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京船上赵惜粟照旧难受得跟灌了一肚子盐海水一样,腿跟绑了石头一般重,心里早把皇帝翻来覆去骂了一通,若下次再有出京的差事,就算是抗旨她也不干了。
好在先前刚登船时吃了陈峤给的晕船药,虽说对她而言作用不大但也能缓解一点也算不错。昨儿陈峤想着赵惜粟这几天那股兴奋劲儿定是忘了回京还得坐船,趁着空闲时候上医馆替她拿了晕船药,上船便盯着她吃下。
“还有几日啊?”赵惜粟将屋里的小板凳搬出来脸煞白坐在房门口,与其在房里闷着难受不如出来吹吹风,确实更难受了。
“这才第五日,实在难受得紧不如再吃枚杏干儿?”怕她一人坐在外边儿无聊,索性陈峤也搬了等坐她边上同她聊聊天儿。
超惜粟现在看到酸杏儿就开始反胃,趴在腿上叹气来,“这在海上飘得我都开始馋陈师傅的糕点了…”越到这种时候越是怀念在家时手边一碟碟的小食。
十日后终于靠岸,赵惜粟想着再晚一天自己就要交代在船上了,万幸老天对她还算仁慈。
脚真正踩在地面上时赵惜粟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如果没有杏林扑过来那一下的话。
不知她们的船几时靠岸,杏林早早就守在岸边看着一艘艘船来来往往,终于等到赵惜粟她们坐的那艘船靠岸。顾不上礼仪得体,一看到赵惜粟她便冲上去。
“你力气要是再大点儿,你家小姐我都得给你撞下岸去。”赵惜粟本就饿了许久没什么劲儿,费大力气才把杏林扒在她身上的手撕开。
“小姐您都瘦成啥样了,小的回去就让厨房做好吃的。”
确是瘦了。本来在忠州那几日忙着下地吃得也多,扛锄头扛得胳膊都壮实不少,上了船吐了又吐,这会儿已经瘦成人干了。
她这样怕是没办法进宫,陆绣也不打算折腾她,让她回家好好歇着调理身体,自己带着陈峤马不停蹄进宫述职去。
“还是家里的床躺着舒服些。”回到府里赵惜粟衣服都赶不及换便一倒头砸进床里,心满意足地赖在床上。
“粟娘,收拾好了出来吃饭。”
“知道了阿耶。”赵惜粟嘴上应着,其实脑袋一沾上枕头意识就开始模糊了,苏士明不忍心喊醒她便让她睡罢。
也不怪赵惜粟倒头就睡,这大半个月来不是在海上漂就是在地里干活,顺手还帮乡亲们抓了俩黑心贼,整程下来就没舒舒服服睡过一回觉。
睡个回笼觉起来气色好多了,若不是被肚子饿醒了赵惜粟还能在榻上再赖一会儿。
“杏林!我饿了!”赵惜粟呈大字型趴在床上扯着嗓子干喊,不一会儿就见杏林推开房门端着小食进来。
“知道小姐醒了会饿午食都温着呢,二小姐先吃点桂花酪垫垫肚子。”杏林边说边打来盖子,奶香味儿一下子就飘出来了。
赵惜粟闻着那桂花酪的香味滚下床,迫不及待舀起一勺往嘴里送。
果然还是家里好。
晚间赵惜粟正倚在榻上发饭晕就听见外头传话宫里来人了,衣服都来不及换,披上外衣趿着鞋往正厅赶。
“来了。”赵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转头便看见赵惜粟喘着气儿站在门口。
难为赵惜粟在关键时刻还记得礼节,平复好呼吸再端正跨过门槛站在赵父身旁朝面前的女史行礼。
“下官正同少卿宅家聊您呢,赵主事便来了。皇上体恤赵主事此次下巡亏损精气,特意令下官送来宫里上等的药材,还望主事早日恢复。”
陆绣白日进宫述职时还不忘替赵惜粟在皇上面前刷脸,将她描述得就差一口气吊着了。皇帝一想这可不得了,只是让她出个差倒没想差点让赵珂少个孩子,让人捡了些名贵药材给赵惜粟送去好好补补身子。
那奉旨送东西来的女官看着赵惜粟头发虚束着,单薄的身体披着外衣更显消瘦,暗道果真如陆大人所说,心下更是怜爱。
“更深夜重,有劳女史走一趟。”
“不烦事的,主事要多爱惜自个儿的身体才是。”
看着女官满怀关爱的眼神赵惜粟压住尴尬应下,将人送走后才有心思琢磨陆绣在皇上面前将她形容得到底有多惨。
“陛下出手甚是阔气。不过现在这月份吃不得人参,留着入冬再给你炖汤。明日给你们炖雪燕盅,正好家主明儿回来。”苏士明看着眼前好些食材,估量着将接下来几日的食谱打好了。
“您看着来吧,但我不吃药啊,苦死了。”赵惜粟一想到每回她阿耶煲的汤药眉头都皱一起了。
第二日赵惜粟上衙时正巧遇上林青穗,对方缠着她多说点儿此次巡察的趣事儿,二人边说边往度支司走。
“任职以来我还从未下巡过,好羡慕你。”林青穗听她说着在忠州时如何夜逮堵渠鬼、擒拿昧心官,渐渐露出羡慕之意。
赵惜粟一听如鲠在喉,“莫要羡慕,还是在京城待着好啊。”想到在海上飘着的那半个月,那股子恶心劲儿又翻上来了。
不过刚到工位坐下看到桌上一摞账册在等着她时,赵惜粟又觉得陪上级去下巡好像也不赖。
“赵主事,外头有位大人寻你。”赵惜粟那头正咬着毛笔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听见有人喊自己迷迷糊糊抬头,在这宫里还有谁会找她?
疑惑地走出门去就看到陈峤揣着袖子笑着看向她,赵惜粟忙拉着他往边上走,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啦?”
陈峤没回她,只是从袖中摸出一包东西递给她,“之前在船上时听你说想吃我阿娘做的糕点,这不给你带来了嘛。”
赵惜粟闻言瞪大眼睛,“我只是说说而已的,你怎么那么好!”接过糕点后赵惜粟还不放心地朝门口看,拽着陈峤往小门跑。
俩人蹲在门口荷叶缸旁,赵惜粟早已馋得不行,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裹捡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满足了。”
枣糕接触舌尖的那刻,枣香蔓延至整个口腔,恰到好处的红糖清甜而不齁。
陈峤看着她像灶台上偷腥的猫一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枣糕,眼里还闪着星,心下同样被填满好似自己也吃到一样。
“你是好人,陈师傅也是好人,世上还是好人多!”赵惜粟边说边把剩下的两块包起来好好揣进怀里,打算下午工作不下去了再拿出来犒劳自己。
陈峤哭笑不得,拉着她站起身来,“阿娘说了,你若想吃尽管告诉我,上衙就给你捎来。”
这下赵惜粟更是感动得快涕泪横流,踮起脚就搂住他的脖子投以友爱的抱抱,“你早点回司农寺吧,等等别被陆大人抓到以为你旷工呢。”赵惜粟松开手朝他挥了挥便一路小跑回去。
她搂上来那刻起陈峤屏住呼吸浑身僵直不敢动,许是赵惜粟靠得太近,头发上的桂花油香味环绕在他鼻尖,稍一泄气便会闻到。直至赵惜粟离开,陈峤还呆站在原地,回过神来便慌不择乱地跑了,不小心还撞到了路过的公公。
心大如赵惜粟,一点儿没发现自己随手一抱让陈峤一整日都魂不守舍,还美滋滋想着什么时候把剩下的两块都吃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赵惜粟趁同僚们都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没空管她,悄咪咪摸出门蹑手蹑脚地跑了。
摸鱼乃人之常情,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为皇上卖力、为百姓造福!赵惜粟成功说服自己,昂首挺胸朝御花园的方向去,临近八月十五,御花园进来又多了好些花。
金水年间御花园本只对皇家开放,自长公主即位后便对皇宫内所有人开放。花园本就为人而建,男性执政时为了防止后宫嫔妃同朝臣在御花园内相遇产生私情,便限制了御花园的开放性。
于长公主而言,这恰恰违背了御花园存在的意义。自从她即位后便解除限制,若是后宫侍夫与宫女有染,那便送给她就是,何必毁了满园春色。
赵惜粟坐在园中边品着糕点感慨,不愧是我朝第一位女皇帝,大义也!
“我才不回去呢,我看她对着空气能骂谁!”
赵惜粟还在晒着日光浴享受偷跑的幸福时刻,边听见后面传来谈话声,一转头就看见个同她年岁相当的女子骂骂咧咧走来,边上的宫女正苦口婆心地劝着。
赵惜粟同她对上眼时,率先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对方本还在和宫女耍无赖,这下不得不挺直腰板装装样子,“你见过本宫?”
“陛下只得一女,便是当今太子殿下。宫内并无其他能着华服衣冠的女子,想必您便是殿下。”
“眼力还行。你哪个司的叫什么名儿,本宫到时候替你美言几句。”武婕除了爱跟太傅大人唱反调外,向来好相与。
“臣度支司主事,赵惜粟。”
武婕猛地一转头皱眉看着她,“你就是赵惜粟,那就算了。”说完甩着袖子转身就走,独留赵惜粟站在原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来不及思考太子那话到底何意,赵惜粟提着袍子赶回度支司。
一放松就忘了时辰,这会子员外郎怕是要逮她来了。
赵惜粟人生格言:想不明白的事索性就别想了!
当晚就将白日里太子说的那话抛之脑后。过几日赵惜粟照旧兢兢业业算着手头上的账本,听见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烦躁抬头看了眼隔壁桌的同僚,见对方示意她往窗外看时皱着眉转过头去。
这一看不得了,武婕正杵在窗外瞪着她看。
这祖宗要干嘛!赵惜粟踩着小碎步跑出去,“殿下金安。”
“殿下可是有事寻臣?”赵惜粟实在不明白,太子怎的好似对她有好大意见。
“这整个皇宫都是我母皇的,本宫到这散散步不行吗?”武婕尴尬抿唇,破罐破摔大有你能拿我怎样的气势。
“殿下随意。那臣先回去了。”赵惜粟也不陪她玩儿了,手头上还有一堆账没算呢!
“嘿你!”
“殿下可还有事?”
“没有!”武婕在嘴上吃了短,大跨步愤愤离去。
等她下次状态好了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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