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赵惜粟也不多在意,当天傍晚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要说每日最期待的事情就是掐点等退衙,时间一到赵惜粟便收拾好东西假装矜持地走出度支司的门,过了小门后还记得朝后头看看,若是没人就撒丫子地向皇宫侧门跑去。
“阿娘我好想你!”赵珂刚上车撩开帘子就见赵惜粟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朝她伸手,不由得失笑牵住她的手,在她和赵佳麦中间坐下。
“让为娘好好瞧瞧,”赵珂捧着赵惜粟的脸左看右看,“黑了,瘦了。”
“我都听陆绣说了,咱们粟娘虽是新人又对农田之事不了解,但完全没拖后腿。”
昨儿陆绣从御书房出来后又赶回司农寺将此次巡察记录上册,正巧赵珂还在工位上,便一块儿跟她汇报情况,赵珂当天晚上嘴都快笑烂了。
“不愧是我赵珂生的!”赵珂搂过赵惜粟的脖子贴近自己,赵佳麦本坐在一旁还在笑着,猝不及防就被赵珂也搂过去,“你也给我过来。”
三人在马车上嬉笑打趣儿闹作一团。
第二日赵惜粟如往常一般照例上衙,只是当天下午太子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立在窗边静静地盯着她看,也不说话。
第三日、第四日,每天下午武婕都雷打不动地到窗边报到,赵惜粟也只当自己并未发现窗外站着个人。
第五日时赵惜粟实在是受不了了,和武婕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赵惜粟重重搁下笔,起身出去。
“不止臣何时得罪过太子,还望殿下指点一二。”赵惜粟压下心中不满,不卑不亢开口势必要问出个究竟。
“母皇先前将你夸得似神仙下凡,依本宫看也不过如此。短短几日就受不得了。”太子轻哼一声,转身走人,“实在无趣。”
赵惜粟失笑,合着皇帝母子俩闹别扭倒是让她受无妄之灾了。不过她闹了这几日,赵惜粟也回味过来第一天入宫时皇上同她说的那些话,竟真不是调侃她。
经此一遭,太子好像又发现了其他折磨她地法子。
假后返工第一天,赵惜粟就收到与武婕共进午膳的邀约。
“臣身份低微,若是与太子同食怕是会坏了殿下胃口。”赵惜粟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还请佳乐姐姐向殿下转达我的歉意。”
“殿下说了,大人今儿若是不去,想必中午并不饿。那御膳房今日就不必给大人送膳了。”虽说这招着实狠了点,但太子交代了一字不差地讲话传给赵惜粟,佳乐只好奉命行事。
天地良心,她绝对没有狐假虎威一说!
赵惜粟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说道,“多谢殿下垂怜,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惜粟跟着宫女走到东宫,一路上攒着一肚子气,在看见一桌子佳肴后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你是太子我是太子,怎的让本宫等这么久!”武婕一看见赵惜粟就来气,但也没真动怒,小女孩任性罢了。
“殿下真真是冤枉臣。”
“行了,我不听你狡辩。传膳吧。”武婕率先入座,盯着赵惜粟失意她还不坐下?
赵惜粟一口老血已到喉咙,看见一盘盘呈上来的膳食,又生生咽下。
与之对比,御膳房每日给官员送来的午食瞬间像极了糠咽菜。
好了,这下赵惜粟再也不腹诽太子了,武婕将荣登她心中第三位好人。
第一是陈峤阿娘,第二是陈峤。
连着几日,每天午时武婕身边的贴身宫女都会准时出现在度支司门口候着赵惜粟,久而久之在户部的各位都知道度支司新来的赵主事同太子甚是亲近,连员外郎近日来都对她关爱有加。
次日,佳乐照旧算准时间到户部蹲点赵惜粟,按太子原话说是若是不来蹲她,姓赵的肯定不会自己过来东宫。
不过赵惜粟好相与,只要支会一声便跟着她走了,佳乐也乐得轻松。刚走近户部就看见赵惜粟站在门口同别人说说笑笑。
“抱歉,这几日没给你带糕点。”陈峤带着愧色说道。
自从忠州回来后,他便隔几日给赵惜粟带些糕点过来。不过半路杀出个太子来,上回过来时恰巧赵惜粟被太子带回东宫用膳去了。
“瞧你说的,白吃你阿娘那么多糕点我都过意不去了。”实不相瞒,赵惜粟平日里就靠着陈峤给她带的糕点挨过下午时光。其他小食不是味道大就是不好带进宫,而糕点不仅没有刺激气味还入口清甜。
“今儿给你带的冬瓜蜜糕,冬瓜性凉不可多食,只给你拿了三块儿。”陈峤边将东西塞进她手里边温声说着。
“赵大人安。”佳乐走近朝赵惜粟行礼,又带着好奇瞟了陈峤好几眼,低身也朝他行了宫礼。
赵惜粟一看到她就知道太子又来逮人,无奈对她笑了笑,“知道了,你先回东宫,我一会儿便过去。”
“不会跑的。”见她还有些犹豫,赵惜粟又补上一句。
既然赵惜粟都这么说了,佳乐也不缠着,只是一步三回头地往回看。
等她走远了陈峤才凑近赵惜粟低声开口,“听说近日太子总寻你,你可有受欺负?”
虽说他自己位低言微,但是陈峤阿娘官职高啊!若是受了欺负,赵惜粟这几日见不着她娘,他可以替她告状。
赵惜粟哭笑不得,连忙摆手,“都是误会,其实太子蛮可爱的,就是气性大了点儿,不碍事。”倒是没想到陈峤会往这茬想,着实让赵惜粟心下一暖。
“没事就好。”陈峤闻言放下心来,复尔又掏出个精致盒子递给她,赵惜粟好奇接过。
“好早之前我的老师送了我一块儿白玉,一直被我压在箱底。”陈峤不好意思说道,“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了,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就雕了块玉佩送你。”
赵惜粟打开盒子拿出来一看,好生精致!白玉佩子小巧可爱,中间还刻着朵花,蔓延出框,呈向外开放状,底下坠着彩线穗子给素雅中又添了一丝鲜活。
“这是什么花呀?”
“蔷薇。”一朵肆意生长,不被框束的蔷薇。
“好漂亮!谢谢你哦!”赵惜粟弯着眼睛看向他,低头将玉佩小心翼翼放进盒子里,又贴身放好。
“我说怎么大半天等不着你,合着你在这谈情说爱!”
武婕赶到时,入眼便是赵惜粟和陈峤含情脉脉看着对方的画面,提着裙子便走上前质问,好似赵惜粟背着她偷偷干了什么事。
“这谁啊?”武婕皱眉瞪着陈峤。
“臣司农寺导官丞陈峤参见太子殿下。”
武婕看都不看他,只盯着赵惜粟,眼神已经开始骂骂咧咧。
赵惜粟尴尬挠脸,带着心虚扯了下她的袖子,“臣同好友聊了几句,竟误了时辰。殿下宽宏大量,定不会跟我生气的,对吧。”说罢还朝她眨眨眼。
“你想饿死我?走了!”武婕一挥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赵惜粟匆匆和陈峤说了回见便紧跟在武婕后面。
看着她俩离去的背影陈峤陷入沉思,怎的短短几天太子和粟娘就变得如此熟悉,用了什么法子?
“殿下,您不吃饭光看着我干嘛呀,臣长得很下饭吗?”赵惜粟疑惑的同时还不忘往嘴里扒米饭。
“真给自己脸上贴金。”武婕白了她一眼,过一会儿又撑着脑袋暗戳戳地问她,“你…朋友很多吗?”
“那当然了,见了面大家都是朋友。”赵惜粟还好奇她问的什么问题呢!
““那你和朋友都是怎么相处的?”武婕放下碗筷,把凳子挪到她旁边,顺着刚才的话题追问。
“就那么相处呗!还能怎么…殿下,您不会没有朋友吧?”赵惜粟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儿,脑子一闪随口问出,反应过来忙闭上嘴巴。
果不其然,武婕听完恼羞成怒,“你才没朋友!没礼貌!”
“是是是,臣错了,殿下朋友可多!放眼望去想和殿下做朋友的人都数不过来!”赵惜粟凑上前去讨好地给她锤锤肩捏捏手。
过一会儿本来还有些生气的武婕垂下肩膀,看着有些落寞。
“我是没朋友啦,那怎样嘛!”不是她不愿交朋友,只是身为太子约束便多,平日里这儿做不得、那儿不能干,就连念书也是由太子太傅在东宫授课。
皇上又只她一个孩子,平日里也没有姐妹可以聊天说话,久而久之便喜欢惹太傅生气,让皇帝烦心,好似这样才感觉不到孤单。
“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把臣当作朋友的。”赵惜粟慢慢蹲下,坐在脚塌上抬头看着她。
“有朋友会开心很多吗?”武婕闷闷不乐地玩着腰间的玉佩穗子。
“嗯…臣也不好说,”这下可把赵惜粟问倒了,“臣觉得有朋友固然不错,会跟彼此分享快乐、对对方的难过感同身受。”
有时恨不得黏在一起,有时又好几天可以不和彼此说话。吵架时巴不得一辈子不见面,但听到对方过得不好又比她自己还难受。
“不保证有了朋友会快乐许多,但会参与很多有关别人的酸甜苦辣咸。”其实赵惜粟也不清楚这个问题,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问过自己你为什么要交朋友?
“不过交朋友这件事会让你很为难的话,只专注自身也可以过得舒服自在。”
不得不说太子不愧是未来储君,领悟能力就是强。
赵惜粟在宫门口看到蹲守她的武婕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言多必失了,怎么还赖上自己了!
“喂,你傻站着干嘛!”武婕老远就看见赵惜粟了,不知怎的走一半她就不走了,还得劳烦自己走过去。
“殿下怎么在这?”赵惜粟一顿无奈。
“不是你说要跟本宫当朋友吗?那我得跟着你啊!”好一个理不直气也壮。
“臣还有事儿,下次吧,下次一定带您出去玩儿!”
武婕闻言立马就不干了,死死拖住她不让走,“带上我!”
“殿下,我今儿跟朋友约好了的,真没法儿带你去。”赵惜粟抬手求饶,只期望太子能放过她。
很显然,那必是不可能的。
“没事儿,你朋友就是我朋友,正好一起了。”
赵惜粟无奈叹气,只好破罐子破摔,“我和朋友约好了逛窑子,难不成还要带着殿下吗?”
武婕瞬间被唬住,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瞧她这样多半是不会跟上来了,赵惜粟便放心地转身离去。
刚走没两步便听见她在后边大喊,“你堂堂当朝官员竟然…”还没说完就被狼狈折返的赵惜粟捂住嘴巴。
“祖宗!这是可以广而告之的事儿吗!”
武婕挑眉,甩开她的手和她谈条件,“带我去我就不宣张。”
“陛下知道您出宫吗?”
“我留口信了。”
赵惜粟真没法子了,仰天长叹,有气无力开口,“请吧,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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