沈序无话可说，当真应了祝满的那句话，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C级副本的。
既然对方听不懂，索幸他不接招好了。
沈序直接拉着还想再逞一下嘴上功夫的祝满和齐修文一同离开。
“孬货。”陈南往地上啐了一口。
回到宿舍，沈序锁好门，从兜里摸出一串东西，“钥匙到手。”
齐修文点点头，毫不意外他是怎么弄到的。
“能不能平安度过今夜，就看最后的重头戏了。”他神色凝重，陈院长可不是像陈主任那样好糊弄，今天下午对方的计划没有成功，势必不会罢休。
“今晚再去一趟档案室里面。”沈序一锤定音，必须在陈主任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进去。
“啊，我不去，我不去。”祝满疯狂摇头，“而且怎么出去，门口可还有那个老太婆搁那寸步不离的守着。”
沈序拍了拍他那头彩毛：“山人自有妙计，你必须去。”留他一个人在这太过危险。
“不不不，我不去。”太恐怖，他不要去看什么人皮。
“你不去，这里就剩你一个人，到时候陈院长来你说他会带走谁？”齐修文总是精准抓住他的心理。
“去，必须去！”祝满斩钉截铁，立马改变主意。
开什么玩笑，遇到人皮顶多是吓人，遇到陈院长可是会死人。
吓一时还是下一世祝满还是分得清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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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童馨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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