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余钰几人到达大安国寺所在的山脚下。
此山名为怀安山,是几百年前胥朝开国君主所命名。根据历史记载,起初此山名为危山,以高、陡、险著称。难得的是,竟有人登此高山建屋筑房,搭建起了大安国寺的前身安山庙。
庙中人语云,“山虽险,吾驻而助之,则险可弭矣。”
意思是,虽然这山高峻险绝,但是有我们驻扎在此,安身立庙,帮助他人,那么危山也不再会危险了。
后来战乱四起,各方势力角逐,开国君主躲身于此,幸得庙中人照料,方才遇难成祥,安定天下。
遂把安山庙改名为安国寺,危山改名为怀安山。
百年后,安国寺不断扩建发展,后被胥朝一任皇帝更改为大安国寺。
去寺庙的路经由几代人的修建,上山的路并不难走。
等到马车停下,看花和看叶掀起门帘,卫寻抱着余钰先一步下车,之后接过看花的位置一手掀着门帘,由看花上前扶着沈兰走下马车。
寺庙门前站了一排的僧人,为首的人见到沈兰,双手合十低头行礼,“沈施主安好。”
“慧迟方丈安好。”
慧迟点头不再多言,令两个小僧打开寺门,迎几人进去,并将沈兰他们引到一处僻静的厢房,让他们先行休息。之后又叫来两个男僧前来帮忙。
大安国寺自始至终没有过男子不得入庙为僧的规定,只是这里的僧人到底女子为多,若不是有什么难事或例外,寻常男子是不会来此做僧人的。
现在寺庙里的男僧,大多是家境清贫抚养不起或者逃难来的。
站在沈兰面前的两个男僧,年龄看起来不过十五左右。
待慧迟走后,其中一个小僧道,“见施主安,我名竹音,这是我的师弟泉音。”
“竹音师傅好,泉音师傅好。”沈兰朝着两人同样行礼问候道。
此时天色将晚,卫寻便让沈兰和看花看叶随两位僧人前去沐浴更衣,留自己照看着余钰,等到几人回来,再由看花陪着前去。
皇宫
余清央站在清辉宫外。
大雨自五天前便已停止,因雨水产生的灾情也得到有效控制。
桂圆守在余清央身侧。
此时的清辉宫里多数的侍人已经被重新分配,只留下几人负责日常的打扫。
阳光倾洒下来时,还能够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尘土。
在沈贵君出发时,她按照陛下的嘱托派遣了一部分护卫跟随在马车的不远处。果然不出所料,是有人想要在半路截杀贵君和小皇女。好在一路有惊无险,人也成功被护送到国寺之中。
只是,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桂圆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沈兰见面的时候。对方跟在皇帝身后,对皇宫的一切都不熟悉,但还是强装着镇定不在人前露怯,和她宣旨那天一样。
余清央门外没多久就提步离开,似乎只是过来看一眼。
在大安国寺,沈兰他们也逐渐适应了寺庙中的生活。
毕竟也是借着祈福的由头来的,沈兰在身体养好之后便加入了日常的修行之中。
每日早课诵经,午课修学,晚课抄经,缺少侍人的服侍,更多时候是需要自身的劳作。可以说余钰在会坐的时候就学会了陪在沈兰身边一同修行。
只是余钰毕竟是个女子,沈兰虽然是她的亲身父亲,但她保持着成年人的思想对此并不适应。于是等到她能说会走之后,便尽量不在让别人帮忙。
沈兰和看花看叶没有真正的养过孩子,只以为其他小孩和余钰一样都令人省心,且学东西很快。只有卫寻看出些许端倪,不过他倒是觉得只是余钰本身悟性很高又加上耳濡目染这才早慧。
如此到余钰八岁的时候,她便上山下水,在寺院的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父君,你看!”余钰提着一个半满的小木桶走到正在择菜的沈兰面前,“这是我和元泽一起从河中摸的小鱼。”
元泽是庙里和余钰年岁差不多的一名小僧,两人正是七八岁好动的年纪。
看花凑过来看了一眼,笑着道,“真好,那今晚可以有鱼吃了。”
“你呀,看看你这衣服,”沈兰指着余钰袖子上的一处磨损,“是到哪里蹭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余钰擦拭着正在滴水的手。
余钰故作乖巧的蹲在沈兰面前,“是我不小心了,等晚上的时候我给它补成一只小兔子好不好。”
她的刺绣是和沈兰学的。
刚到寺庙的时候,只有些适合大人和大一点孩子的僧袍,余钰的衣服都是沈兰一点点给她裁剪缝制而成的。后来等余钰长大一点,就让沈兰教她怎么缝衣服。
现如今的衣服,很多都是余钰自己做的。哪里破了就在哪里缝上一朵小花,一只小狗。
元泽见时间不早,和沈兰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要离开了。沈兰他们只是住在寺庙还不是正式的僧人,可以偶尔吃些荤食,但元泽却不能。
见对方要离开,余钰也不多拦,只是说,“有空再来找我啊。”
晚膳的时候,余钰把做好的鱼汤给五人各盛了一碗。
几人用膳的时候,余钰把下山的所见讲了出来。
“山下现在聚集不少人,说是遇到了旱灾。”
听余钰讲完,沈兰他们面色有点沉重,自古以来,自然灾害中受苦最多的都是百姓。
“我听元泽说,寺里准备明天下山布施。”余钰也想去看一看。
知道余钰后面的意思,沈兰没有过多阻止,只是让她注意安全,跟在僧人身后,不要添麻烦。
饭后收拾完毕,余钰进到沈兰的房间。余钰从沈兰旁边的针线盒里取出一根针,拿了一条和衣服颜色相近的丝线,顺势坐在对方旁边慢慢缝了起来。
原本沈兰准备绣几条手帕,但看余钰那么认真于是停下手好整以暇的看了起来。
余清央也是会绣工的。
这一点她们母女倒是相像。在烛火下沈兰看着余钰的动作微微出神。
第二日,余钰跟在元泽身后,两人排在其他僧人之后一同下山。
昨天只是远远地看着,只看到那些人面上的憔悴风尘,今日离得近了些,才真正意识到他们都是经历苦难逃生来的。
余钰个子小但力气却大,她拿着柄长勺一下一下舀着米粥倒入碗里,再由元泽拿起碗递给排队的难民。
等到两人胳膊酸痛的时候,就轮换另一组人接替。她们撤下来负责维持秩序或者跟在医者身边做点搭把手的小事。
一连三日如此,余钰也逐渐得心应手。
后来的几年,她都会帮着寺院的僧人做些助人的善事。
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余钰便借着香客捐赠以及寺院里留存的书本抄录修习。看花看叶没有嫁人的打算,一直陪伴在沈兰身边,卫寻则是和寺里的医者混在一起,商讨医术,不时整点药汤给余钰尝试。
胥宁十八年。
余钰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六年。
关于前世的记忆慢慢模糊,呼吸着山林间清冽的风,余钰心里一片寂静。
今日她准备从树上打些栗子下来,和父君一起板栗饼。余钰拿着一支长杆站到树下,挑着果实多的地方用力敲打树枝。
哗哗啦啦的树叶声伴随着果实砸在地上的声音。
余钰及时调整自己的位置避免被砸。这一棵树敲完,她又换到旁边的树下。
估计着数量,余钰把长杆靠在树上,拿起早就备好的竹筐,弯腰从落叶中捡起果实。等把小筐装到半满的时候,余钰将其背在身后,沿路返回。
还没进门,余钰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诶呀,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看花就站在门口,见到余钰的身影时眼睛一亮,他接过对方身后的竹筐,“您快进去,宫里来人了。”
余钰听得出看花语气中的急切,没再多问便走入沈兰的房间。
走入房中,余钰先确认了沈兰目前的状态,见他表情没有异样这才把目光投到房间中另一人身上。
“阿玉,快来拜见你桂方姑姑。”
余钰行了一礼,“余钰见过桂方姑姑。”
没等余钰把礼行完,就感受到一股力道把她扶了起来。
“我哪里算什么姑姑,六殿下不用多礼。”虽是这样说着,但桂方看着余钰知礼的样子还是满意的点点头,尤其是看到她和陛下的相似之处时更是心下安慰。
桂方来此的缘由已经告诉沈兰,等到余钰进来后便又重复一遍。
原来这些年皇帝的圣体断断续续一直不好,前几日竟然严重到在朝堂上突然昏睡过去。皇后及其他后宫轮流侍疾,各位皇子也要侍奉御前。
这次桂方来就是要接他们回宫的。
沈兰知道其中的利害,这些年在寺院里世外桃源的生活让他几乎忘记了前朝后宫的刀光剑影。等回到宫里,即使他们父女没有争夺太子的野心也会被别人当做靶子。
想到这里,沈兰的心又硬了起来。
虽然在外的生活自由舒适,但这些年他总感觉委屈了余钰,在皇宫的其他皇子哪个不是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活着。他们阿玉可以选择过清贫自在的生活,但不能是受人摆弄。
余钰见沈兰陷入沉思,她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会有再回京城的一天。离京那天的味道一直停留在她的记忆深处,虽然那天性命无忧,但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未出一言,心里却达成了共识。
此番回京之后必定困难重重,要想自己活得自在,就要把一切危险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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