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萧望津找冯台也商议不出个什么来，他尚未掌权，和冯台交集不多，还得个几年才能获得冯台的赏识。所以这时候冯台根本不可能和他议事，喝杯茶就送他出府了。
萧望津也不计较，冯台确实是个好官。
不出他所料，他刚回国公府，下人就来报：“果然如少将军所料，您前脚刚走，冯大人府外就备了轿，小的亲眼见冯大人出府进了宫。”
萧望津听完没再吩咐，只往爷爷院子里去请安了。
萧翼下朝后去了老兄弟府上吃酒，吃了一半听说了太子之事，急急忙忙回了府，正等着萧望津呢。
“下人说你去东宫赴约了，可见着太子了？”
萧望津摇头，上前在爷爷旁边的座位上坐下，闻到酒气，伸手给爷爷倒了杯茶奉上。
萧翼接了茶杯在手上端着，“那你可知这其中缘由？”
“宣崈……”
萧翼用力将茶杯放在桌上。
萧望津改口道：“皇上想太子远离萧家，无非是借着太子请赏一事发作罢了。”
萧翼复又端起茶杯嘬饮一口，“你怎么打算？”
“天命难违，那便不来往了。”萧望津无所谓道。
“唉……”萧翼也颇为头疼道：“太子也是为了你。扈通天说丁经武将王德高一事向皇上弹劾了你，今日扈通天被皇上叫去挨了训，他一出宫就找到我说了此事。”丁经武就是兵部侍郎，世家子弟，背靠大树，一直想要取代扈通天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
萧望津恍然，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宣崈那么伪善的一个人，不可能用一个令人诟病的借口来处罚太子，毕竟太子给将士们请赏是好事。
萧望津不耻的笑道：“我以为经过六皇子一事，他不会因为下人而严惩皇子们，想不到他竟自己打自己的脸。”
“休要胡言。”萧翼啧了一声，什么打脸不打脸的，人家是皇帝。
萧望津点头听劝，心道这宣崈真是一逼就急。因孔玉昌之死，京中戒备森严，他一时动弹不得，正愁呢，这宣崈马上就把机会送他脸上来了。
一个阉人，三个世家子……萧望津忍不住弯了嘴角，要怎么将太子被罚的隐情告知给这三个世家呢？
想到此，萧望津施施然道：“方才只是气言，阿爷放心，殿下如此看重我，我怎会不来往？我一离开东宫就去冯大人府上了。”
“冯老有没有说什么？”
“他一清流，富有雅望，自是不会与我过多交集，以免遭人弹劾结党。”
“而且皇上既然早知道了王德高之事，一直按下不表，定是在寻我错处严处，他既将此事拿去施压太子，绝不会再在朝堂之上提及此事。”
萧翼稍一思索，也认同这个说法，“只为一个东宫太监而搬上朝堂，讨好的也只是奴才们，于百官无益。”
博得一个仁爱奴才的名声，却给百官心中留下个有失偏颇的印象，得不偿失。
萧望津猜测：“但此事他已开了口，不问责也下不来台。估计明日早朝，皇上又要留阿爷了。”
萧望津一定不能让爷爷北伐。
过不了多久，内阁首辅冯台就会被萧翼说服，认识到哈儿丹的危险，支持北伐，宣崈没了议和的支持，只能下令北伐，代价是萧望津留在京城。萧翼北伐两年，江南爆发起义，宣崈无视前线请求萧望津和萧勇军的支援，派了自己的儿子六皇子前往前线，反让萧望津率军向南镇压。
最后萧翼战死，六皇子凯旋，封镇北王，成为民心所向。
萧望津忍不住试探地问：“阿爷，若皇上拿此事逼你交出兵权放弃北伐呢？”
怕说得不够严重，他又补充道：“若不然，他就要我给王德高抵命。”
萧翼根本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难选的，轻松得调侃道：“回京之后，你行事乖张，人也深沉不似从前，我还当你再不会像幼时那般撒娇呢。”
萧翼脸上有着经历过沧桑的淡然，语气里有着第一猛将的自信，“给王德高抵命？他断然不敢。”
“望津，夺凉州，犯北州，绝不可能是多葛那个毛头小子搞出来的，辽北的野心之大，自哈儿丹即位起，只增不减。若再容他修生养息，他日必会做足了准备来犯。”
接下来的话，萧翼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疲惫。
“你也亲眼见了，宣景二年，莫须有的党争扣在爷爷的头上，他有如此决心，方知今日我退，便再无可一战。”
“若非无能为力，我萧翼绝不放任辽北对我大宣虎视眈眈。”
萧翼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也只能从宣景帝这边下手了。
***
从爷爷院子里出来，萧望津立刻回到丹心院，见书房有亮光，猜测宋怀真应当是在用功，他放了随从石心早早休息，独自往书房去了。
书房内，宋怀真虚焦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户部的孔玉昌死了，京中戒备森严，大阵仗的搜查，会不会查到国公府？萧望津会不会有危险？
“看不进去就睡觉。”
夜晚静谧，突然的声音吓得宋怀真抖了下肩膀，朝声源望去，见萧望津双手环胸稳稳靠在门侧，颀长的身影高大英俊。
宋怀真等了一天，终于见了人，烛光映射下瞳孔黑亮，他急急开口：“我今日见到六皇子了。”
“嗯。”萧望津施施然走来，“听石心说了。”
“户部的孔玉昌死了，凶手应该……不会被抓到的吧？”语气里的担心毫不遮掩。
“不会。”萧望津有这个自信。
他走到宋怀真座椅后方，双手搭在椅背上，俯身去看宋怀真手里的书，看到满页的中庸之道。
宋怀真的身后传来温热的气息，他缩了缩身子，突然道：“六皇子知道了我的身份，让我唤三小姐……小姨娘。”
萧望津浅笑一声，“嗯。”
“我若还继续同你一屋共寝，不太合适。”宋怀真埋头嘀咕，他不敢回头。
萧望津姿势不变，狭长的眼眸落在宋怀真的耳朵上，距离之近，宋怀真耳朵上的小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更忽视不了宋怀珍一动不敢动的僵硬。
萧望津的十年，身边都是些世家女，皇帝本就忌惮萧家势大，他不能娶，寻常人家的女儿他接触不到，若不喜欢，何苦娶来委屈自己？于是就那么一直拖着等宣弘义登基再说。后来江永春监军，带了个宋怀真，他早忘记了曾经在东宫随手救助过宋怀真一事，但宋怀真可是日日夜夜都记着他呢，宋怀真先靠近示好，萧望津后见色起意，他记得宋怀真说过对他是一见钟情。
如此看来，宋怀真在兵部看见他的第一眼，应当就一见钟情了。
萧望津对此推论深信不疑，他轻而易举就将宋怀真抱了起来，行为霸道，语气也差不多。
“少来这一套，不想看书就睡觉，我哄你。”
见心悦之人，想与之亲近乃人之常情。萧望津对宋怀真还有点大男孩的顽劣，宋怀真想躲，他偏不让。再一个，他和宋怀真同榻三日，都没再做噩梦了。
宋怀真摔进柔软的床榻里，他未褪鞋袜，僵硬地举着脚，发小脾气的语气道：“身旁有人，我睡不着！”
“再编。”萧望津抬手去了宋怀真的鞋，扔在床下。
宋怀真小腿被用力握着，他不舒服地踢了一下，随后身体被人握着小腿扯到了床边。
萧望津伏身，拿十年之事揭穿道：“我要同你共浴，你说你们南方人沐浴之时，旁边可以有鬼，但不可以有人。”
宋怀真瞪眼惊讶，这确实像自己会说的话……
“怎么你们南方人在敬事监也能独浴不成？”
宋怀真原本心虚呢，听他这么说马上理直气壮，“我在江州本就是独浴！”
萧望津居高临下，言语不羁，“那你且看看，这是在哪呢？”
宋怀真举着书挡在脸上，一个翻身贴墙去，远远躲着萧望津趴着。
等萧望津也躺了上来，他顾不得矜持，连忙道：“聘礼还没完呢，你不许乱来……”
萧望津原本正正直直躺着呢，听这话兴致勃勃过去挤着宋怀真，欣赏他小脸上的慌乱和羞怯。
宋怀真手里只有一本书，他舍不得糟蹋，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的翻了个面，蜷缩着抱书面壁，屁股冲着萧望津。
“太子殿下和六皇子都拿你当近臣，你不要品行败坏！”
萧望津脸上的笑意淡去，“太子与六皇子私下不对付，六皇子自诩武艺不比我差，遇了我只有挑衅之意。”
宋怀真一怔，细细回想了下樊楼内六皇子的态度，不像是寻隙啊，他想到什么似的恍然道：“原来六皇子属意的是三小姐，他初见我就带有敌意，并不全是因为我身份低微而轻视于我……”
萧望津是听石心说的六皇子邀见云澜一事，而石心没跟进去，所以也就不知屋内几人的交谈，萧望津也是现在才听宋怀真说了详细。
难怪好端端的要宋怀真叫尊称，怕是见云澜与怀真亲近同行，捻酸狎醋。还以为宣弘瑞见了国公府的轿子，意图挑衅，可惜轿子里是国公府女儿家，挑衅之事被萧云澜化解，原来，宣弘瑞喜欢萧云澜。
可宣弘瑞在萧望津面前从来没有表露出喜欢云澜的意思。
“你认为他喜欢云澜？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宋怀真思索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萧望津冷哼一声也没再问，宣弘瑞那种残暴之人怎配喜欢他妹妹？
可是云澜会喜欢宣弘瑞吗？他妹妹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你认为，什么样的男人讨人喜欢？”
宋怀真心想自己怎么会知道？但奇怪的是他几乎没有思索，顺着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就回答出来了。
“说到做到的男人。”
实在是没什么参考物，他只是想到了萧望津说杀就杀了户部的孔玉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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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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