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最后一天了,”岑创说,“你丫还能中暑。”
邵源闭着眼,轻轻靠着他:“今天巨暑。”
“暑你大爷。”岑创吃力地搀着他走,“你好重。”
“我就说不要你送我吧!”邵源说完这话感觉气都不顺了。
“好行行行。”岑创没办法,他主动要扛邵源过来也就是为了偷那点儿小懒,不止邵源,班上有什么人一有不舒服的他都抢着送,“你别说话了。我怕你晕了。”
邵源被他扶进了医务室,还在里面碰到个熟人。此人正是今天早上低血糖差点儿晕过去的严纹秀,严纹秀是让岑创送过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又在医务室里打照面了。
“你一直躺这儿啊?”岑创把邵源放到椅子上。校医给兑了杯盐水。
严纹秀躺在病床上,床头放了个塑料杯,没反驳算是默认了:“蹭空调。”
“没有公德心。”岑创说。
“你俩中午吃啥?”岑创说,“我给你们带过来吧看你们这死了一半的样儿……”
“二楼的芝士焗饭。”严纹秀想着想着真有点饿了,“黑椒鸡扒,挑份芝士多的。”
“跟他一样,我要芝士少的。”邵源去冲了杯葡萄糖水,甜甜的,难喝,“手机。”
“不在这儿。”岑创拍开他的手,“脸白成这样了还玩手机呢。严纹秀你起来让他睡会儿。”
严纹秀起来了,邵源坐上去靠了一会儿,还是坐回椅子上舒服,外边的床,尤其是医务室里面这种条纹相间的带着浓浓消毒水味儿的床,他睡不习惯。
“玩儿啥呀。”邵源说,“我报备呢。”
“跟学长?”岑创说。
“啊。”邵源应。
“至于吗你。”岑创说,“我和我对象都不这么报备。”
严纹秀看了他一眼。
“那我总不能放他鸽子吧。”邵源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让朋友干等这事儿太没素质了。他以后不跟我玩了怎么办。”
虽然梁贞不会因为这种事不和他玩。
“人说了今天要和你吃饭吗?”岑创问。
邵源愣了愣,笑了:“还真没有。”
“但他也没说不和我吃啊。”邵源看着岑创说。
严纹秀游戏输了,他叹了口气默默地熄屏。
岑创被惊得说不出话了。
邵源都走到门口了,岑创才问:“你去哪?”
“拿手机啊。”邵源回头说。
岑创把他拉回来:“你在这歇着吧。”
说着他出去了。
“学长要来。”邵源搬了张躺椅躺下,说。
“他来干嘛?”岑创给黑椒鸡扒芝士焗饭打了个结,校医不让在这儿吃饭。
“慰问生病的学弟,”邵源说,“们。”
“还们呢。”岑创提了饭,“严妹起床,我们走了。”
严纹秀掀开被子起来了。
邵源笑着喊:“我的饭留下!”
“学长没给你带?”岑创问。
“我说你给我带了。”邵源直接上去抢回自己那一份。
“可惜。”岑创摇着头出去了,“还想着能多吃一份呢。”
梁贞果然很快就来了。邵源站在医务室门口等他,手里提着一份黑椒鸡扒芝士焗饭,闻着特别香……
“怎么站在这儿?”梁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热坏了吧,嘴这么白。”
“都是要出来的。”邵源舔了舔嘴唇说,“回家?”
“你下午不训了?”梁贞问。
“训。”他说。
“那去学校吧。”梁贞开了伞,黑底小阳伞,邵源感觉这伞就是个活后羿,一站在底下好像太阳就消失了,“学校近一点。”
邵源在学校里吹了会儿空调,吃了饭又喝了碗梁贞带来的凉茶,才真的觉得舒服些。凉茶没啥味儿,不苦,甘甘的。
他不常来的这些天,学校里也排了些戏,都是老胡一手操办的,梁贞一如既往地不管事。新东西都宝贝,戏台也不例外,那些木板还封得严严实实的,拆下来太麻烦了,于是戏都在学校里演,就像以前还没有建戏台时一样。吴老八回来了,也一直上台,并且琴技大大提升,至少能让人听出来是个琴在发声了。
据说这期间东江村那位高彦军又来了一回,但梁贞还是没同意接戏的事。邵源没有立场干涉他,但邵源记得那一天他的情绪很不对头,吃了好几颗梁贞给他他又以各种方式送回到梁贞嘴里的千纸鹤糖。其实那一把糖早就吃光了,邵源后来又买了些放床头柜备着。
吴老八又坐在了轮椅上,邵源的椅子没被占用,但他坐在了凉快些的地板上。这个点小孩都去午休了,说实话有点儿寂寞,他挺喜欢看那群小孩蹦来蹦去的样子的,感觉特别蠢,蠢得可爱。
老胡来了,搬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小邵你又来了。”
“嗯。”邵源应。
“其实我私心里希望你能多来。”老胡说。
“为什么?”邵源侧头,问。
老胡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来了,他才愿意来。”
邵源愣了愣:“梁贞吗?”
“嗯。”老胡说,“你知道吧,他外公刚走没多久。”
“……听说了。”邵源有点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他感觉他一定会鬼使神差地顺着老胡的话说下去。
“老梁刚走那会儿,他不来。”老胡说,“一个多月都没出现过,我们都怕他出啥事了。凯子说他在黄老二那儿,我们才放心些。”
“……黄老二?”邵源挺意外的。
“是。是个地痞,”老胡说,“但人不坏。”
“后来你来了,他才出现得频繁些。”老胡说。
“……为什么?”邵源问。
“年轻人比较容易玩到一块儿吧。”老胡拍了拍他肩膀,“有空常来啊,就老八那身功夫,锦上花还是离不了你。”
-
梁贞把垃圾丢进绿色的大桶里,又在塘边站了会儿。这个时节,荷花都死翘了,举着个枯黄的包在水面上站着,圆叶的边边也翘起了褐色的卷边儿,蜻蜓都不愿意来了。
当然也有放晴了的原因。
高彦军第二次来的时候梁贞实在招架不住,让他要走了电话。今天早上高彦军第一次给他打了电话,还是那套说辞:东江人想看戏,你们的武打戏最精彩,你们的小孩需要上台的机会……
-
“邵源,”梁贞进来时邵源整个人躺在地板上,“上去睡吧。”
他把手竖起来。梁贞一把扣住他的手掌,邵源整个人都没使力,瘫在地上拉不起来。梁贞手往下抓住他手臂才扯起来。
梁贞的休息室在三楼杂物间旁边,是一个特别小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没了。邵源蹦上床,挨着墙躺下了。梁贞挨着他躺下。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
梁贞转头,邵源眼睛亮亮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光源,正直勾勾看着他。梁贞于是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不是困吗?”
“不困。”邵源说。
梁贞笑了笑:“那你躺在地上。”
“地上凉快。”邵源说。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你说你想唱戏。”梁贞问,“为什么?”
邵源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回去,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个大黑窟窿,是墙皮脱落的产物,看着像月球上的坑,可惜这个坑坑洼洼的天花板不能像月亮一样照亮屋子里面的人,和事。
邵源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唱戏。他如实说:“我不知道。”
他就这么一直唱着,什么也没管,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已经喜欢上了。
“我是不是应该答应高彦军。”梁贞又问。
邵源盯着那个大窟窿看。
他动作轻缓地翻身,和梁贞面对面。他抓起梁贞的手腕摆正姿势,把它覆盖在他心口的位置,直直地看着梁贞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去一般。
他说:“这个问题你不能问我。梁贞,问你自己。”
梁贞盯着他的眼。
亮。
太亮了。
那束光狠狠地穿透了他。
他抓住邵源的手腕,贴在脸上,闭上了眼。
邵源看着他,等他呼吸均匀了,邵源才把另一只手伸出来,轻轻覆在他脸上。冰凉传到他手上,很舒服。他拇指划了一道弧,擦过梁贞又翘又长的睫毛。那几根睫毛被他的拇指顶得升起来,邵源没忍住多玩了几遍。
他没抵住困意,最后还是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
“我……”邵源打开手机,满屏的信息和未接电话,“靠。”
他给严纹秀回了信息。
为什么不回岑创的,因为那家伙太能烦人了。然而消息一发出去,严纹秀就打来了电话,邵源心道不好,接了,果不其然,岑创的声音决起而出:
“邵源——!”
其气势之猛让已经下床的梁贞都回头看了一眼。
邵源把音量调到最小。那边岑创还在叽叽喳喳地叫唤,这边邵源就已经下床了。
“我跟学长一块儿呢。”邵源扶着门框淡淡地说。梁贞听到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邵源不明所以,也没在意。
上了车,梁贞问他:“上次他为什么叫我学长?”
“因为你是他学长啊。”邵源说。
“我总感觉不是这么个意思。”梁贞说。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邵源愣了愣,梁贞第一次来找邵源的时候,岑创他们问梁贞是谁,邵源随口说是一个学长。一开始没什么,次数多了之后,每回他们见到梁贞,就要给邵源指出来,说:你看那个学长又来了。
邵源这么一品,好像确实带了点揶揄的意味。
“你是不是感觉到点儿什么?”邵源探出头,问。
“我没,只是觉得有点儿怪。”梁贞说,“把头缩回去别伸出来。”
“哦。”邵源乖乖坐好。他看着梁贞的背影,最终没有把话说出来,他总觉得,那些话说出来,气氛就得变了。
黑椒鸡扒芝士焗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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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梁贞,问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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