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过，屋外阴沉了一整个白日的天空终于有所反应，暴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噼啪声。
宿舍里，沈序，齐修文和祝满躺在床上屏息凝神，等待着时机。
走廊里似乎传来某种动静，但却被过大的雨声掩盖住，听得不真切。
“吱呀——”
老旧的木质门板发出格外刺耳的推门声，让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来了！
一个带着宽大斗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上带着一身的潮气，他没有开灯，只是拖着沉重的步子缓慢来到床边。
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电光，沈序半睁着眼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陈院长。
他扫了一圈熟睡的三人，最终将目光落在只有在下铺睡着的沈序。
就你了……他眼底不再是白日里的温和，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愉悦。
沈序甚至能清楚听见他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连同嘴角勾起的角度都显得异常可怖。
就在他手快碰到沈序时，“轰隆，轰隆——”几声惊雷猛然炸开，亮眼的电光几乎快劈破整个黑压压的天空，与此同时，屋外传来某种重物轰然倒地的巨响，他的手一下顿在半空。
而沈序一直绷紧的那根神经也终于得以放松几分。
“树倒了，树倒了——”走廊里传来周婆婆嘶哑到劈叉的声音，在偌大的雨声中如同厉鬼凄叫。
随着这声凄叫，沈序第一次在陈院长那张脸上看到名为惊恐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是仓皇失措般的离开屋子，甚至连门都忘了关，他将对方的这一系列反应纳入眼底。
计划生效了。
夏季雷雨多，屋外一整天又一直阴沉闷热，沈序估摸着晚上会迎来一场暴雨，便在风筝上绑了一个金属制的勺子，缠在了树顶上。
树本身就有很大概率引雷，而且这里地势高，加上这个简陋的引雷装置，虽然不能确定是否百分百引雷，但沈序也有很大把握会成功。
至于风筝则是齐修文利用现成的手工材料，大概做的一个。
这个计划虽然有赌的成分，但好在赌赢了。
屋子里瞬间少了个危险人物，祝满终于忍不住一个挺身坐起，“我靠，快憋死我了，我大气都不敢喘。”
齐修文动作轻盈的翻下了床：“陈南他们跟着出去了。”
沈序听着走廊嘈杂的脚步，眼下时机已到，他立刻示意齐修文行动起来，“走！”
祝满动作慢一步，眼睁睁看着他俩出了门，急急忙忙地下床跟了上去。
院子里，外面暴雨还在下，陈南余倩等人聚集在宿舍大门口。
往日那颗粗壮的大榕树被雷从中间劈开，大半个树冠倒在地上，树皮表面一片焦黑，底部也露出一个大坑来。先前听见的轰然巨响，便是由此发出。
“完了，完了……”周婆婆脸色煞白，带着惊慌，不复以往的精明，“怎么会被雷劈了呢……为什么劈中这里？”
而陈院长站在雨中，身上的宽大斗篷早已被淋湿，却丝毫不在意，只失魂落魄地站在倒塌的榕树旁。
“他们怎么了？”林筱小声嘀咕。
众人脸上也充满惊疑和困惑。
沈序三人躲在后面，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院中的变故吸引，借着月色和雨声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档案室。
一打开门，依旧是一片漆黑和那股令人作呕的浓郁腥臭味，祝满瞬间被熏得眼泪都出来了。
“什么鬼啊？呃……咋这么臭啊？呃……”整个房间充斥着他干呕不断的声音。
沈序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还能勉强撑住，他就说除了齐修文外，没有人能在这堪比毒气弹的攻击下，维持住“体面”。
许是实在受不了祝满发出的动静了，齐修文摸黑过去扔了个东西给他。
他一靠近，祝满就闻见他身上传来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在这满是臭味的房间里，简直就是救命稻草。让他熏得发皱的头皮都舒展开了。
“冰块脸，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好闻。”祝满亮晶晶地看着他，又闻了闻手里扔过来的风油精，最后选择朝他贴了上去。
“到底什么味道？难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有体香？”他嗅来嗅去，像只闻见肉骨头的小狗。
眼看着这人都快贴到脖子跟前了，齐修文忍不住动手了，手底下稍一使力就将他推开。
祝满没设防，直接朝墙上倒了过去，这一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却恰巧将上次沈序一直没找到的灯开关给打开了，“哎，怎么亮了？”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借着灯光，沈序终于能清晰地看见屋内的全貌，见祝满又要缠上去，他一巴掌拍了上去，“都什么时候了，还体香？”
祝满委屈：“真的有啊。”
沈序鼻尖一动，仔细闻了闻，好像真的有股淡淡清冽的，类似草木香气的味道从他身上隐隐约约地传来，不像衣物发出的，更像是身体里发出的。
难道真有体香？他直白的目光落在齐修文身上，对方却轻轻别过头去，他竟从那低垂的眉眼中看出几分不好意思。
该死！被熏出幻觉了。不对，他研究什么体香啊？被祝满这小子给带偏了。
“咳咳！”他有些不自然：“先分开找吧。”
“不不不，我要跟你们一起！”祝满举起手，他才不要单独面对人皮。
“这样，你在这外间找，我和齐修文去里面密室找。”沈序快速决定。
“我不——”
“那你去有人皮的里间。”
这下祝满彻底老实了。
“你们两个倒是可以作伴，留我一颗小白菜在这里。”他嘟囔道。
沈序懒得管他，径直走向里间，两间屋子的灯光线路是相通的，外面亮了，里面自然跟着亮了。
因着有光，地上晃动的人影更加明显了，他强忍住抬头的**，只将目光落在能平视之处。
这里间比想象中要大一点，但除了靠墙立着的一排高大且颜色暗沉的木质档案柜，就只有一张床在这里。
档案柜的抽屉有一些是半开着的，露出里面泛黄的纸张。
沈序一个一个挨着顺序将抽屉里的东西都翻了个遍，都是福利院前身时期的一些老旧领养资料，毫无任何有用的线索。
“你那里发现点什么没有？”他问齐修文。
对方只是轻轻摇头。
他目光又挪向这屋子里仅剩的，还未检查过的那张床，走过去将被子抖了个干净，连床底下也没放过，结果依旧。
难道这里面真的只有这些人皮的线索？沈序抿着唇，紧绷的线条泄露出几分烦躁。
“别急，说不定在其他地方。”齐修文走了过来，一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眼底深处，在此刻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安抚意味。
沈序陡然对上他那双清凌凌的眼，心底那股燥意突然消散不少，但先前那种不自然的感觉又来了，他只得装作不经意间避开视线，又轻声回了句：“好。”
齐修文说得对，急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沈序深吸一口气，或许他之前的推断猜测是错的？其实压根没有所谓的媒介。
不对！他很快否定。
如果没有媒介连接这一切，那陈院长他们为何不能出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出去之后，他们会暴露本来的怪物模样，并且不能再依靠吸收他人生机来维持当前这幅样貌。
可是这里都没有，又会在哪里？
问题又绕回到了原点。
沈序想得头都大了，身体猛地往后倒去，重重在靠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夹杂着像某种东西碎裂后“咔嚓”响起的动静。
“你听见了吗？”他捕捉到这声动静，迅速站起身警觉地扫视周围。
“像从你身后响起的。”齐修文指了指墙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序转过身，发现在他原本靠着的墙面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他往那里摸了摸，手感不太对，“墙上贴了纸！”
应该是贴的时间太久了，里面的空气挤压形成了鼓包，加上纸张脆化，他靠墙的时候不小心撞破了。
果然，他往别处摸了摸，也摸到几个不同大小的鼓包。
可是这里的墙上为什么会糊了一层纸？
“里面还有一层。”齐修文拨开碎掉的纸，“有字。”
这个发现让沈序精神一振，他凑过去看了一下，果真如他所说那样，只是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看不太清楚。
“刺啦——”两人将最表面那层纸撕掉，露出了底下真正的墙面。
那是一整面墙的旧报纸，但上面的日期竟是1970年。
虽然有些小的字看不清了，但是粗黑的标题还是能的。
《天外飞星！奇异陨石坠入本县郊区》
《惊！陨石疑似携带未知磁性》
《科研团队已将陨石碎块带回实验室》
《后续报道：某块陨石碎片疑似深埋地下，搜寻无果》
一篇篇报道，像拼图一样，逐渐还原了当年的景象。
沈序努力从模糊不清的正文中提取其中的更多信息。
“1970年，陨石坠落，地址……是这里没错，报道上说还有一小块没有被找到……”
“磁场异常。”齐修文指着其中一篇的关键段落，语气沉静却一针见血，“陨石撞击改变了这里的磁场，能延缓衰老。”
“媒介会不会是那块没找到的陨石碎片？”沈序猛然抬头，想到了这种可能。
一切线索仿佛在这一刻都串通了起来，陈院长他们利用了这里的磁场变化，难怪他们不能出去。他们在依赖这个环境，如果磁场消失，那他们窃取的青春就会立刻打回原形，甚至可能遭到反噬。
不，或许已经开始反噬了，他们的维持时间在变短，就说明磁场的影响正在逐渐弱化。
如果真是这样，那要逃离这里唯有找到埋入地下的那块陨石碎片，彻底让这里的磁场消失才行。
可从何找起是一个难题，何况还是埋在地底下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埋在哪了，具体有多深。且不说能不能找到，如何在陈院长他们眼皮底下操作就又是另一个难题。
“你看这。”
沈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陨石掉落的位置曾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村民们……榕树移栽过去填补……”
榕树？
“你的意思是，东西在院子里那颗榕树底下？”沈序问。
“只是猜测。”齐修文说。
“不，或许你猜对了。”沈序突然想到今天晚上陈院长他们失态的表现，“你还记得周婆婆说为什么雷会劈中这里吗？”
现在想来，这句话本身就很奇怪，似乎在意外一个不可能被雷劈中的地方却被劈中了。而且他们的反应太过于惊恐，甚至惊恐的忘记在众人面前伪装了。
沈序起初设计下午那场戏和引雷装置的本意是想让他们认为这里的媒介发生了变化，现在看，似乎误打误撞的碰对了。
“喂！这外面我都找过了，啥也没有，你们呢？”祝满从外面探了个身子进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他一个人在外面实在太害怕了，他宁愿到里面来和他们一起，只要不往屋顶上看就行了，他安慰自己。
沈序看他贴着墙边小心翼翼挪动的怂样，有些想笑，“我说你，这么害怕还进来？”
“你管我，我只是怕你们搜的没我仔细，我进来帮你们一下。”他嘴硬道。
也不知他贴着墙走的时候又碰到了哪里，房间“啪”的一声，又陷入了黑暗。
“笨蛋，你又碰到哪了？”沈序问。
“我没有啊。”祝满也纳闷。
“不太对。”齐修文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不等沈序问明白怎么回事，黑暗中，门口那个方向便响起几声沙哑的“咯咯咯”笑声，就像老树皮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动静。
这声音！
“一……二……三……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三只小老鼠进到这里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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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童馨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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