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光落在屋檐上,萧询推门而出,看见了廊下的温如吟。
他只穿了一件里衣,不知站了多久,脖颈间的红痕是昨夜情事的余韵,也是一场荒唐的印证。
回忆涌入脑海,萧询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犹豫道:“你……好些了吗?”
温如吟侧目,目光微凉如水。
萧询心神一颤,挪开视线,不多言语。
半晌,温如吟才道:“萧询,知道我醒来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杀了你。可后来我意识到,如果不是你,我也会死,所以我不仅不能杀你,我还得向你道谢。”
他慢慢走到萧询身边,微微一笑,道:“多谢你,救了我一命。”
萧询望他,轻声道:“你笑得不真切,眼里有杀气。”
闻言,温如吟几分笑意散去,道:“知道就好。”
一轮朝阳和缓缓而出,天地间慢慢增色。
萧询回之苦笑,道:“或许你我都不曾想过会纠缠至此。”
一番沉默后,温如吟忽而正色问:“你愿意放弃之前的一切,彻底隐姓埋名于南国,留在我身边吗?”
……
只一瞬的犹豫后,萧询摇了摇头。
温如吟了然,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我知道,你在北国有念想,有仇恨,还有未尽的职责,必定不会留此苟且偷生。”
他很是坦然,收回目光,眺望远方:“况且你我本就天生敌对,能走到如今一处,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萧询静静听完,表情复杂:“那么,你怎么想昨晚的事?”
“若我说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太过分了些。”温如吟似乎早就想好了说辞,“既然你我都未娶妻,那谁也没有亏了谁。且你我又是盟友,不如……”
他拍了拍萧询的肩头,语气很平淡:“不如当作一场意外。”
最后四个字简单明了,却叫萧询的神情微裂,仿佛吃了块黏腻生硬的肉,吞下来吐出去都觉得恶心。
他难以置信地打掉温如吟的手,面带怒色道:“那你把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温如吟,你真是个可恶可恨的小人!”
他气得挥袖而去,只留得温如吟继续在廊下站着。
而望着萧询的背影,温如吟慢慢皱起眉头,眉眼间染上些许恼怒。
不若如此,又能如何呢?他还想自己娶了他不成吗?
奉御司中,温如吟浑身酸痛,躺在堂中榻上看案卷。
窗户微微开着,有焦急的脚步声传来。他放下手中事物,便看见叶行推门而入,面色一反常态,严肃起来。
“指挥使,裕王带人闯进奉御司了。”
似乎早有预料,温如吟神色不改,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他起身,却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叶行赶忙扶住他,关切道:“指挥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若是身子不适,还是别去了吧。”
温如吟镇定道:“不碍事,脚滑了而已。裕王此人脾气暴躁,若我不出面,怕是会拆了整个奉御司。”
待他到了地方,就见裕王坐在一把红木雕花椅子上,正对奉御司正厅门口,两边府中亲卫佩刀戴甲,数十人排开,气势汹汹。
温如吟整顿表情,随即上前一礼,恭敬道:“下官不知裕王殿下来此,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裕王横眉冷对,道:“温如吟,你的确该死,敢动本王的人,还在本王的府上。”
温如吟道:“下官糊涂,还请裕王明示。”
裕王一下站起来,示意亲卫从外抬进一具尸体,放在温如吟面前。
见状,温如吟神色微微一变。
这是昨晚纠缠他的女子,果真死了。
“昨晚本王设宴,你也去了,醉酒后去了花园,非礼本王的侍妾。”裕王铁青着脸,注意到了温如吟的神色变化,“她自尽了,临死前说出了你的名字。”
说到这裕王扬手扔出一柄匕首,冷漠道:“动本王的人,打本王的脸,你今日必须死。”
温如吟立刻跪下,捡起匕首,态度依旧恭敬道:“王爷请息怒,此中误会甚深。但有一点千真万确,下官并没有做此等龌龊之事。”
裕王冷笑连连,道:“怎么?你是觉得本王诬陷你?”
“自然不是。只是王爷被小人蒙蔽,误以为真相是真相。”温如吟低眉敛目道,“昨夜下官确实去了附近花园,也确实遇见了此女子。但是她先来招惹下官,意欲献身。”
听闻此言,裕王并未相信,反而怒上加怒,直接一脚踢向温如吟胸口,痛骂道:“放你老子的屁,本王的女人能献身于你?”
温如吟结实挨了一脚,滚了一地灰尘,狼狈不堪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但他并不恼,而是爬起来继续跪好,道:“王爷莫急,还请听下官将话说完。其实下官事后也有疑惑,王爷年富力强,风姿威武,府中侍妾何至于此?差人调查才知,此女生前深受沐国公恩惠,也因此恨上了与之有纠葛的下官。此事完全是此女蓄意报复,为了挑拨下官与王爷的关系。”
这般清晰的说辞倒是让裕王信了几分,他微微挑眉,道:“你说什么我就相信什么?证据呢?”
“证据自然是有。”温如吟跪地拍手,叶行便呈了一本案册上来。
裕王随意翻阅了几页,发现其上记录了这名侍妾的姓名籍贯生平,甚至详细到每日都做了什么。
“此女出身不高,早年与沐国公相识,并受其帮助,下官可以将其中亲历者找来,亲口为您描述。”
裕王沉默片刻,大致是相信了,但还是不满道:“早就听说奉御锦衣,记事如镜。今日一见,还真叫本王不寒而栗。”
“下官奉命监察百官,护卫皇室,不敢懈怠。”温如吟抬眼,道,“王爷何须畏惧?下官以此效力南国,忠诚之心天地可见。”
裕王冷笑片刻道: “看来今日之事是本王胡闹了。”
温如吟道 :“若非下官与沐国公交恶,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世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裕王转身,踢了踢一旁的尸体,道:“今日在奉御司耽搁太久,忘了时间了。改日本王让人送些上好伤药到温府去。”
温如吟道:“王爷慢走。”
院内寂静下来,叶行赶忙跑去将温如吟扶起,哀叹道: “大人身为陛下近臣,何至于被这裕王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为何不早些让卑职奉上案册?”
“我因为盐税案和沐国公之事已与梁王不合,若是再惹上裕王,将来别想有好日子过。”温如吟有些艰难地起身,“以后不要提什么天子近臣的词,听着叫人笑话。”
他这种人在这些皇室宗亲面前算得了什么,再怎么人前显贵,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入夜。
杨明昌面前摆了一排瓶瓶罐罐。
温如吟有些疲乏地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杨明昌贯彻絮絮叨叨的风格:“这是外敷的,今日裕王那一脚踹得不轻,你好好涂抹,省得留下淤青。这是内服的,刚诊脉发现你有些内虚,吃点补药缓缓。”
温如吟打了个哈欠,不经意道:“有没有止疼的?”
“有,给你备着了。”
杨明昌推到他面前,继续道:“但还是少吃,太多容易失效。对了,这个治内虚的药我想着给萧询送一点,最近见他总是蔫蔫的,不大有精神。”
“给他做什么?他哪里蔫了。”
“这不是怕他体力不够,办不了差吗?”
“他?他体力够好的。”
“是吗?看来你挺了解的,试过了吗?”
“试过……”
温如吟一下惊醒,恍惚道:“杨明昌,你什么意思?”
杨明昌和善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叫人觉得是个话本里的反派。
“我什么意思?我问你,你和萧询昨夜在我的床上干了什么好事!”
他颇为抓狂道:“以为叫人打扫了我就看不出了!我可是神医!他奶奶的,温如吟,你个叛国的反贼!”
温如吟强行解释道:“事出有因,我昨晚中了春药,与萧询纯属意外 ……”
“管你有几个借口,今晚我要换屋子睡觉。”
气多伤身,杨明昌发泄完后努力平复心情,又问:“你和萧询谁占了上风?”
温如吟沉思道:“我觉得没有谁占上风的说法。”
杨明昌一眼看穿,恨铁不成钢地捶桌子:“你被他吃的死死的,是不是!”
温如吟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杨明昌捂住额头,只觉得天昏地暗。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被北国廷尉压了,说出去真是有辱南国脸面。
他道:“温如吟,你下次少来这种意外。我早就同你说过,你身体与正常男子有异,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这种事情绝对不行!不然将来要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住你!”
“好了,今日你也辛苦了。”温如吟推诿道,“我吩咐管家再给你找个更大的房间。”
杨明昌哼了一声,起身离去。
结果没出去多远,又被萧询拦下来了。
“他身体如何?”萧询眼里全是关切。
“他?”杨明昌没好气地问,“他是谁?”
萧询动了动嘴,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温如吟。”
话落,杨明昌举起医箱往他胸脯上狠狠砸了两下。
“姓萧的,南国待久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是吗?和旁人也就算了,温如吟是什么身份?你敢和他做这种事?”
萧询被砸得闷哼两声,捂着胸膛有些发晕。
杨明昌继续道:“你们做奸细的喜欢玩兵法,我知道你这招,美人计是吧?但我出于好心劝你一句,萧询,敢对温如吟玩这套,你会死的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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