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的冬,是一种能钻进骨缝里的冷。
山风扯过长空,携裹着雪沫与碎冰,撞在寒山寺褪了色的朱墙上,又呜咽着卷向更深的山坳。寺里那仅存的几间佛殿与禅房,便瑟缩在这片冻凝的灰白之中。枯死的虬枝指向低垂的铅云,枝头几片摇摇欲坠的残叶,早已凝了一层丑陋、浑浊的冰壳。连本该弥漫檀香的空气里,都浮荡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陈旧寒气,以及木头腐朽发出的微苦。
佛殿幽深,正中的三尊泥塑佛像低眉垂目,金漆斑驳脱落,露出底下色泽黯淡的泥胎。白日里或许还有几分慈悲的影子,入了夜,唯有佛像两侧幽微的长明灯豆火轻摇,光影在佛面上流转跳动,反倒映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沉寂与疏离。
寒气最重的角落里,却伏着一小团奇异的光。
那是一只银狐。银白色的长毛本该流淌月华般的光泽,此刻却因沾满了霜雪和湿气,纠结成绺,暗淡地贴着小小的身躯。那双本该如熔金般耀眼的瞳仁,此刻也半开半阖着,光芒散乱,虚焦地盯着地上一道裂开的砖缝。它伏在一个半朽的粗木供桌下面,身子蜷缩得只剩下一小团,极力汲取着桌板所能提供的微弱遮蔽。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带起唇吻和胡须上凝结的白霜,也牵动着全身难以抑制的颤抖。冻坏了的右后腿无力地拖在地上,一处新鲜的伤口凝结着黑紫色的暗血,散发着极淡、却足以吸引山中真正猎食者的腥气。
细碎的冰棱子被风卷着,穿过朽坏的窗格,砸在它湿冷的鼻尖。白璃眼皮微微颤了颤,沉重的思绪在冰冷的麻木中浮沉。
三千年了。
三千年的修行,吐纳日月精华,参悟天地玄机,熬过了多少枯寂的岁月,才在不久前隐隐窥见一丝登天化境的契机。可族中长老那句带着宿命意味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刺,始终钉在神魂深处:“天道忌满,尔情之一窍有缺,难渡九天之劫。”
情窍?白璃心底泛起一丝几欲消散的嘲讽涟漪。狐族聚散本就随性,天性是风,是云,是山涧自由来去的清泉。所谓至情至性,不过是最无用的羁绊。如今却要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情劫”,跌落凡尘,像个无主游魂般寻觅所谓“圆满”?
心有不甘,故而这坠入凡尘的过程,便格外狼狈了几分。
他记得自己是故意选了这片人迹罕至、灵力也相对匮乏的荒山寒岭——越是寡淡贫瘠之地,兴许那所谓的劫数也越无趣,越快结束。未曾想,跌落的冲击撕裂了空间,不知引来山崩还是别的什么,竟狠狠撞上了一道凌厉的山崖,生生撕去了第八条灵尾的末梢!
断尾之痛,锥心蚀骨,更要命的是千年道行凝练的精气随着断尾的灵血疯狂外泄,连维持人形都变得艰难,瞬间被打回狐狸的原形。更雪上加霜的是,这荒僻的寒山寺里,不知是哪位古僧无意封入石壁的一段梵文,隐隐散发着禁制之力,虽非针对他狐族,却也足以将他这重伤虚弱之辈压得动弹不得,只能窝在这破桌下苟延残喘。
体内的热力,正一丝丝被大地抽走。
意识在冰海深处慢慢下沉。寒山寺的钟早已不鸣了,万籁俱寂里,只余下自己微弱的喘息,还有殿角渗水滴落的单调声音,滴答…滴答…如同在丈量所剩无几的生命沙漏。那些傲然盘踞三千年的记忆碎片,也开始褪色、破碎。九天?劫数?真可笑……
就在这时,大殿侧面那扇厚重但已歪斜的木门,“吱呀”一声,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风裹着门外更大的风雪寒气,骤然灌入殿中,吹得本就微弱的长明灯一阵疯狂摇曳。
白璃的耳朵无力地动了动,金色的眼瞳艰难地朝门口瞥去一道窄窄的光。小小的、单薄的身影。
一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厚棉袄,背上挎着个小包袱,身形单薄得像初春枝头最后一点未落的黄叶,似乎一阵风就能卷走。小脸冻得发青,嘴唇泛着白,长而密的睫毛上也挂了些小小的雪晶,呼出的气息在进门刹那凝成一团白蒙蒙的雾。他费力地合上那扇吱呀乱响的门板,隔绝了大部分喧嚣的寒气,又抬起袖子使劲擦掉睫毛上的水气,这才看清殿内幽暗的光景。视线自然而然地扫过三尊沉默的佛像,然后,带着好奇,落在了角落供桌下那点微微起伏的银白。
他的脚步顿住了。
小小的林清言站在殿门的阴影里,那点微弱的银白在幽暗的佛龛角落倔强地挣扎,像一个快要熄灭的光斑。孩子的世界往往简单而直白——冻僵的小动物,缩在冰冷的神像脚下,奄奄一息。
他站在那里,短短几息里,心头念头却飞快地转了好几圈。爹爹带着小小的书童阿成进城去办年货,也顺带请人重新誊抄些经书回来,临行前还细细叮嘱过这山寺荒凉,千万等他回来。可书斋里砚台上的墨迹干了又添,添了又干,窗纸被风雪拍得呜咽作响,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外面天那么暗,雪那么大,小小的寺庙在风里像是一叶孤舟,浮沉在冰冷的浪里。爹他们……不会有事吧?这念头沉甸甸地压着,他终究坐不住,把自己裹得圆滚滚像个发胀的大馒头,又给爹爹留了张条压在砚台下,才一个人摸了出来,一头扎进了刺骨的寒冷。
风雪太大了,只走了百十步,灰袄就结了层薄冰,脸蛋又冻又疼。等挣扎着推开大殿的门,他浑身僵硬得像个小木偶,鼻尖通红,耳垂也几乎失去知觉。此刻这寒意几乎爬进了骨头缝里,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他看着那蜷缩的小东西,那点微弱的银白仿佛在召唤他,又带着一种天生的怯意。
他知道这些传说。爷爷烟斗的烟雾缭绕间,讲过山中老狐、吃人的狼妖、变幻的树精……故事里的精怪有的凶恶,有的也藏着几分善良,但它们终究是些神异莫测的东西,与人间隔着无形的墙。
小小的胸脯起伏着,恐惧如细小的冰针,悄然扎进心窝。万一……万一是妖怪变的呢?把他抓去吃掉?或者干脆冻死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棉袄,瘦小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脚悄悄往门的方向挪了小半步。又一阵风从门缝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尖啸。那佛前几盏长明灯豆大的火焰顽强地跃动几下,挣扎着没有熄灭。光线摇曳,将那孩子踌躇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地上,仿佛也被拉紧、撕裂。
那银白的小东西动了动,似乎被灌入的风刺激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呜咽,气若游丝,更像是一声冻透了的叹息。头微微侧过来一点点,那双半阖着的眼睛似乎望了林清言一下,金灿灿的瞳孔里映着灯豆跳动的幽光,没有凶戾,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某种彻底的疲惫,宛如落水之人最后望见的一线天光。
这眼神,比任何传说都直接,扎进了孩子的心底。
恐惧似乎被什么东西瞬间戳破了。什么爷爷的告诫、爹爹的叮嘱、冷硬的寒风还有自己几乎冻僵的身体,都被眼前这纯粹的脆弱无声地推开。
林清言深吸了一口殿内混杂着霉味的冰凉空气,那股寒气仿佛冻住了胸腔里最后一丝犹豫。他小小的身躯微微向前倾,一步,又一步,试探着朝那黑暗的角落挪去。冰砖透骨的寒意顺着鞋底向上蔓延,冻得他脚趾蜷缩起来。
“别怕……”林清言的声音很轻,带着孩童特有的奶气,却字字都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安慰那角落里无声挣扎的生命,又像在给自己壮胆,“你……疼不疼啊?”
终于,他走到了供桌前的蒲团旁边,离那团银白只剩一步之遥。他慢慢地、一点点地矮下身,双手交叠在并拢的膝盖上,小心地蹲了下来。离得近了,他能清晰地闻到一丝极淡的血腥气,混在香烛的冷香里。银狐长长的毛发纠结成绺,覆着薄霜,那双半阖的金色眼眸里,映着他自己紧张又担忧的小脸。
“你别死,”他又说了一遍,更像是在乞求。他盯着银狐背上那狰狞的伤口,黑紫色的血痂边缘还渗着一点湿意。爹爹讲过山里受伤的动物会很怕人,他不敢伸手。只能把小小身体里的热气,尽量对着那团冰冷的方向吹过去。
呼——气息化作小小的白雾,拂过银狐沾着霜雪的耳尖和鼻吻。一点温热的气息掠过麻木的皮毛和胡须。
白璃的意识沉沉浮浮。那极细微的一点热意,如同坠入冰湖的人手指突然触碰到一点温暖的水流。几乎是本能,那半阖的金色瞳孔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模糊、昏暗,只能勉强分辨眼前是一张小小的、满是紧张的男孩的脸。脸冻得发青,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双黑琉璃般清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那眼睛里盛着的情绪,是毫无伪饰的担忧。
担忧?对他这陌生的狐狸?
三千年的心如死水,被这稚嫩的注视猛地搅动了一下,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旋即又被无尽的寒冷和剧痛摁了下去。愚蠢的小儿。
孩子又往前凑近了一点点,几乎要碰到供桌的桌腿。那双黑眼睛睁得更大,映着角落灯盏一点点微弱的光,闪闪发亮。他紧紧盯着狐狸的双眼,小小的胸膛再次鼓起,郑重地、一字一字地吹出:“呼——呼——你冷不冷啊?给你暖暖……”
温热的气息再次拂过毛发。
这一次,暖意停留得久了一点点。模糊的视野里,那双黑眼睛似乎格外深,格外亮,像某种……像某种他很久很久以前吃过的糖块。那是族中一只去过人间的老狐带回来的小玩意儿,透明的糖块里凝结着金桂和蜂蜜的清甜,在舌尖融化时微微凉,又缓缓渗出绵密的暖,形状很圆,很纯粹……
“你的眼睛……”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点发现新奇事物的惊奇,打破了冰冷空气中的寂静,“真好看……”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脑海中费力地搜索着刚刚蹦出来的那个恰如其分的词,“像……月光糖!”
嗡——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毫无修饰的稚言。
像无形的手,猛地拨动了神魂上那根冻结了不知多少个百年、最沉寂、最隐蔽的弦!一丝尖锐的、全然超越□□的剧痛,猛地从灵魂深处炸开,顺着断裂的灵尾之根,瞬间席卷全身!白璃几不可闻地抽搐了一下,几乎要发出声音。
月光糖!
人间的暖意,包裹着纯粹的好奇与孩子气的联想,就这样撞开了坚冰。那一瞬的痛苦撕开沉寂,却带来某种前所未有的冲击。这孩子的眼眸……那光芒……
他微微动了动脖子,竭力对上男孩专注的视线。黑亮的瞳仁里只有真诚的担忧和一个孩子最笨拙的善意,没有贪婪,没有算计,干净得如同初雪,映着供桌缝隙里漏进的微弱光线,闪闪发亮。
千年冰封的湖面,被一束阳光强硬而无知地刺入,刹那间冰屑纷飞!白璃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沉寂如死的灵根深处,一丝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新生气机,顽固地挣破了凝固的冻土,蜿蜒而出!细若游丝,却真真切切地连通了他与小书生的气息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命运的石盘被撬动,发出沉重而遥远的第一声巨响!劫数?机缘?灵台里混乱一片,千年修为垒砌的坚固道心,竟因孩童一句无心的稚言,剧烈震动,裂开一线罅隙,透着些陌生又灼热的气息,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三千年的清静和眼前这微弱但执拗的暖意猛地撞在了一起,心湖激荡,剧痛与茫然汹涌翻搅!他猛地一颤!
“呜……”
一声微弱的悲鸣,终于从喉咙深处压抑不住地逸了出来。不是因为伤口的剧痛,而是那被强行撞开的灵台,还有那股完全失控、骤然乱涌的情愫,带来的近乎晕眩的冲击!整个小小的身躯猛地蜷缩紧又弹开,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一股温热的、带着灵力气息的鲜血,终于渗了出来,染红了身下的一小片冻土。
“呀!”林清言吓了一跳,见银狐突然剧烈抽搐,甚至渗了血,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瞬间被惊慌填满,“疼……疼了吗?别动!别动!”他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小小的手想碰又不敢碰,悬在半空抖得像风里的叶子。他猛地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个小东西。来时怕冷,在灶膛灰里煨了一小块热乎乎的山薯,一直贴在棉袄最里层。手忙脚乱地把山薯掏出来,竟还带着些温意。也不管手脏不脏,用力掰下一小块最热乎的中心肉瓤,小心翼翼地递到银狐沾血的嘴筒子边。金色的狐瞳虚弱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一丝不解的困惑。
“吃的,热的!”林清言焦急地解释,小脸绷得紧紧的,“你吃一点,吃了就不那么疼了……”
温热的、带着淡淡甜香的气息缭绕在鼻端。那甜香如此平凡,如此普通,远比不上仙界任何一颗灵果的馥郁芬芳。然而这一刹那,却胜过琼浆玉液万倍。它带着烟火人间的踏实温厚,固执地钻进白璃被风雪寒意浸透的血脉里,化开了一丝冻入骨髓的僵硬。它更像一条无声的锁链,套住了他那正疯狂震颤、试图挣脱宿命轨迹的灵台,强行将他那飘摇欲飞的神魂,狠狠地拽回这冰冷污浊、尘土遍布的大地上,拽回这荒僻破庙里,拴在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棉袄的人类孩童身边!
冰封的河流开始松动,发出了第一声微弱的裂响。
白璃看着那只小心翼翼捧着食物递过来的小手,指甲缝里沾着一点山薯焦黄的皮。那温暖的热气袅袅升腾,晕染着孩子专注而焦急的脸庞。那双眼睛……那双被他自己比作“月光糖”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只属于他的、毫无保留的担忧。三千年俯瞰红尘起落,原来……人心可以是这样的?
一阵微小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从极深的地壳里传来,又似在他空寂的灵台中炸响!
他放弃了抵抗那涌起的、前所未有的陌生暖流。这暖流带着凡尘的烟火气,笨拙,却烫得他无处躲藏,只能徒劳地张开嘴。
那一小点温热的、软糯的薯瓤触碰到了他冰冷的舌尖。没什么味道,却带着一种灼人而固执的温度,沿着喉咙一路烧了下去。
殿外风雪依旧,寒山寺孤零零地立着,任寒风扯动檐角残破的风铎,发出零零落落的呜咽。殿内的空气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开,不再那么刺骨。
角落里的长明灯静静地燃烧着,灯油无声地消耗。
小小的身影终于动了。林清言见银狐吃下山薯,金色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点点微弱的神采,紧绷的心弦才缓缓松了下来。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股更深的寒意正从四面八方裹紧了他单薄的身体,仿佛那点用来支撑勇气的暖意耗尽后,剩下的只有更彻底的空旷冷意。他打了个剧烈的寒颤,牙齿又开始格格作响。
左右看了看,幽暗的光线下,靠近角落的墙根下散落着一些干燥的旧蒲团,被虫蛀蚀得厉害,布满了破洞,露出里面枯黄干硬的禾草。足够厚实。
他鼓起身上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跑过去,不顾那些蒲团散发的尘土霉味,小小的身体使出吃奶的劲儿,拖拽起一个相对还算完整的破蒲团,一步一喘,拖回到供桌旁边,紧挨着那只刚刚进食了山薯、重新半阖起眼睛休息的银狐。又挪开几步,再拖来一个小的,塞在墙与桌腿之间勉强挡风的缝隙里。做完这一切,他已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脚冰冷。
把自己蜷缩进挡风的角落,林清言把肩上挎着的小包袱解了下来。抖开包袱皮,里面竟是他今日原本准备在寺里誊写的一卷书稿,还有两件自己平日里穿的旧布衫,算不上厚实,但聊胜于无。他笨拙地拿起那件灰蓝色的旧衫,犹豫地看了看旁边闭目养神的银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衣服抖开一半,轻轻地盖在那团银白色的身躯上。衣服不大,只能勉强盖住银狐的上半身。剩下的半件衣服,他折了折,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蜷在蒲团上,紧紧挨着那个小小的温热躯体。
黑暗之中,两小团热气挤在陈旧的蒲团与破棉袄之间。
银狐身上传来微弱的暖意,像个小小的暖炉。林清言靠着它,寒意被驱散了一些,方才狂奔的恐惧和极度的疲惫骤然袭来,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铅块,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意识模糊前,他本能地伸出那只没有裹在衣服里的、还沾着些薯泥和灰尘的小手,轻轻地、安慰似的搭在了覆盖着银狐的灰蓝布衫上,覆盖住了那小小躯体的一点点边沿。
温暖,带着一点粗糙摩擦感,落在银狐柔软的腹部绒毛边。隔着薄薄的衣衫,那暖意清晰可辨。
供桌下狭小的空间里,骤然陷入一片温暖、寂静的黑暗。
白璃其实并未真正沉睡。
他体内道基崩裂、灵根重塑带来的剧痛如同连绵的潮汐,每一次退去都会涌上更大的惊涛骇浪。但奇异的暖流也伴随着这剧痛在冰冷的血肉间弥散,来自身侧孩童热乎乎的体温、那块小小的山薯散发的热力、还有如今压着他腹部绒毛的小手传递过来的温度……这些暖意交织在一起,极其微弱地抵抗着无孔不入的寒气,也死死按捺住他体内那不断撕裂又重组的狂暴灵力风暴。
那孩子睡着了,细微的、均匀的呼吸喷在他的耳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山薯留下的那一点点甜糯气味。他的小身体紧紧靠着他,如同寻求庇护。
三千年。
白璃心中那刚刚涌起的惊涛骇浪,在这种紧密的、相互依存的暖意包裹下,忽然一点点平息下去。只剩下一种极其深邃的疲惫,一种被什么东西强行锚定了命运的茫然。九尾化人的大道……原来并非只在九天之上?
破旧的衣衫下面,小小的狐狸尾巴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
hhh[加油]开文开文[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佛前三千年,不及他掌中一捧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