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的走廊刚拖过地,瓷砖映着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陆沉舟拎着两袋豆浆油条拐进来时,正撞见苏砚蹲在物证科门口,手里捏着根棉签,小心翼翼地给一只瘸腿的流浪猫擦伤口。
“小心被挠。”他把早餐放在旁边的台阶上,声音放轻了些。这猫是上周在旧巷查线索时捡的,右前腿被车蹭破了皮,苏砚愣是每天带碘伏来换药,比照顾自己还上心。
苏砚抬头,眼镜片上沾了点猫毛:“它乖,不挠人。”他把棉签扔进垃圾桶,摸了摸猫的下巴,“张弛说今早有报案,什么情况?”
“老城区的独居老人失踪了,家属昨晚报的警。”陆沉舟撕开油条包装袋,递了根给苏砚,“王大爷,退休教师,昨天下午去公园下棋后就没回家,手机也关机了。”
苏砚咬了口油条,豆浆的热气糊了眼镜片:“独居老人失踪,先查监控和接触人员吧。”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镜片,指尖还带着刚才喂猫的猫粮味。
两人赶到老城区时,晨雾还没散。青石板路湿滑,两侧的老房子墙皮斑驳,晾衣绳上挂着的蓝布衫在风里晃悠。王大爷的女儿王莉红着眼圈迎上来,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我爸每天都记日记,昨天还写着‘下午和老周下棋,顺便取退休金’,怎么就不见了呢?”
陆沉舟接过笔记本,纸页泛黄,字迹工整,最后一页确实写着下棋的事,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棋盘。苏砚则在屋里转了圈,老式衣柜的门虚掩着,里面的衣服叠得整齐,床头柜上放着降压药,杯里的水还是温的。
“门窗没撬动痕迹,不像入室抢劫。”陆沉舟蹲在门口检查门槛,“鞋底的泥印是公园的红土,和他常去的棋盘山公园一致。”
苏砚忽然指向书桌的抽屉:“这里有本旧相册,夹着张老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年轻男人,穿着八十年代的中山装,并肩站在学校门口,其中一个是年轻时的王大爷,另一个人戴着眼镜,笑得很温和。
“这是我爸的老同事,□□。”王莉凑过来说,“他俩以前在中学一起教语文,后来李老师调去外地了,听说前几年回来过一次,还和我爸吵了架。”
“吵架?”陆沉舟抬眸。
“具体不知道,我爸没说。”王莉叹了口气,“就记得那天他回来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坐了好久。”
从王大爷家出来,雾已经散了。陆沉舟去调公园的监控,苏砚则去学校查□□的资料。老校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听说找□□,皱着眉想了半天:“李老师啊,当年和老王闹得挺僵,好像是因为一篇论文,两人都说是自己先写的,后来李老师就走了。”
“论文现在还能找到吗?”苏砚问。
“应该在档案室,我给你找找。”老校长领着他往档案室走,走廊里的黑板报还是十年前的字迹,“不过话说回来,李老师去年就去世了,肺癌,走得挺突然。”
苏砚的脚步顿了顿:“去世了?”
“是啊,他儿子来学校转过档案,说要整理遗物。”老校长打开档案室的门,灰尘扑面而来,“就在最里面的铁柜里,标着‘1998级语文组’。”
陆沉舟那边的监控查得并不顺利,公园的老监控坏了大半,只拍到王大爷下午三点进了公园,之后就没了踪影。他正对着屏幕皱眉,苏砚的电话打了过来:“□□去年去世了,但他儿子李磊上周回了老城区,住在站前宾馆。”
“走,去会会他。”陆沉舟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后腰的旧伤被扯得疼了下,他龇了龇牙——昨晚帮苏砚搬猫粮,不小心扭到了。
站前宾馆的房间很小,弥漫着烟味。李磊坐在床边,手里夹着根烟,看见警察进来,眼神明显慌了下:“我爸都去世了,找我干嘛?”
“王大爷失踪了,你上周见过他。”苏砚的声音很平静,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旧信封上,“这是你爸写给王大爷的信?”
李磊的脸瞬间白了,烟蒂掉在地上:“那是我爸的遗物,我就是想问问王大爷,当年那篇论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捡起信封,封口是拆开的,里面的信纸泛黄,字迹潦草,开头写着“老王,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但那篇论文对我太重要了……”
“你什么时候见的王大爷?”陆沉舟追问。
“前天下午,在公园。”李磊的声音发颤,“我问他论文的事,他说都过去了,让我别再提。我们吵了几句,我就走了,真没对他做什么!”
从宾馆出来,陆沉舟靠在车边抽烟:“不像撒谎,但他肯定有事瞒着。”
苏砚翻看着手头的资料,忽然指着□□的死亡证明:“你看,他去世前三个月,给王大爷转了五万块钱,备注是‘补偿’。”
“补偿?”陆沉舟掐灭烟,“难道当年的论文真有猫腻?”
两人正说着,张弛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很兴奋:“陆队!苏顾问!有人在护城河下游发现了王大爷的帽子,旁边还有个药瓶,是他常吃的降压药!”
护城河的水很浑浊,岸边围了不少人。法医正在勘察现场,帽子上沾着水草,药瓶的盖子掉在旁边。陆沉舟蹲下去,用镊子夹起药瓶,瓶身有碰撞的痕迹:“像是从桥上掉下去的。”
苏砚站在桥上往下看,桥栏杆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挣扎时抓的。他忽然注意到桥洞下有个流浪汉,正缩在角落里发抖,赶紧走过去:“大爷,你昨天下午在这吗?”
流浪汉抬起头,满脸污垢:“看见了,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人在桥上吵架,年轻人推了老头一下,老头就掉下去了!我怕被找麻烦,就躲起来了!”
“年轻人长什么样?”陆沉舟立刻过来。
“戴眼镜,穿黑外套,和你们刚才找的那个人很像!”流浪汉指着远处的站前宾馆方向。
陆沉舟立刻给张弛打电话,让他带人控制李磊。苏砚则盯着河面,忽然说:“不对,李磊的身高不到一米七,王大爷一米八,他推人很难直接推下去,而且流浪汉说‘吵架’,但李磊说只是争执了几句。”
他的话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是王莉发来的微信,附了张照片:“苏顾问,我爸的日记里夹着这个,不知道有用没。”照片里是张撕下来的纸,上面写着“老周说,□□的论文是抄的,我该不该揭发他?1998.5.12”。
“老周!就是和王大爷下棋的那个老周!”陆沉舟眼睛亮了,“张弛,查一下和王大爷下棋的周明海,住在哪!”
周明海家住在老巷深处,推开虚掩的门,正看见他在烧纸。陆沉舟冲进去按住他,火盆里的纸还没烧完,上面能看到“论文”“对不起”的字样。
“是我,是我把老王推下去的!”周明海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当年那篇论文,是老王先写的,□□抄了去,我看见了却没说!后来□□成了教授,老王却一辈子只是个普通老师。上周李磊来问,老王才知道我当年瞒了他,和我吵了起来,说我毁了他的一辈子。我一时激动,就……”
案子破得很快,周明海被带走时,手里还攥着那张烧了一半的纸。陆沉舟站在老巷口,看着警车驶远,后腰的疼又犯了,忍不住皱了眉。
“回去给你贴膏药。”苏砚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我妈新熬的药油,比之前的管用。”
两人走到巷口的面馆,老板还是老样子,笑着喊:“两碗手擀面,加辣加醋?”
“他的少辣,加个卤蛋。”陆沉舟抢先说。
吃面时,苏砚忽然抬头:“你说,王大爷到最后,是恨周明海,还是恨当年的自己?”
陆沉舟咬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可能都不恨了,就是觉得可惜。”他放下筷子,看着苏砚,“不过还好,我们把真相找出来了,也算给王大爷一个交代。”
苏砚笑了,夹了个卤蛋放进陆沉舟碗里:“嗯,也算给当年的遗憾一个交代。”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两人并肩往回走。路过宠物医院时,苏砚进去看了眼那只流浪猫,医生说恢复得很好,下周就能拆线。陆沉舟站在门口等他,看着夕阳把苏砚的影子拉得很长,忽然觉得,查案就像这样,有时候看起来是死胡同,拐个弯就有了线索;有时候觉得是遗憾,最后却能找到出口。
“下周猫拆线,我请你吃面。”苏砚出来时说。
“好啊,要加两个卤蛋。”陆沉舟笑着回应。
夕阳落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老巷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映着青石板路,远处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一切都那么平和,那么真实——就像每一个被揭开的真相背后,总有这样温暖的日常在等着,等着他们放下案卷,走进烟火里,然后在下次铃声响起时,再并肩走向下一个需要真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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