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生产线启动的轰鸣声响彻染坊时,林墨正在给爷爷的染法秘籍包封皮。她用的是刚染好的浅蓝蜡染布,边角绣着三只连翅的蝴蝶——最大的代表奶奶,中间的是自己,最小的翅尖还留着空白,张雯说那是“留给未来的无限可能”。
“墨墨,县文旅局送证书来了!”王芳举着烫金的“国家非遗保护项目”牌匾跑进来,布围裙上的蝴蝶纹样被风吹得翻飞,“刘科长说咱们是镇上第一个拿这个证的合作社,下个月要组织全县手艺人来咱们这儿学习呢。”
李师傅拄着拐杖凑过来,用指腹摸了摸牌匾上的字:“秀兰要是能看见,肯定要把这个牌匾挂在染坊最显眼的地方。”他从袖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磨得光滑的蜡刀,“这是你奶奶初学蜡染时用的,刀刃上的小豁口,是当年给你做百家被时划的。现在传给你,去欧洲带着,就当祖辈陪着你。”
林墨接过蜡刀,冰凉的铜柄上还留着老木匠手工打磨的纹路。她忽然想起周建明说的,父亲当年进山时也带了一把类似的蜡刀,说是“给未来的传承人留个念想”。眼眶一热,她把蜡刀插进绣着蝴蝶的布套里,塞进随身的帆布包。
正午的阳光透过竹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张雯抱着一堆设计稿冲进院坝,防晒帽上别着枚蜡染蝴蝶胸针:“林墨,欧洲非遗展的展位设计定稿了!我把‘双蝶戏花’的故事做成了动态纹样,灯光打上去,蝴蝶会像在布上飞一样。”她指着稿纸上的草图,“马克说欧洲观众特别吃‘故事感’,咱们把你爸的胶卷照片做成灯箱,放在展位中央,绝对能镇场。”
陈阳拎着刚修好的老式胶片机走过来,机身被擦得锃亮,镜头盖内侧贴着张迷你蜡染贴画:“我把你爸的胶卷都翻印成了高清电子版,还刻了光盘。这个老相机也修好了,你带着去欧洲,说不定能拍出让安东先生眼熟的照片——毕竟是你爸当年的‘老伙计’。”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个绒布盒,“还有这个,我托银匠把你爸工作证上的照片,錾在了银坠子上。”
银坠子是蝴蝶形状的,照片被嵌在镂空的翅尖里,阳光一照,能看见照片上父亲年轻的眉眼。林墨把坠子挂在脖子上,刚好贴在胸口,和陈阳送的戒指形成呼应:“谢谢你,把我爸的念想都收得这么好。”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陈阳笑着指向厨房方向,“李梅阿姨一早就在准备‘传承礼’的食材,说要按黔溪村的老规矩,给你办个送行礼。”
厨房飘出阵阵草木香,李梅正站在灶台前,往蒸屉里摆染着蝴蝶纹样的糯米团。她用的是板蓝根汁和栀子花粉调的色,蒸屉垫着新鲜的粽叶,“这叫‘蝶绕米团’,当年你奶奶送你爸进山时就做过,说蝴蝶能引着人回家。”她给林墨递过一块刚蒸好的米团,“里面包的是黑芝麻馅,你爸小时候最爱抢着吃。”
林墨咬着米团,甜香混着粽叶的清香在舌尖散开。李梅突然从柜子里拿出个木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沓信:“这些都是你爸失踪后,我给他写的信,没地方寄,就都存着。现在你要去欧洲了,带着吧,说不定哪天就能亲手交给你爸。”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画着个小小的相机,是李梅模仿父亲的笔迹画的。
傍晚时分,染坊的院坝被红灯笼照得暖意融融。村民们自发带着自家的特产赶来,王芳拎来一篮腌笋,说是“让欧洲人尝尝黔溪的味道”;村小学的孩子们捧着亲手画的蝴蝶画,每张画上都写着“林墨姐姐加油”;周建明也来了,带来一台他珍藏的老放映机:“这是当年我和你爸一起用的,今晚咱们把你爸的胶卷再放一遍,算是给你送行。”
白色的幕布挂在老槐树上,当胶卷里奶奶和张雯外婆勾纹样的画面出现时,院坝里瞬间安静下来。镜头扫过年轻的父亲举着相机的背影,他转身时对着镜头笑了笑,眉眼和林墨如出一辙。李梅的眼泪落在木匣上,却笑着说:“你看你爸,拍别人的时候总忘了自己。”
放映结束后,李奶奶被搀扶着走到林墨面前,手里拿着个绣满蝴蝶的锦囊:“这里面是‘双蝶戏花’的染料秘方,比你爷爷的秘籍更细,是我和你外婆当年一点点试出来的。”她把锦囊塞进林墨手里,“到了欧洲别慌,手艺在,根就在。你爸要是能看着,也会盼着你把咱们的手艺亮给全世界看,等你回来,咱们包粽子给他‘尝尝’。”
苏晴举着摄像机,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我们栏目组决定跟你去欧洲,把‘蝶绕花’的海外故事拍完整。刘科长已经帮我们联系了中国驻当地的文化处,他们会全力配合。”她晃了晃手里的话筒,“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帮你找找安东先生口中的线索。”
深夜,染坊的灯还亮着。林墨和张雯趴在竹桌上,最后核对海外展的物料清单。张雯突然拿出一沓信纸,纸上印着浅淡的蝴蝶笺纹:“这是我用板蓝根汁调的颜料印的,你给安东先生写封信吧,比发邮件更有诚意。”她指着笺尾的留白,“这里可以贴上咱们的蜡染贴画,一看就是‘蝶绕花’的风格。”
林墨握着笔,看着信纸上的蝴蝶,忽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她写道:“安东先生您好,我是林建国的女儿林墨。我带着父亲当年拍摄的‘双蝶戏花’胶卷,带着黔溪村所有人的期待来到欧洲。我知道您和父亲有个关于非遗传承的约定,我来赴约了。”落款处,她贴上了一枚小小的蝴蝶蜡染贴画,那是陈阳用父亲的老相机拍的,画面里是满院翻飞的蜡染布。
陈阳端来两杯蜂蜜水,放在桌角:“我联系了安东先生的助理,他说安东先生特意推掉了其他行程,会亲自去机场接我们。”他指着窗外,“你看那些挂在竹架上的蜡染布,风一吹就像蝴蝶在飞,咱们的‘蝶绕花’,马上就要飞向更远的地方了。”
林墨走到窗边,月光洒在蜡染布上,靛蓝的底色泛着柔和的光。她想起刚回黔溪村时的迷茫,想起和张雯的争执,想起阿哲带来的危机,再看看眼前满院的温暖,突然明白,传承从来不是孤军奋战。那些藏在纹样里的爱与坚守,那些来自家人、朋友和村民的支持,都是“双蝶戏花”最坚实的根。
李梅轻轻推开门,手里拿着件新做的蜡染外套:“夜里凉,穿上这个。”外套的领口绣着一圈金银花,袖口是两只展翅的蝴蝶,“这是我和王芳她们一起做的,布料用的是最好的细棉布,染了三遍才出这个颜色。到了欧洲别冻着,咱们手艺人的身体,也是传承的一部分。”
林墨穿上外套,大小刚刚好。她抱着母亲,在她耳边轻声说:“妈,等我从欧洲回来,咱们就把非遗传习所建起来,让更多年轻人来学蜡染。”
李梅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有些哽咽:“好,妈都听你的。你爸要是在,肯定比谁都高兴。”她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挂坠,是用木头刻的小相机,“这是你爸年轻时最喜欢的样子,带着它,就像你爸陪着你一样。”
临睡前,林墨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周建明发来的:“你爸当年说,非遗是没有国界的。你带着‘双蝶戏花’去欧洲,不是简单的展览,是把咱们中国人的匠心传出去。放心去,黔溪村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林墨把手机放在枕边,看着窗外的月光。她知道,明天的飞机起飞后,等待她的不仅是欧洲的非遗展,不仅是和安东先生的见面,更有可能是关于父亲的真相。而那些藏在“双蝶戏花”纹样里的故事,那些关于爱与传承的信念,会像这月光一样,照亮她前行的路。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染坊时,院坝里已经挤满了送别的人。小周举着写有“蝶绕花欧洲行顺利”的牌子,王芳带着妇女们挥舞着小国旗,李奶奶和李师傅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束用蜡染布包着的金银花。
林墨和张雯、陈阳、苏晴一起登上了前往机场的汽车。车窗外,村民们挥着手,蜡染布在风里翻飞,像无数只展翅的蝴蝶。她拿出手机,指尖在父亲的手机号上悬了许久,最终没有发送消息——李梅前几天整理旧物时,发现了当年搜救队出具的确认函,父亲在保护胶卷时被落石砸中,早已长眠在黔溪山脉的怀抱里。她对着屏幕轻声说:“爸,我们出发去欧洲了。我会找到安东先生,把‘双蝶戏花’的故事讲给全世界听,就像您当年想做的那样。”
汽车驶离染坊,林墨回头望去,老槐树下的染缸在阳光里泛着微光,那是“双蝶戏花”的根,是她的根。她握紧了胸口的银坠子,握紧了手里给安东先生的信,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出发前母亲曾红着眼眶说“早知道你把蜡染做这么好,当初就不逼你考公了”,林墨那时笑着回:“妈,大家都说考公是铁饭碗,可这阵子我才明白,真正的铁饭碗,是刻在骨子里的热爱。”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后退,黔溪村的轮廓越来越小,可那些蜡染布的蓝、金银花的香、村民们的笑,都像刻在了心里。她知道,一场关于非遗传承的新旅程即将开始。父亲虽然没能亲眼看到“双蝶戏花”飞向世界,但他用生命守护的纹样与信念,会沿着她的脚步继续延伸。而那些藏在胶卷里的故事,那些关于热爱与坚守的答案,正在远方等着她一一揭开——这不是终点,而是另一段滚烫人生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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