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总是来得急,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瞬就乌云密布,疾风骤雨。
暴雨连下了一月。
清辉宫内传来阵阵痛呼。
已经一个下午过去,小皇子的头还没有出来。
稳公令侍人端着参汤慢慢喂着,“贵君,您先补充点力气,等下按仆的指示呼吸用力。”
沈贵君面色惨白,汗水淋漓,他用力抓着稳公,“要,要是真有什么意外,请您一定保住我的孩子。”
旁边的侍人闻此大惊失色,连忙跪了一地,“贵君您一定要坚持住,小殿下不能没有生父啊!”
“您和小殿下都会平安无事的。”稳公沉静道。
一碗参汤饮尽,沈贵君多了些力气,感到下腹一阵剧痛,忍不住惊呼出声。
清辉宫里声音嘈杂,但皇帝所在的鸣宸殿此时寂静一片。
胥帝神情模糊难辨,垂首看着底下跪拜的朝臣。
不知道是哪位臣子的汗水滴落,混在外殿的雨水声中,除却本人,不为任何人知晓。
“陛下,天降异象,暴雨一月,视为不祥。朝天阁卦象有云,其祸在北。”江为远再次叩拜。
一人出声后,又有几人接连上表。
“恳请陛下清祸端,免民灾,还朝安宁。”
“恳请陛下清祸端,免民灾,还朝安宁。”
气氛凝结成冰。
侍人静立一旁。
不多时,殿外传来人响。
离胥帝最近的侍人悄声离去又悄然回归。在胥帝身旁耳语一番后退回原位。
咚——
胥帝重重把手边的奏疏往桌上一砸。
“传朕旨意,沈贵君秉性贤淑,夙夜忧劳,虽新产出安,犹念黎庶疾苦。为国祚绵长,百姓康宁,令沈贵君携幼子入大安国寺祈福,即日启程,非有诏不得回。”
“各位爱卿可有异议?”胥帝眼神扫过众臣,把他们的窃窃私语皆收入眼下。
江为远心思一过,知道皇帝已是退了一步,要是在不依不饶就是真的撕破脸了。于是他躬身再拜,“陛下英明。”
剩下的臣子齐声再拜,“陛下英明。”
走出鸣宸殿,章奉凑到江为远身边,“尚书,依我看陛下......”
未等章奉说完,江为远便伸手止住对方,“章侍郎,慎言。”语毕,也不看对方神色转身离去。
胥帝的旨意传得很快,本来喜气洋洋的清辉宫内眼下已是鸦雀无声。
除此之外,为显心诚,陛下只令稳公以及两个侍从同沈贵君父女前去大安国寺。
沈兰听到后愣住一瞬,转而抱歉的朝着稳公几人轻声说道,“倒是连累了你们。”
他现在身子还虚弱着,眼眸水润红肿看起来十分受伤,偏偏语气淡然,倒像是强撑着一般。
众人面露不忍,来传谕的侍女也安慰道,“贵君且安,照顾好自己。”
沈兰命两个侍人收拾行礼,自己抱着孩子靠着稳公,等着胥帝备下的马车接他们离开。
此前他来便是孤身一人背着个小包袱,此刻他走,确是有了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婴儿。沈兰心里有很多困惑想要问一问余清央,为何不见他,又为何要让他走。但他也了解余清央,他问不出什么。
或许离开皇宫也是好的,他毕竟适应不了这里。
心思百转间,两个侍人把包裹收拾完毕,几人跟在宫人身后上了摆在清辉宫外的马车。
大雨还在下着,不时有电闪雷鸣。
一道强光从窗外照入殿内,余清央端坐榻上。
“陛下,贵君已经上车,现在应是出了宫门。”回话的是先前到清辉宫传谕的侍女。
桂圆大着胆子看了眼皇帝的神情,想了想道,“奴看到贵君怀里抱着的小皇女,很是可爱。”
刚出生的婴孩哪里看得出样貌如何,桂圆此番言语不过是知道皇帝现在想听什么。
“出去吧。”胥帝声音低沉,透露出一丝疲惫。
桂圆把殿内烛火熄灭,轻轻退出门外。
京城的道路宽敞平顺,马车行时平稳,加上车内用棉被堆得厚实柔软,路上倒不是十分受罪。
只是沈兰刚刚生产,正是体虚劳累的时候。
两个侍从守在靠门的地方,不时低语。
稳公卫寻看着沈兰憔悴的神情,不由安抚道:“这路上也不知道用时多久,贵君不如先睡会吧。”
沈兰摇摇头,“多谢卫公,只是我心忧虑,怕是睡不着的。”
他低头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婴儿,他的孩子倒是安静的很,除了刚出生时的一生啼哭,到现在竟一直没再哭闹过。卫寻顺着沈兰的视线看向着小小婴儿,“小殿下是心疼贵君,不愿您费心费神。贵君应当好好歇息,把身体养好,才好一直陪着小殿下。”
看沈兰神色松动,卫寻又多安慰了几句,这才哄得沈兰松懈神经闭上眼睛。
侍人看花、看叶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看去,只见平日温婉明媚的贵君紧闭双眼,眉头微蹙,唇上也失了颜色。再多想一想,心里就涌起一阵难过。
卫寻见他们似是要哭出来,连忙阻止,他低声道,“眼下贵君就靠我们等人照料,要是我们先支撑不住,怎么对得起贵君之前的诸多照拂。”他丢了一方手帕到看花身前,“把眼泪快快止住,若是累了,你们也先休息会。”
看花拿起那手帕揣进怀里,用衣袖简单擦了眼泪,“没事的卫叔,我不累,倒是您忙碌了一个下午,你先睡会吧。”
“就是说,”看叶补充道,“您和殿下睡一会,这路上我们两个看着呢。”
卫寻倒不是不放心他们两个,他担忧的是出了官道,多得是危机重重。
眼下贵君还在睡着,卫寻也不多说他心中的担忧,朝着两人点点头便闭上眼睛假寐。
不多时,感受到身下的颠簸,卫寻睁开双眼。
他挑起身侧的窗帘,借着车内的烛光,看到车下的泥泞。
这是到了山路。
卫寻面色沉重的放下帘子,回头时不期然对上一双水润的眼眸。
余钰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只见他突然冲自己露了一个笑脸。
余钰:......
她可是亲眼见到此人上一秒面色阴沉下一秒就挂起笑脸的。余钰收回视线,感受到自己被束缚挣扎着伸出手来,眼睛一撇看到自己竟然是个婴儿的拳头。
此时她才记起,自己竟然是带着记忆重生。余钰回忆着自己刚刚从一片黑茫中挣脱出来,就被一声巨大的哭声吵到再次晕了过去。
现在才彻底清醒过来,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余钰感到身后有什么动静。
她被换了个姿势横抱在身后人的怀里。
“贵君,您醒了。”卫寻道,“现在我们已经上了山路,不出意外白天的时候便能到罗城,到时候歇歇脚再接着赶路。”
从京城到大安国寺路途遥远,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才能到达。一直坐在马车里难免滞涩烦闷,路经些安宁的地段倒是可以下来走走舒缓一下。
沈兰颔首,“一切听卫公的。”
余钰听着两人的交谈,倒是明白了一些现在的处境。
他们几人是要去一个寺庙,而且还要在马车上颠簸十日,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唯一让她意外的是,面前这个沈贵君竟然是她的生父,此生父是生她的那个生父。
自己这是投生到了一个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异世。
上一辈子,余钰是个孤儿,在末世,像她这样出生就被遗弃的孩子不在少数,她是靠着基地的抚养才长大成人。好在她后来觉醒异能,为报答养育之恩,实现火种基地的理想,余钰一直和其他在基地里长大的孩子在末世搜救生命,延续人类希望。
之后几年,末世混乱逐渐结束,新世界秩序建立。但所有觉醒异能的人类都像是提前预支寿命,纷纷离世。
余钰也死在了她二十岁的时候。。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余钰心下轻松,或许重来一次就是为了让她好好享受生活吧。
就在她开心着眨着眼睛的时候,余钰闻到了一丝及其浅淡的血腥味,混在雨水打在泥土的味道中很是不明显。只是她经历末世,对于血液味道的敏感程度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
余钰视线受阻,只能根据声音进行判断。
很轻的一声响过,面前一片黑暗。
是那个叫卫公的男人把烛火熄灭。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余钰感知到有人在靠近。
“贵君不用担心,到了白日就无事了。”卫寻让看花和看叶守在沈兰身边,自己则是凑到马车门口。
昏暗中,余钰听着沈兰清浅的呼吸声,心下好像明白了什么。
或许在这异世之中,也不尽然能够平稳度日。
余钰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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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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