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中,一艘中型船只在海面上无助地漂泊。
“注意躲避!不要被落雷击中!”
滋滋滋,船体各处时不时窜过电流,它就像避雷针一样,吸引着云层中的雷霆。
芙利娅和尤赖亚从驾驶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暴雨倾盆,狂风大作,雷霆万钧。而在船上肆虐的那些海底人,突然像是受到什么压制,居然都立定在原处不动了。
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它们身上滋滋作响,肉眼可见的电流在怪物的表皮经过,而后——
轰!
从天而降的雷电,就仿佛受到某种指引,精准地击中船上的海底人。
看到眼前的异常现象,尤赖亚不由怔愣。
说实话,他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他们坚持开往雷暴区,完全是因为芙利娅的一句话:海底人怕电。
而这个弱点,还是她从杰斯那里听来的。
尤赖亚最初只以为,这些生物本能惧怕雷电,会在雷暴面前一哄而散,船只也就能因此脱险。
可是现在?现在它们都快被雷劈光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船上在办灯光秀。
那些海底人甚至没有逃跑的意识,居然站在那里不动让雷劈。
而且,怎么有种闪电在追着它们打的感觉?
火烧了起来,但很快被雨水扑灭,雷电虽然让怪物瞬间化为飞灰,可它也击穿甲板,使整条船只破烂不堪。
“这样下去船坚持不了多久。”芙利娅在暴雨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细长的眉毛蹙起,“我们没必要驶进雷暴中心,尤赖亚,调整航线,向东偏移20度。”
“明白。”他立刻回到原位,扳动自动陀,随之,船体发出艰涩的悲鸣,朝指定的方向行驶。
轰隆,轰隆,雷霆还在发怒,小船颤颤巍巍地经过雷云,如履薄冰地驶过翻腾的大海。
上层建筑上,仅剩的几名船员抓住身边的物件,堪堪维系住平衡。
他们看着周遭的一切,眼神中布满震惊,大雨划过脸庞,其中不知有几注是泪水。
有人朝天空伸出颤抖的双手。
“神啊,你果然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对吗……!”
-
雷暴区的边缘,一搜千疮百孔的船只开了出来。
它冒着烟,速度不快,像头精疲力竭的老牛。
船只进入定速巡航模式,尤赖亚来到甲板上,回望雷雨交加的海域。
他们真的挺过来了,简直难以相信。
视野一晃,他猛然看见那片雷云下有什么东西。
那似乎……是一个人影。
他眯起眼睛瞧过去,看清之后,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一个人,一个人站在海面上。背后的黑色巨镰昭示了它的身份,它立在雷暴区的边界,远远地注视着九死一生的船只。
“该死,这家伙又要干什么……”
对于那条臭虫还活着这件事,尤赖亚并不觉得惊讶。
几发子弹连一只海底人都打不死,也就更弄不死那个指挥海底人的统帅了。
现在回想,整场袭击都是那人形虫策划的也说不定。
尤赖亚死死盯着它,然而它似乎没有要跟上来的意思,孤零零地飘在海上,阴云在它的背后电闪雷鸣。
随着船只的行进,它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变得看不见了。
看来它真的对他们不再感兴趣了。
谢天谢地。
“尤赖亚……”身后有人呼唤。
尤赖亚回过头去,发觉是一个眼熟的船员,他记得对方应该是船上的厨子,刚才在上层建筑上,他们还一起苦战来着。
“我们,活下来了吗?”那厨子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不敢大声说话。
在他们所在的甲板上,血迹、断肢和残灰四散而落,被海水和雨水搅乱,像一张意义不明的油画。
历经雷霆的洗礼,灰白的船体已然变得焦黑,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老态龙钟的海龟背着一座断壁残垣。
在外面活动的人影只有零星几个,可这原本是一艘载着百号人的船只。
怎么看,都是一副令人绝望的画面。
可是……
“是的,我们活下来了。”尤赖亚笃定地说。
他离开驾驶室,就是为了检查外面的情况。
转了好几圈,他得到一个结论:那些恐怖的身影已经彻底不见,雷电将它们尽数消灭,哪怕是缝隙里都找不见一只。
纠缠着黄金爪号的噩梦,就这么驱散了。
简直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发生的情节。
那厨子听到尤赖亚的话,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拦腰抱住他。
“呜啊啊……啊啊啊……!”
泪水顿时溢满了男人的脸,他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大声地哭了起来。
尤赖亚用力捧住同伴的脑袋,眉头蹙起,脸上浮现隐忍的神色。他猛地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都结束了。
终于,都结束了。
-
驾驶室内,芙利娅·布拉什坐在驾驶座上,她靠着椅背,银色的脑袋仰躺着,双眼轻阂,像一头休憩的野兽。
没过一阵子,登上驾驶室的船员发现了她。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他们簇拥在芙利娅的身边,每个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动容。
“总船长,已经确认各处都没有海底人的踪迹了。”
“我们赢了,总船长。”
“我们战胜那些怪物了!”
有人庆贺着,有人在落泪,芙利娅平和地看着船员们,将仅剩的那只手搭在最近的人的肩膀上,提供着坚定的安抚。
这时候,两个人影出现在舷窗外,那是杰斯·布莱克伍德和另外一个船员,船员架着杰斯,黄金爪号的船长看上去还不能自己行走。
两个恋人遥遥注视着,不发一语,但似乎又在无声地交流。
海上的阳光打在驾驶室内,为所有的事物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就仿佛是故事美满结尾的定格。
-
尤赖亚奋力拉开紧闭的门,朝里面看了看,将对讲机举到嘴边,“右侧负一层的储物室,我发现几个人,现在就把他们带上去。”
风浪平息之后,船队开始了救援。
有许多船员在惨状发生的最开始,就进入了船舱躲避。他们之中,有的人被海底人打伤了,有的在颠簸中撞到脑袋,状态都说不上太好。
在航行过雷暴区之后,船体大面积受损,很多舱室的门都变了形,还能活动的船员正针对该现状展开救助,他们把伤者集中在一起,让船医替他们进行临时的包扎。
尤赖亚带着这批新发现的人往船尾转移,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他面前。
“交给我吧,你去休息。”
和他说话的是一名孔武有力的船员,这人因为不会开枪而躲进了某个舱室里,危机结束之后立刻参与进了救援行动。
“我没事。”尤赖亚说。
“我听他们说,你一直在外面和那些怪物战斗。”那船员坚持,“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尤赖亚摇摇头,可突然觉得脑袋有点晕。
好吧,最勤奋的蜜蜂还有睡觉的时候呢,危机已经解除,他的确应该休息一下了。
于是乎,尤赖亚把人交给对方,找了个休息室呆着。
这是个有点类似小酒吧的房间,墙上打了一面柜子。现在,柜子上的瓶瓶罐罐都碎了,葡萄酒、咖啡,还有各种果酱都撒在地上,一片狼藉。
本着说不定还能救出来点东西的想法,尤赖亚在狼藉中翻翻找找。他的确有点饿了,毕竟从下水到现在只吃了一肚子委屈。
而且,其他人估计也没顾得上吃东西,正好他把这里的食物捡一捡,给那些受伤的人送过去。
尤赖亚翻出一块奶酪,甩了甩包装袋上的水,又在一个塑料袋里找到一小段法棍面包,就着奶酪大块朵颖。
啊,甜的,真好。
他放松地倒在座椅上,默默啃着食物,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交流声,战后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杰斯船长,出现结晶化症状的人怎么办?”频道里有人问。
“都带来船尾吧。”是黄金爪号船长的声音。
“有的人只是跌倒了,膝盖上破了个口子,就……”
“我知道,都带过来吧。”
尤赖亚边听着,边心想:芙利娅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接受救治了,黄金爪号上新来的那个削瘦的船医,性格虽然有点冷淡,但足够专业,交给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有不少人在这次冲击之中留下了心理阴影,尤其亲眼目睹怪物残杀同伴的那些人,关于这部分人的心理疏导,可能到岸上才能进行了。
再过几小时,船就会抵达岸边。由于之前的一波三折,燃料发生了泄露,但好在余量足够他们撑到靠岸,算是一堆烂事里面为数不多的好事。
咕噜。
思考的时候,尤赖亚感觉自己的衣服口袋蠕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
他敞开自己的工装口袋,然而里面除了一些泥土之外,什么都没有。
尤赖亚没在意,把泥土抖了出去,继续啃面包。
咕噜噜。
有什么在衬衫下面动了一下。
“到底是什么?!”
尤赖亚一下子掀开自己的上衣,可是视线看向自己腹部的时候,他却一下子愣住了。
先前,在海底驾驶三足蜘蛛时,他和艾登被一只海底人击落,沉入水底。那时候,驾驶舱的某个零件脱落,插进了尤赖亚的腹部,在那里留下了一个不浅的伤痕。
而现在,那个已经微微结痂的伤口上,居然长出了黑色的结晶。
尤赖亚愣了愣,伸手摸上去,那指甲大小的鳞状结晶是硬的,但不会疼,也没有扩散的迹象。
为什么他身上也会长这个,他明明没有被那个人形虫击中过……
“卡俄斯先生,请问你在吗?”这时候,公开频道里突然传来呼唤声,声音是某个女性船员的,听起来年纪不大,是个同龄人。
尤赖亚心不在焉地拿起对讲机,另一只手戳着自己的小腹,“在。”
“能不能麻烦你来甲板一趟?”对面的人问。
他没多想,应道:“好。”
-
尤赖亚心事重重地来到甲板,看到一个有些局促的女性船员站在船首。她看到他来了,立刻朝他招手。
“叫我什么事?”海上的微风中,尤赖亚走上前问。
离近了,那女船员打量了一番尤赖亚的脸。男人的脸虽然有点脏兮兮的,但依然难掩帅气,黑头发蓝眼睛,有种神秘的高贵感,脸庞棱角分明,像受过造物主的偏爱。
再往下看,肌肉包裹身躯,匀称火辣,站姿随便一摆,都有种耐人寻味的气质,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个军队里不服管教的特种兵。
总的来说,不太像个好人。
可如果只看他的眼睛,却会发现那里和海一样,澄澈单纯。
女船员看着看着,突然有点扭捏,侧身瞥向船头行驶的方向,“就是,我们再过一阵就要登上陆地了,所以那个,怎么说呢……”
见对方模样有点奇怪,尤赖亚开始仔细回忆这人是谁。
好像是黄金爪号上的工程师,负责矿物分离那一块的。她戴着眼镜,目光闪躲,背部有些佝偻,穿着一身多功能口袋工装,这些都符合尤赖亚对那些工程师的印象。
“我是想对你说,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呃……”她支吾着,半天没说出一点有用的内容。
尤赖亚在耐心地等待,思绪时不时飘到腹部的伤口上。
女性船员憋了半天,突然抱住脑袋蹲下去,懊恼又颤抖的声音响起来,“啊啊,我不擅长这个啊,还是和男人,还是和长得那么清纯的男人,他果然和他们描述得一样,这个任务不应该交给我啊啊啊。”
“……这是干嘛呢,姐们。”尤赖亚无奈地说道。
说什么呢,清纯是用来形容他的?这种用词还是头一次听见,她该去洗洗眼睛了。
突然,那女性工程师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番尤赖亚的脸。她摇着头,像对什么妥协了,“对不起,总船长,真的对不起,我做不到朝这样一张脸撒谎……”
“?”
“你快去船尾吧,卡俄斯先生,再不去来不及了。”她说,脸上挂着遗憾,“这是最后一次和大家告别的机会。”
-
黄金爪号的后方,几只橘黄色的救生筏飘在海面上。
船只的吊桥在运作着,它的作用就是把它们释放下去。
在那些飘在海面的救生筏上,悠扬的乐曲响奏着,船员聚在一起,有的人拿了酒,有人拿了小巧的乐器,他们喝啊,唱啊,仿佛没有烦扰。
尤赖亚来到船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栏杆外,最后一只救生筏被吊桥吊在半空,它紧贴着船壁,里面坐着三个没什么精神的人。
一群船员围在栏杆周围,和那些救生筏上的人对话,氛围不太明朗,隐隐约约还有哭泣声。
杰斯·布莱克伍德走上前,握住了救生筏上一名船员的手,低声朝对方说着些什么。
被他握住的人是谟雷斯,黄金爪号的大副。身材壮实的男人此刻驼着背,视线低垂着,精神萎靡,黑色的晶体从嘴角钻出来,向外部蔓延,将他整张脸衬得毫无血色。
“……你们在干什么?”尤赖亚脸色空白地盯着人群,出声问道。
众人纷纷回过头来,有人露出诧异的神情,“尤赖亚,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再度重复了一遍,笔直往前走去。
站在栏杆旁的芙利娅看到他,与杰斯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她走上前来,用身体拦住了尤赖亚,声色平静地说道:“看来琳蕾失败了。你对女孩子的告白没什么兴趣吗,尤赖亚?”
尤赖亚看着总船长,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他意识到那场告白是为了把他支走,但现在没有心思追问原因,因为更大的困惑摆在眼前。
“为什么把人放到海里,还把救生筏的牵引绳断开了,”他说,“那不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吗?”
“是啊,就是这样。”芙利娅面无表情。
“什么?”尤赖亚震惊地盯着她。
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仿佛对现状没有任何的异议。
“我来说吧,芙利娅。”这时候,一旁的杰斯发言了,他多愁善感的脸此刻都快滴下水来,声音比以往每一刻都要忧郁,“尤赖亚,你应该注意到了,有些船员身上出现了结晶化的现象。这种症状,许多年前学术界对它有一种专业的叫法,那就是海鳞病。”
尤赖亚看着自己曾经的老师,脑袋艰难地接收他口中所说的信息。
“十几年前,这种病症和海底人一起灭绝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它。”杰斯垂下视线,说,“这种病……没办法治愈,而且到了后期,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它会最先攻击伤口,时间长了正常人也会被传染。所以,为了防止病毒进一步扩散,我们只能把出现明显重症病症的人集中起来,再……”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听完,尤赖亚恍惚之间想起来什么。
被困在船舱的时候,他看到船医对本来有救治希望的伤者视而不见。那伤者只不过一条胳膊变黑了,人看起来还很有精神,可是船医却放弃了他。
那时候尤赖亚还很疑惑,但现在知道原因了。
“……至少把他们带回陆地再想办法啊。”可尤赖亚还是不肯接受这个处理方式。
这时候,救生筏上传来了一阵笑声,“回陆地?那样只会被抓起来,然后拿去做人体研究。”
说话的是一个削瘦的男人。尤赖亚看到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是黄金爪号的船医,他端坐在救生筏的一角,衣装干净整洁,露出的皮肤上没出现结晶,可他却和那些染病的船员坐在一起。
“噢,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笑。”船医说,“只是一想起来十几年前歼灭舰队对海鳞病患者做过什么,我就很生气。我生气的时候就会笑,失礼了。”
“黄金爪的燃料,已经不足以支撑给我们这些传染源找一个无人的隔离小岛了。话说撒卡瓦帝群岛开发到现在,估计也没有什么无人岛了。”救生筏上,船医的身旁,另一个男性船员开口说道。这人戴着顶贝雷帽,半边身子都黑了,人看起来十分虚弱,口气却很洒脱,“与其回到陆地苟延残喘,大伙还是想在最后自在体面一点,毕竟,海就是故乡嘛。”
船医转头看着这潇洒的男人,问:“海是你的故乡?你妈在海上生的你?”
带着贝雷帽的男人没理船医,他不经意间扫过船尾众人,看到尤赖亚心有不甘的脸,又看到沉痛不堪的杰斯,再度开口,“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要是呆在船上,保不准会把你们都传染咯,咱们一个都别想活。好不容易战胜了那群仗着自己生活在海底就可以长得惊为天人的丑八怪,还穿过了多少资深船长都不敢靠近的雷暴区,要是因为一个小小的传染病就全军覆没,说出去也太让人笑话了,那可不是我丹尼尔·萨奇誓死追随的传奇船队。”
船医在一旁冷冰冰地接话,“我们好像只是一个平民采矿队。”
杰斯·布莱克伍德站在救生筏旁,看着他的船员们,沉重地张嘴,“这一路来,辛苦你们了。你们的家人……我一定会照顾好。”
“嗐,船长,别露出那么自责的表情。”那叫丹尼尔的男人靠在救生筏上,轻松地说,“这些年,你给了我一场梦,让我尝过这世上最烈的酒,经历过史诗般的冒险,跟着你,我从不后悔。我想,黄金爪号上跟了你那么多年的老伙计们,都是这么想的。”
船医看着丹尼尔,“可我上船就一个月。”
“你这人,找茬吗?”丹尼尔终于忍不了了,神色不善地瞪向对方。
另一边,尤赖亚挪动脚步,靠近救生筏,扑通一下跪坐下来,手里的对讲机砸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掉进了海里。
尤赖亚透过栏杆下方的空隙,看着救生筏中的谟雷斯,艰涩地开口,“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黄金爪号大副的眼神中始终没有光,他就像早已被什么击溃了一样,木然地坐在那里。
可是,当他听到尤赖亚的声音,眼中却出现了一丝清明。他迟缓地抬起头来,视线挪向年轻人的方向。
蓦然间,他笑了,仿佛又变回那个英勇无畏的大副。
“小子。”他伸手揉着尤赖亚的脑袋,结晶破坏了他的嗓子,他只能发出粗糙刺耳的声音,“回去吧,你不是害怕救生筏吗,还待在这里干什么,你都在发抖了。”
何止在抖,他都快窒息了。
那种橘黄色的飘在海面上的被称之为救生筏的救命稻草,在尤赖亚眼中却是万劫不复的噩梦。
可是他不愿离开。
这时候,海上突然传来了歌声。
是船员们在唱歌。
是专属于黄金爪号的歌。
黄金爪,黄金爪,你能抓住多少财富。
一座矿脉可不够,十座矿脉也不够。
不如你把那海神搅醒,让祂满足我们的愿望。
哦,别哭,黄金爪,谁也不会弃你而去。
就算实现了所有美梦,我还是要和你在一起。
“好了。”此刻,总船长芙利娅·布拉什冷硬的声音响起,她命令道,“降下最后一只救生筏。”
吊桥的绳索开始滑动。尤赖亚死死盯着谟雷斯,看到他一点点沉没下去。
“再见,杰斯船长!”救生筏上的丹尼尔高声喊着,摘掉自己的帽子行礼。
“再见,杰斯船长!”黄金爪号的后方,飘在水上的船员们高呼起来。
杰斯看着这些人,紧咬着下颚,攥紧的双拳在微微颤抖着。
他们历经险阻走到这一步,然而不是每个充满血与汗的故事都有如愿以偿的结局,也不是每个努力的生命都有明天。
哒哒哒。
这时候,尤赖亚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迅疾的脚步声。
他回过头去,只见芙利娅·布拉什跑过来,带着一阵凛冽的风。
她冲刺到尤赖亚身前,短暂地和他四目相接。
这一瞬间,似乎有很多话语在流淌。
下一刻,她猛然翻跃栏杆,跳进了正在下行的救生筏里。
尤赖亚愣了一瞬,他站起来,扒着栏杆,往救生筏里看。
因为跳跃的动作,芙利娅肩膀的绷带掉了,伤口的断面,密密麻麻覆盖着鳞状的结晶。
“芙利娅……?”尤赖亚脑海空白地呼唤着。
女人抬起头来,海风吹动她厚重的银发,染血的脸庞浮现制胜的表情,仿佛什么也杀不死她。
尽管,她已踏上一条死亡之船。
“尤赖亚。”
总船长的声音穿透空气,如千百个日夜持续的低吟。
她注视着上方的人,目光如天穹中恒常的烈阳。
“我不管你是谁的孩子。
“你要记住,我爱你。”
-
很久以后,有人问尤赖亚·卡俄斯,为什么要走上这条无人会走的路。
他想,他的回答应该就是这个瞬间。
-
水深650英尺,防水的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响声。
它从黄金爪号的船尾掉下来,它的主人已经远行,它被遗忘在这片海域。
“……有人在听吗?”
机器中,微弱的声音响起,又被海水悄然地吞噬。
“芙利娅,尤赖亚……有人能听得见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寂,可另一边的人没有放弃。
一阵杂乱的电流过后,声音再度响起。
“是我,我是老瑞德。
“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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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死亡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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