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反复传来刺耳的“滴滴”声,机械噪音把江作屿从遥远又干旱的荒漠拉了回来。
他睁开眼,看见白色的天花板。
喉咙很痛,很想喝水。
“骆总到底希望他死,还是希望他活啊?”
江作屿听见有人说话,他慢慢转过头,看见帘子背后白炽灯照出两个虎背熊腰的人影。
“谁知道呢,多半希望他死吧?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在那布置炸药了。”
江作屿艰难吞咽,喉咙像刀割一样疼,他试着动了一下手,那感觉就像午夜梦魇时逼迫自己醒来,能动但是得花很大的力气。
“反正我们算是完成任务了,就告诉骆总,人没救活,死了,现在去把他的氧气管拔了吧。”
江作屿一惊,赶紧闭上了眼。
帘子“哗”一声被拉开,江作屿脸上的氧气罩忽然被扯下去,扔到了枕头旁。
呼吸瞬间有些凝滞,他想张嘴,但不得不忍住。
“走吧,快回去复命,骆总还要准备和张家千金的婚礼,别给耽误了。”
江作屿那一刻脑子有点转不动。
他们说的话像隔着一道铁门,支支吾吾被隔绝在外。
两人又看了江作屿一眼,对视着点头,把帘子拉好后,出了病房门。
江作屿抬手,费力在枕边摸索,手臂弯曲的时候很酸,很沉。在摸到氧气罩那一顺,他用尽全身力气翻转身体,脸凑到了氧气罩上。
猛地吸了一口气后,眼泪流了出来。
他放松身体,重新躺好,过了几分钟,大脑好像才从混沌中慢慢回归现实。
江作屿睁开眼,回忆着刚才两个男人的对话。
从骆见疏让他去游乐园等,到他醒过来,中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骆见疏真狠,居然想要炸死他,估计骆见疏这样的以后找不到女朋友,谁和他恋爱谁是冤种。
这是他现在抛去理智和演技唯一的真实想法,他已经把这位室友带入剧本男主的人设了,好像骆见疏本身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
可好像哪里不太对?
骆见疏让他死的这个环节来的太快了,中间漏了很多情节。
难道进入剧本后并不会百分百还原剧情,只是按照大致路线走,但细节会有变动?
他是“白月光”的角色,大致路线是他受尽欺负,死里逃生,最后回来复仇。
现在这个程度算是结仇了吧?
要复了么?
这么想着,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出现骆见疏温柔的声音:“乖宝,等我。”
江作屿的心猛地跳了几下,他赶紧用手扶紧氧气罩,深呼吸了几口。
怎么回事?他不会对一个男的心动了吧!?搞什么??
不不不,因为他在剧本里,进入了“白月光”的角色,带着“白月光”对“男主”的爱意而已,而且他现在处于缺氧状态,心律不齐很正常。
江作屿在一番自我解释和自我斗争中,心情几经起落,最后终于自洽圆满,放下心来。
手机忽然间在桌子上震动,这动静很大,江作屿吓得心下又一慌,伸手去桌子上找手机。
屏幕裂了好几条细纹,角落碎的掉渣。
......
再好的膜也架不住这么惨烈的虐杀。
他打开信息一看,居然是郭进善发来的信息。
郭进善:您好,打扰您一下,您今天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情想和您说,如果您方便的话,请于今晚八点至千禧酒店赴约,我会等您。
江作屿看完就按灭了手机,屏幕的光刺眼得令人反胃。
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好。
但他也不能真躺在这张病床上养到康复。
江作屿绷紧了神经,也就休息了二三十分钟,他就拖着沉重的身体,悄无声息出了病房。
从四楼坐电梯到一楼,再走到医院大门,好像过了半个世纪这么久,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很累。
他在花台旁站了一会儿,觉得不大对劲,低头拉起裤腿,发现膝盖上缠着几圈纱布,血红色已经渗透到最外层,这血色鲜艳的有些奇怪,他想伸手摸一摸,垂手时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线。
黑色的。
琉璃说过,有隐藏身份的玩家,进入剧本后,红色会变成黑色。
“请避免别人发现自己有隐藏身份。”琉璃的声音在他脑袋里回荡。
他犹豫了一下,试着取下这根黑线,发现褪到关节处就卡住了。
这根线说粗不粗,但也绝不是能用牙齿咬断的细,他也实在不想再折回医院里去要一把剪刀。
他想了想,把右手腕的一串黑色珠子戴到左手上,再把黑线绕在珠子上,合二为一,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操作完后他打开了手机地图,试着搜索了一下“观音渡”。
平时都能很快出现目的地的地图,现在像没睡醒似的一直绕圈。
看来是搜不到这地方。
江作屿正准备关地图,界面却一下子跳转出一条路线。
这条路线很奇怪,没有显示在任何一条道路上,蜿蜒着从空白区域延伸到一片叫“六尘河”的......河中央。
江作屿皱着眉,食指一曲,手骨节在下嘴唇上摩挲。
“六尘河......没听过啊,难道观音渡在河底下?”
可是要怎么过去?
“如果不兑换钱呢?‘被追逐’又是什么意思,被npc追杀?”江作屿正想着,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腰。
这地方多少有点敏感,他下意识翻转手机,回头望去。
身后站着一个五六岁样子的小姑娘,小姑娘大冷天的穿着一条花裙子,头发像是被胡乱剪过,像只炸毛小狗,大眼睛水灵得很,嘴唇边沾满了白色的东西。
江作屿眸光向下,见奶白色的雪糕化了小姑娘一手。
他伸手摸了一下衣服,兜里没有纸。
小姑娘半天不说话,江作屿把手机装到衣服兜里,转身问:“你有什么事吗?”
听见江作屿说话,小姑娘满足似的笑弯了眼,将手中的雪糕往前递:“你吃雪糕吗?”
江作屿望着那雪糕,见雪糕顺着小姑娘手一直往下淌,总觉得自己的手背被冰块敲了一下似的,跟着打了个哆嗦:“我不吃,你吃吧。”说完,他往小姑娘身后看了看,问说:“你家大人呢?”
“大人?你是说我哥哥吗?”小姑娘舔了一口流到手上的雪糕,“我哥哥在工作哦,我不能去打扰他!”
江作屿四处看了看,周围人不是很多,但是看不到有保安,“你哥哥是医生吗?在哪栋楼,我把你送过去吧。”
小女孩瞪大眼睛,往后跑了几步:“我哥哥是服务员,在酒店工作哦!”
“酒店?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江作屿眼睛一扫,忽然看见小姑娘手腕上戴着一条黑色的线。
小姑娘也是npc。
“你哥哥在哪个酒店?我送你过去吧。”江作屿掏出手机,准备打车。
“可是,你不吃雪糕吗?”小姑娘把手抬得很高,几乎要送到江作屿嘴边。
江作屿手上一顿,盯着那剩的不多的雪糕。小姑娘满眼笑容的看着他。
“我必须要吃吗?”
江作屿犹豫着手都要伸过去了,耳旁忽然吹过一阵冷风,然后听小姑娘银铃一笑,说:“吃了雪糕,我们就要结婚啦!”
江作屿呛了口风,猛咳了几声。
雪糕已经流到小姑娘手臂上了,江作屿叹了口气,接过雪糕:“我帮你拿着,你先去洗洗手吧。”
这个医院的厕所很小,男女厕中间就隔着两个身位的洗手池,江作屿帮小姑娘开了水,水管卡了几下,水流也不通畅。
小姑娘伸手,沙黄色的水冲走了雪糕汁液,江作屿皱起眉,把另一边的水龙头打开,是坏的。
手上仅剩的雪糕快要流到他手背上,江作屿手伸到池水上方,汁液递进了水池。
啪嗒——
声音很响。
右手边女厕所的门没有关,里面的灯忽然熄灭,小姑娘像是被吓了一跳,往江作屿那靠了靠。
水流声在沉寂的空间变得十分诡异,江作屿关了水,说:“走吧。”
他带着小姑娘刚转身,女厕所的灯忽然又亮了,江作屿余光瞥见一道白。
刚才明明是黄色的灯光,现在却变成了白色。
剧本里可没有这么诡异的东西,江作屿心想。
“哥哥,你怎么还不吃雪糕啊?都要融化了。”小姑娘拉着江作屿的衣角,有点不太开心。
江作屿停下脚步,低头看已经化没了的雪糕,他将木棒放进嘴里,转身望着小姑娘:“我吃了。”
这小姑娘不对。
他之前出医院的时候,看见医生护士手腕上都没有黑线,说明他们就像这个世界的背景板,跟桌椅板凳没什么区别,这小姑娘是他第二个遇上的npc,上一个是骆见疏的母亲。
她一直重复让他吃雪糕,一定不寻常。
江作屿猜想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吃雪糕会获得什么东西,二是吃雪糕会触发什么任务。
他还什么都没做,获得东西的概率不太高,他猜想多半是触发任务。
“太好啦!!”小姑娘开心地拍着手,指了指女厕所,说:“恭喜哥哥触发任务,只要哥哥去女厕所问出女鬼的愿望,就能获得150游戏币哦!!”
......
嘴里的木棍差点咬碎。
江作屿回头,看女厕所的灯闪烁不停,灯泡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好像整个厕所都兴奋了起来。
“哥哥,我提醒你一下,因为会受伤或者会死亡,你可以去找更厉害的人帮忙哦,只要问出了女鬼愿望,无论通过什么方式,你都可以得到游戏币哦!”
“会死亡?”江作屿将嘴里的木棍扔到了身后满当当的垃圾桶里:“我想问一下,是这个任务很危险,还是所有任务都很危险?”
小姑娘有些等不及了,双脚来回踩:“所有,是所有哦!所有任务都很危险,非常非常危险!”
江作屿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没有时间限制吧。”
小姑娘激动地摇头:“没有没有!”
江作屿点了点头,走进了女厕所,双脚落地后,女厕所的灯灭了。
他伸手在墙上摸了摸,找不到任何开关,回头一看,厕所外也是一片漆黑,他就像被装进了一个封闭的垃圾桶里,暗无天光又恶臭无比。
【系统提示:您已进入“女鬼愿望”任务区域,任务奖励:150游戏币。】
【系统提示:您周围存在女鬼3人,正在统计战力值,请稍后......】
“多少?”江作屿有点要裂。
他没听过还有战力值这种东西,游戏规则里也没提到过,但是他一个人的战力值怎么压得住3个女鬼?
咬了个木棒,接了个疯活。
【系统提示:统计完毕,女鬼3人总战力值为106,玩家000-A战力值为......】
“嗯?”
就在江作屿和3个躲在黑暗里准备大显身手、大饱口福的女鬼安静等待时,系统顿了足足十秒,然后“砰”一声巨响。
系统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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