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雪名捏着那张只填了“四枫院红叶”四个龙飞凤舞大字的报名表,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班级?没有。
联系方式?空白。
就连名字都没写在正确的地方!
这哪里是报名表,分明就是一张废纸,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烦躁,朝着网球场的方向快步走去,必须找到那个红毛坏女人,让她把信息补全,否则,这张表连废纸都不如。
离网球场还有一段距离,她就察觉到了异常,平日里这个时间,球场内应该满是击球声,场外则相对安静,但此刻,球场外围却罕见地围拢了密密匝匝的人群。
学生们伸长了脖子,低声议论中带着一种屏息的兴奋。
“发生什么了?”九条雪名疑惑地挤上前,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投向场内,只一眼,她的脚步就停在了原地,捏着报名表的手指猛地收紧。
场中央两道身影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穿梭对攻。
“真田?”她当然认识男子网球部的“皇帝”真田弦一郎,但此刻的他显然并没有往常打球时那么游刃有余。
汗水浸透了他身上的运动短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眼神紧紧锁定着对面飞来的每一颗球,脚下的步伐迅疾如风,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到位,却总在击球的刹那,被对方刁钻的球路逼得需要极限调整,甚至偶尔会显露出极其细微的狼狈。
而他对面,那团火焰般的身影,正是她要找的四枫院红叶。
校服外套被随意地扔到了一旁的地上,她身上只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校服裙,因为长时间的挥拍击球动作,掖在裙边中的衬衫早已经飞出了边角,原本整洁的校服乱糟糟的。
可她仍旧像团跳跃的火焰,挥拍的动作大开大合,带着一种近乎野性的流畅,每一次的重心转换都快得匪夷所思,身体柔韧得仿佛没有骨头,总能找到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将球回击过去。
球拍撞击网球的声音如同密集的鼓点,一声快过一声,也一声重过一声,黄色的网球化作一道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金色流光,在球网上空疯狂穿梭,落点刁钻得令人发指,忽而压向底线死角,忽而诡异下旋贴网,忽而带着强烈的侧旋划出夸张的弧线。
“天啊,这…这都打了快二十分钟了吧?就这一球?”旁边一个二年级的男生声音发颤,难以置信地低语。
“是啊!真田副部长居然被一个女生拖了这么久?”另一个声音充满了震撼。
九条雪名的死死地盯着场内那个灵活跳跃的红发身影,那张只填了名字的报名表在她手中被攥得皱成一团。
在球场上的四枫院红叶,完全不像个连字都写得乱七八糟的笨蛋。
去年全国大赛的时候她就看过了,那时候一年级的她站在场边,看着同样年纪的四枫院一出场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她只要拿起网球拍站在场上,就是绝对的焦点。
真田一个势大力沉的扣杀,球带着侵略如火之势砸向四枫院的反手位死角,那力道足以将普通选手的球拍震飞,然而四枫院却以一个轻巧的滑步瞬间到位,将重心压低为自己提供更多的支撑力,球拍后拉,随后拍面以一个极其精妙的卸力角度迎上。
没有硬碰硬的爆响,只有一声如同丝绸撕裂般的摩擦声,那颗承载了恐怖力量的网球,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驯服,轻巧地改变了方向,带着强烈的上旋,划出一道匪夷所思的抛物线,高高越过真田的头顶,精准无比地砸向他身后的底线。
他急速回追,在球二次弹起的瞬间,以一个鱼跃的姿势将球捞了回去,四枫院早已等在网前,在真田回球过网的刹那,她轻盈地跃起,手腕下压的动作却突然一转,换了个方向将球打到了他的脚边,反而给他创造了很好的回球机会。
柳莲二微微皱了皱眉,对她刚刚本可以直接网前扣杀得分却突然转换攻击方向的行为有些不解,“她是故意的。”
“的确,她一直都在故意放弃得分机会,”幸村的目光在场中回转着,这二十分钟的拉锯战中,那女生有很多得分的机会,但每次她都主动放弃了,“为什么呢?”
“……不好意思,她就是那样的变态。”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幸村转头看了过去,正看到女网部的九条雪名走了进来,“九条同学。”
“打扰了,幸村部长,我是来让那家伙把社团申请表填完的,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九条雪名向他道着歉,她也知道训练时间网球场不能随便进入。
幸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他感兴趣的上一句话,“九条同学刚刚说正在打网球的这位同学是……变态?”
柳也同样转头看了过来,九条叹了口气,说道,“她去年在牧之藤学院的女网部,之前比赛的时候就总是这样,刻意拉长比赛时间,就算对手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球,她也会刻意打在对手的球拍上,自己和自己打球。”
“牧之藤……”柳似乎想到了什么,拧着的眉头松了松,“啊,是那位四枫院吗?”
“柳,你听说过吗?”
“略有耳闻,”对于女子网球比赛,他所了解的确实不多,但眼前这位他还真的听别人谈起过几句,“去年牧之藤学院的女网部的绝对王牌,从县大会、关西大赛到全国大赛,从来没有输过一场,不……连一分都没有丢过。”
“对于中学生女子网球来说,去年出现的她就像是个外星人,就算放在男子网球里面,她应该也不差吧。”
“在12岁以前,男女之同各项身体素质的差别不大,13到17岁之间身体素质的性别差异迅速加大,女子约为男子逐年增长平均值的50%,也就是说在这个时期,如果训练强度能够跟上,和男生不相上下也是有可能的,”柳还是摆出了数据论证其合理性,场上的那一球却始终没有停下。
准确的说,应该是第二球。
第一球在四枫院发球之后就结束了。
但她觉得无聊,又用那种撒娇般的语气对真田说道,再来一球吧,这次我会让你接住的。
“打了多久了?半个小时?”她突然出声问道,对面的真田不吭声,只是在网前突然手臂卸劲,轻巧地放了个小球,她脚下的速度却飞快,滑步一弹将球捞了起来。
“你可以陪我一小时吗?”
“不不,两小时三小时也可以!”
伴随着她又一次精准地将真田凌厉的侵略如火以精妙的卸力打向边角,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浸湿了几缕火红的发丝,粘在颊边,但那双深绿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场边的议论声已经彻底变成了压抑不住的惊叹,其激烈程度和持续时间都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场边一个看得太过专注的一年级新生,手中的网球不知何时从指间滑落。
那颗黄色的小球,悄无声息地滚过地面,穿过隔离带的缝隙,骨碌碌地溜进了球场内线,正好滚向四枫院红叶即将后撤接球的移动路径上。
“小心脚下!球!”丸井文太眼尖,第一个发现了危险,急忙提醒场上的女生。
四枫院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真田打来的瞄准底线的上旋高球上,她正急速后撤,准备调整位置打出一记漂亮的穿越球,丸井的惊呼传入耳中,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瞥。
那颗可爱的黄色小球,正静静地躺在她的落脚点。
电光火石之间,她强行扭转重心,但高速移动中的惯性没那么容易克服,右脚脚尖还是不可避免地绊在了网球上。
巨大的惯性带着她向后摔倒,她握着球拍的右手在摔倒的瞬间,出于本能地挥拍朝着来球的方向挡去,手腕在摔倒的瞬间爆发出最后的控制力,强行赋予了球一个极其精妙的角度和上旋。
那颗黄色的网球,非但没有如众人预想般软弱无力,反而如同被注入了最后的神来之笔,带着一种略显飘忽却又无比刁钻的旋转,高高地越过球网,划过一道带着强烈上旋的抛物线,朝着后场的底线死角飞去。
真田正准备迎接他预想中的穿越球,紧接着就看到那个诡异的吊高球飞了过来,落点极其靠后,他朝着后场冲去,看准球的弹跳点挥拍,那球却并不是正常弹起,反而朝着相反的场内弹了过去,这个差错让球拍只堪堪够到了球的边缘。
球带着凄厉的摩擦声,砸在了底线边角之外几寸远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旋转印记,然后无力地滚向场外防护网。
摔倒在地的四枫院转头看了一眼那颗出界的球,明明是她赢了,可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的意味来。
真田站在底线附近,微微喘息着,他缓缓低下头,看着那个落在界外的球印,又看了看滚到一边的肇事网球和摔倒的四枫院红叶,紧抿的唇微微动了一下,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这一球…是你赢了。”
“我知道是我赢了,”她撑着地面坐起身,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懊恼地看了一眼那个滚到一边的“罪魁祸首”网球,声音里满是孩子气的不满,“但是……不能继续打下去了超不爽的!”
真田被她这赢了球还委屈巴巴、理直气壮指责意外的模样噎了一下,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跳。
四枫院却不再看他,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拍了拍裙子上和衬衫上的灰,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她一言不发地背起网球包低着头闷闷地朝着球场出口走去。
“喂,四枫院红叶,你给我过来,”九条雪名终于从这场跌宕起伏的意外中回过神来,她快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出了球场。
“啊?”四枫院被她拉着往外走,茫然地看着她,脸上还带着未消的委屈和不爽。
“报名表,”九条雪名将那张皱巴巴的纸伸到她面前,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无奈,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班级,电话,你全部都没有填,给我填完啊,还有谁会把名字填在表格的最上面?下面明明有填名字的地方。”
四枫院看着那张纸,又看了看九条的脸,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原来如此!不好意思,我看不太懂上面的东西。”
“……”九条拿着报名表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你说你,看不懂日文?”
“会说不就好了嘛,为什么一定要看得懂啊?那么多字很麻烦的啦,”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把衣服上的灰蹭到了脸上。
救命,早乙女部长。
这人好像是个笨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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