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将军瞳孔骤缩,倏地抬手拔出了箭:“你这是做什么!你浪费了你的机会!”
江作屿手酸,他将弓仍在地上,捏了捏有点发颤的手臂:“我赢了,告诉我你的愿望吧。”
“你根本没射中麻袋!你输了!”女将军有点气急败坏。
江作屿笑说:“你说的不是射中鬼算赢吗?”
女将军瞪大眼,她在这里么久,从来没有玩家活着出去过,她恨得牙痒。
江作屿好心安慰:“别生气,容易生病,我赶时间,快给我吧。”
江作屿朝女将军伸手,女将军恶狠狠地盯着他,极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红纸,她将红纸拍在江作屿掌心。
江作屿没有看,把纸放衣服兜里就往外走。
骆见疏靠着门,饶有兴趣盯着江作屿的脸。
“你要是不想出力,就让一让。”江作屿与骆见疏保持着距离。
骆见疏侧身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出了门,骆见疏在身后问说:“你怎么知道麻袋里没有鬼的?”
江作屿站定,转头反问:“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骆见疏挑眉:“我告诉你的?什么时候?”
“你说‘也不过如此’,不就是想说我没有看穿这个陷阱,是个笨蛋。但既然有陷阱,就不会让人轻易看穿,而让人捉摸不透的唯一地方,就是麻袋里的鬼,制造麻袋陷阱就一个方式——只要麻袋里没鬼,她就永远都会赢。毕竟最后谁也不会要求查看五个麻袋里分别是什么。”
江作屿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着骆见疏,眼神比之前更加平淡,“真正的鬼不在麻袋里的话,那就在我身后了。”
骆见疏听着这话,沉默了会儿。
“哦?还有这层逻辑关系?”骆见疏摇摇头,“略显牵强。”
江作屿双手揣在衣服兜里,抬头看着骆见疏。他明明不矮,在骆见疏面前却有一种被压迫着的感觉。
他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他判断那只箭射不出去,跟不可能射中鬼,他赌了一把。
短距离能射中的鬼,只有这个女将军。
他沉默后,问说:“这不是我的任务吗?你为什么要进来?”
江作屿在上一个房间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他看出抱琵琶的女人很害怕,她一直在发抖,最后似乎还改变了规则,让他随便背一首诗就赢了。
那女人总不可能是怕自己,她全程在躲避的显然都是骆见疏。
为什么?
因为骆见疏是一个厉害的老玩家?还是说骆见疏做过什么,让她毕生难忘。
“怕你死在里面。”骆见疏说随口一说,却让人听着像真的,兜里手机一直震动,他没拿出手机,直接在兜里挂了,“还剩一个房间,一鼓作气啊,乖宝。”
江作屿嘴角抽了抽,转身推开第三个房间的门。
这门一推开烟雾缭绕,寒气扑面。
江作屿抬手挥了挥,白烟呛的他直咳嗽。
他跨门进去,先看见了一个冒着寒气的池子,池子是正方形的,面上结着薄冰。
“二位请更衣。”这淡漠又诡异的说话声,是从江作屿身后传来的。
他转身见门背后的龛台上,竟坐着位尼姑。
尼姑手中捻着一串菩提,薄到看不见的嘴唇翕张,自始至终没睁开过眼。
江作屿见骆见疏轻车熟路往冰池那走,从木架上拿下一件长纱衣,面对着江作屿就开始脱衣服。
江作屿移开眼,从冰池另一侧绕过来,取下了另一件纱衣。
他脱完了衣服,低头见这纱衣很薄,而且很透,他一皱眉,把T恤重新穿上,在T恤外套上纱衣。
“穿的越多,一会儿越冷。”骆见疏背对着他,好像不看也不知道江作屿做了什么。
“一会儿要干嘛?”江作屿只把鞋袜和外裤脱了,顺着冰池边走。
可没想到冰池边非常滑,踩了一脚整个人就往池水中倒,骆见疏听见动静,回头的时候,江作屿已经栽进冰池里了。
骆见疏没管。
江作屿没想到池水这么冰,身体刺痛难忍,池水也不浅,他在池中站立,水没过了胸口。
“既然下去了,就别出来了,听好了,你二人需在冰池中待上三个时辰,并且在池中抄写心经百遍,如果中途没能熬住,就算失败。”尼姑说完,清心寡欲地诵起经来。
江作屿掀起额前湿发,双手抹了一把脸,脸颊瞬间通红。他回头寻找,见另一边的池岸边放着纸和笔墨。
他忍耐着冻到骨髓的冰凉,一步步朝那边走。
骆见疏拿手机发了条信息,这会儿刚收起来,目光落在尼姑手中的菩提子上,听见冰池中划水的声音,才转头看了一眼。
江作屿已经走到了对岸,颤抖着手拿起池边的毛笔。
骆见疏觉得江作屿是个犟种,明明告诉他穿的越多越冷,他偏不信,既然不信,那就让他多吃点苦头。
骆见疏下到池中,没有抄写什么心经,他就靠着池边闭目,静静地等。
江作屿抄了许久,不知道时间过了多少,身体好像被冰冻的麻木了,下肢失去知觉,手写的每一个字都是歪的。
耳边时而传来钟鼓的敲击声,他看着抄好的一小摞纸,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谁在计时?
他侧头看了一眼,那尼姑身边没有任何计时工具,她一直闭着眼都不知道是死是活,难道这个尼姑是想把他冻死的池子里?
江作屿皱着眉,回头看身后。
一转身,正对上骆见疏目不转睛的深邃眼眸。
江作屿嘴唇抖得厉害,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不抄吗?”
骆见疏没打算回答,他在和那尼姑比耐力,但见江作屿嘴唇发紫,脸色惨白,他还是当了回好人,说:“把T恤脱了。”
这人不会好好回答问题。
江作屿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他手捏着拳,紧紧咬着牙。又眸光一落,瞧见骆见疏半隐在薄纱后的锁骨。
锁骨上画了一个没闭口的爱心。
江作屿猛地转过头,准备落笔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床头墙上的那句“是否加入游戏”后面跟着的爱心。
和这个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作屿头脑开始不清醒了,手里的毛笔掉了好几次。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江作屿半睁着眼,试图发出声音让自己清醒,浓稠的墨汁落下“空”字最后一笔,视线变得模糊,江作屿撑不住,整个人滑进池子里,毛笔跟着掉进池中,薄冰被晕成烟灰色。
整个人没入冰池的时候,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身体好像被冰锥扎了一样刺痛。
可是,耳边怎么会有风声呢?
他再睁开眼,看见一座废弃的楼房。
四周天空是暗灰色,浓云层层叠叠地往下压着,周围没有树,地上却堆满了腐烂的枝叶,空气中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江作屿呼吸不顺畅,总觉得身体有东西堵塞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就摔倒了。
身上很疼,他眯着眼吃痛地要站起来,却看见手臂上都是血。
他惊慌地瞪大眼睛,抬起双手愣愣地望着。
这稚嫩的手臂看上去就是六七岁大的小孩,他又低头一看,光着的小脚丫被划破了,血滋滋往外冒。
这是哪里?难道这也是任务的一环??
他回头一看,身后是一道生锈的铁门,铁门上了锁,栏杆上布满藤条和荆棘。
忽然间,天空劈下一道雷,电光一闪,雷鸣震天。
他被吓得急忙往前跑,中途踩到了一只死猫,温热粘稠,他大声惊叫,跌撞着跑入前面废弃的建筑中。
可才跑进去,就撞上一座大雕塑。
他跌坐在地上头昏眼花,喉间溢出稚嫩的哽咽,缓了缓后,睁眼一看,那石像有着一张面目狰狞,满是疤痕的脸。这张脸右眼眼珠浑浊无光,左眼整个都是红色,就像往一个水池里灌满了血。
江作屿本身是不怕这些的,但估计是带入了小孩的角色,此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更令他觉得荒唐的是,他感觉到□□处一头温热,大腿渐渐被浸湿。
......
不等心中五味杂陈的劲儿过去,那雕塑动了一下,猛然间,雕塑伸出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
“夏天,你怎么不听话,现在是睡觉时间,我不是说过,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能睁眼吗?”雕塑死命捏着他的手腕,漆黑的指甲嵌进他的肉里,“你是不是又要跟那个小草去钓鱼了?早告诉过你,那河里没有鱼,只有水鬼!!”
雕塑凑近江作屿,整个脸几乎贴了上来,左眼的血色在翻滚,变成一张长满尖牙的吃人的嘴:“小草要把你喂给他养在河里的水鬼啊!”
“啊——”江作屿撕心裂肺喊叫出声,他仰起头,眼泪往下滚,混杂在嘴角的液体里,他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精神错乱似的张口背起诗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春风......”
他呜咽地哭起来,怎么也想不起来,春风什么,春风后面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想不起来就完了!!
“春风吹又生。”一个略微稚嫩却又沉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对,对,吹又生,春风后面是吹又生!”江作屿失心疯地笑起来,眼角流出血红的泪,“小草不会死,小草会从黑暗中一次又一次醒来!我要等他!”
啪——
雕塑扬起手,一巴掌抽在江作屿脸上,怒不可遏地冲他吼着:“夏天!你记住,你比小草更强大,你在他之上!我一定会把你创造成超过天神的伟大作品!到时候,你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小草挫骨扬灰!!”
江作屿听到这句话,心砰砰狂跳,他低下头,双眼骤变,眸子血红。
“我不允许你伤害他!!他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不许动他!”江作屿一甩手,将雕塑打碎,碎片在空中划出一道一道的血光,血雨落了他满身,他喘不过气来,落在身上的红雨渐渐结成冰。
又重又冷。
就在他要闭眼的时候,身后一只手探过来,蒙住了他可怖的眼睛,掌心的温热化了他眸中冰晶。
“冷静下来。”
那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他闭着眼伸手凭空抓了几下。
掌心捏住冰凉的碎片。
江作屿紧握着拳,喉咙溢出声音,那只手掌忽然撤了,他惊慌大叫“别走!”
江作屿猛地睁眼。
掌中冰块化成了水,他动了动手,脑子里萦绕着一声又一声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他似乎出现了幻觉,认为自己就是刚才的那个小孩,悲恸地张口,无声喊了句“小草回来。”
“你说什么?”骆见疏捏着江作屿的下巴,皱眉盯着他眼角的泪,“你叫谁回来?赶紧醒醒,你要是死在这,我很难办。”
江作屿猛地回神,想起自己一直在冰池里抄写心经。
他坐起身,全身都疼,仔细一看,发现自己在岸边,膝盖处的纱布好像被重新包裹过,上面的血迹不见了,扭头一看,身边散落着撕碎的白布条。
这是......
他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见薄纱还穿在身上,但里面的T恤没了!
“你......你撕我衣服做什么......”江作屿莫名激动起来,但身上又没什么力气。
他见骆见疏已经换好了原来的衣服,他又急又疼,只得慢慢站起身走到木架边,脱下薄纱,穿上了校服外套。
“你别不识好歹,这冰池不是一般的冰池,它最喜绵了,你穿着多余的衣服,寒气全往你那聚。”
江作屿听后往骆见疏那瞟了一眼,瞧见骆见疏抬手摸了摸耳朵,江作屿皱眉,盯着骆见疏手腕上的一串菩提。
江作屿穿好裤子转身,发现门后的尼姑不见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江作屿系好裤带,套上鞋。
“小尼姑被叫走了。”骆见疏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烟青色的纸,“这是留给你的。”
江作屿接过纸,放进口袋里,“这样就算我过了吗?可我明明没有撑过去。”
“别管这么多,你要想重来我不反对。”
“我接受了,谢谢。”
他跟着骆见疏往门口走,骆见疏打开门后,忽然站定,回头看着江作屿的脸:“对了......”
骆见疏轻蹙起眉,目光往下一落,望着江作屿裤带的位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又十分扫兴说:“算了,走吧。”
......
“说话一半不得善终。”江作屿咬着牙,在骆见疏身后比了个捶打的动作,没想到这一拳真落在了对方肩膀。
骆见疏身子一紧,忙俯身捂着肩。
江作屿被他的反应吓到,心想自己没什么力道的一拳,怎么把人打趴下了?
他认为骆见疏在装,但紧接着,就看见骆见疏蓝色外套上印出了暗红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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