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马车在衙门外停下，李意琼早已等候多时，马车堪堪停稳就迫不及待跳上车去。
“怎么这么慢，等你老半天了！”低头还没钻进车里就听见李意琼抱怨的声音。刚下值她就换下一身罩甲等在门口，这会儿热得直摇手扇风。
一抬头看到马车内不止坐着赵惜粟主仆俩，另还坐着两位，还未说出口的话生生断在喉咙里。
“谁啊？新朋友？”李意琼朝武婕的方向微扬下巴，缓缓坐下问赵惜粟。
“太子殿下。”
“咳..咳。”晒了半天日头本想喝口水解渴的李意琼，被她这句太子殿下轰得更是口干舌燥。
实是不能怪赵惜粟说得太直白，她想了一路怎么跟琼娘解释，等马车停下来了都没想出合适的理由来，还不如直接告诉她算了，免得以后还得找个借口将这事再做掩盖。
“小的失礼了，请殿下恕罪。”李意琼此刻内心万马奔腾，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太子会出现在她好友的车内！
“无妨，也是我不打招呼就跟着赵大人来了，你别太拘束。”
马车内一片祥和，没人说话，只剩武婕好奇地左看右上，时不时摸摸垫子，敲敲车壁。
“殿下可是觉着这马车坐着不习惯？”见武婕把玩着她挂在车顶的挂饰爱不释手，赵惜粟着实有些心疼，忙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
倒不是赵惜粟小气，这坠子是她阿娘前几年巡察时给她带回来的。只是武婕手法太过粗暴，把那底下的穗子绕得都缠作一团。
“没有。只是第一次这么多人坐一辆马车有些新奇，有趣儿！”武婕还有些意犹未尽。
赵惜粟环顾四周，确实坐了不少人。除了他们仨外，她和太子各自带了丫鬟。
片刻过后马车停下。
“二小姐，到了。”
武婕不是没偷偷溜出宫过，只是每次过没多久就被侍卫逮住，实在没意思。再者说，之前出宫去的都是些寻常地方，第一次踏足这类地方。
“女君小心脚下。”见武婕边上楼梯边东张西望，赵惜粟跟在后头叮嘱。出宫不宜再叫太子，免得生惹是非，她便换了个称呼。
先前楼下的龟公认出了赵惜粟，笑着迎上来，让人给他们几个寻间雅房好好招待着，几人进了房间，确实没闻到古怪味道。
武婕第一次上花楼还有些兴奋，这会儿正在兴头上。
“然后呢？你们一般会做些什么？”环顾四周，木床软榻烟罗帐，画屏暖灯遮槛窗，中间只一张长几，她们仨儿就坐在长几前。
“吃饭。”
“啊？”武婕闻言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她俩，来这就为了吃饭？
李意琼给茶杯都倒上茶水，同赵惜粟一起朝她点点头，就是为了吃饭。
门口传来的作响打断武婕想说的话，几个小客走进来，后头还跟着几个上菜的小厮。
武婕看着走在前头的几位穿得着实清凉，衣襟大开，随着走路的摆动在胸前轻轻晃动，头发只一根红丝带低束着。
着实让她大开眼界。
为首那位坐在赵惜粟身旁，刚想给她斟茶就见眼前的茶杯已满，又顺势端起茶杯递给她，还不忘朝她放钩子，语气好不委屈，“赵女君好久没来，怕是不想见到奴。”
“你谁啊？”赵惜粟接过杯盏轻抿一口，他们几个进来之后房间里瞬间充斥着一股浓厚的香膏味儿，冲得她不舒服。
对方本打算爬上赵惜粟肩膀的手瞬间顿住，但也不尴尬，只是默默收回又笑着说，“女君贵人多忘事。”
其他几位看他都已经聊上了也不甘示弱，正想向武婕伸手就被边上的佳乐拍开。
“出去。”赵惜粟将茶杯放下，冷声开口。
她旁边的小客最先反应过来，拉拢衣襟后站起来带着人慢慢退下。等他们几个退出去后，赵惜粟才将视线挪回。
“杏林。”
赵惜粟话音刚落杏林便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彼时武婕也反应过来，向身后微偏过头，佳乐站起身紧随杏林后头，二人将门关上站在门外守着。
“好了，这下安静了。”赵惜粟轻松叹出口气。
“殿下快尝尝这道蜜炙豚肉，要不是为了这道菜，我们才不来呢！”李意琼将碟子往武婕的方向推，极力推荐这道菜。
武婕将信将疑拿起筷子夹一小片豚肉送进嘴里，不一会儿瞪大眼睛朝她俩疯狂点头。
“没骗你吧。”赵惜粟得意开口，也朝那盘豚肉伸筷。
入口便是蜂蜜香甜，炙烤后还带着一丝焦香。
豚肉肥瘦相间，许是用特殊调味事先腌制过，去除腥味的同时又将豚肉的本味发挥到极点。入嘴便是焦甜，而后炙烤得恰到好处的豚肉肉质爽嫩，口□□汁。
难怪赵惜粟愿意来花楼只为这道蜜炙豚肉，确实值得。
“你们怎么发现这…地方藏着宝藏的？”武婕边吃边问，实在好奇。
“我们认识这里的厨子。”
其实这厨子一开始是在香满楼那儿干活，只是当时的香满楼店面太小，有段时日经济紧缺，掌柜的不忍手下的人跟着自己挨饿，便给人做了引荐，这才被花楼的主儿捡走了。
“那你们对这的人没兴趣吗？”
赵惜粟闻言和李意琼对视噗嗤一笑，“这坊里的男人最爱的便是争风吃醋，若是掺和其中，每日里怕是耳不能静。”
“就是。再说官家女子，即使选侍君那也得在良家男子中选，若是将这的人带回府中，那真真是有辱家门。”
“倒是女君，我还以为宫中名厨聚首，女君对外头的东西会不感兴趣。”
武婕无奈苦笑，非也非也。虽说宫中好厨子确实不少，但身为太子她却没有点菜的权利。
只有能吃，没有想吃。
若是提及某道菜难吃，轻则厨子罚俸，重责赶出宫去；若是夸赞了某道菜，那接下来十天半个月她就别想吃其他东西了。
“你敢想，我只说了句金乳酥不错，整整半个月就没撤下那道菜。”武婕提起来又想到当时每天上桌看到金乳酥的感觉，胃里又开始有些作呕。
赵惜粟她俩听完真真实实怜爱了，庆幸自己没生在帝王家。
京兆尹府离得近，吃饱喝足后赵惜粟先将李意琼送回去，而后再送武婕回宫。
马车停在皇宫正门，赵惜粟送她下车，等看着武婕进去后再走。只是她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看向赵惜粟。
“殿下可落下什么东西在车上吗？我让杏林找找。”赵惜粟第一反应以为她折返回来寻物件，忙差杏林回车上翻找。
“不是。”武婕制止了杏林的动作，后磨蹭了一会儿才开口。
“其实我一开始特看不惯你，凭什么母皇天天夸你。”
赵惜粟刚考上甲首时，皇上只要一看见武婕就将赵惜粟夸得天花乱坠，那叫一个浪子回头。
导致武婕听见她的名字就烦得不行，恨不得差人将她拖进小巷子打一顿，好在自己还算是一位理智的储君。
“不过这么些天下来，我觉得你还不赖。”
“本宫同意交你这个朋友了。”说完撒开腿便就跑，佳乐都有些跟不上。
赵惜粟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只长武婕几岁，于她而言前段时日太子的胡搅蛮缠都被她以为是在耍性子。
看着她赵惜粟反而有些感慨，去年的自己是不是也这么欠揍。
“我寻陈峤，烦请大人帮忙唤一声，多谢。”进宫以来赵惜粟的动线只在度支司和侧门之间，时不时去御花园和东宫，第一次走进司农寺还有些好奇，四处瞧瞧望望，
“粟娘可有急事寻我？”底下的掌固说有人找他时陈峤还有些惊讶，自个儿在宫中除了赵惜粟就没其他认识的人了，难不成是赵惜粟找他？
一出门还真是她，笑意爬上眉头。
赵惜粟拉着他往旁走，“怎么不见我阿娘？”
“少卿大人这会儿同陛下商议事情呢。”
“这样啊，没事我就问问！”赵惜粟挠挠脑袋意识到隔着官帽，又尴尬放下，嘴里还藏着话。
陈峤也不急，静静陪在她身旁。
“我想问你仲秋节可有约？”琢磨了半天该怎么开口，赵惜粟最后还是选了最直截了当的一种。
“未曾，粟娘可是找我同游？好啊。”还没等她问呢，陈峤自己先安排好了，赵惜粟想问出口的话怔在嘴边，而后又笑开，将手背在身后。
“那就说定了，不过那日陛下设宴，我可能会晚片刻。”
每年八月十五皇上都会在宫中设宴，凡八品以上官员都得参加，赵惜粟正好位居八品。
“到时候你在听雨茶馆等我，一定哦！”
“一定。”
到了八月十五那日，赵惜粟下了职便和林青穗相伴着朝麟德殿走去。
“听说每年仲秋节外藩使者都会来朝见，不知今日能否见到。”
外藩人进京已有小十日，赵佳麦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日日晚归，赵惜粟连她的面都没见着几回，
“对啊，去年南诏使和太子殿下在宴上差点儿大打出手呢！”林青穗回想起去年的仲秋宴会，那叫一个刺激。
南诏王子目中无人好不嚣张，恰巧武婕也是个不好惹的。二人见面分外眼红，谁也不让着谁，好在陛下及时制止了。
赵惜粟一脸不可置信，皇家设宴居然还有此等好戏可看！妙哉妙哉！
不过南诏王子的骄横赵惜粟已有所耳闻，她阿姐这几日如此头疼全赖这外藩王子。
赵惜粟缠着林青穗再多说点儿，二人凑在一块儿聊八卦，脚程也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麟德殿。
她俩一到退衙时候就出门，还以为自己来得够早，没想到此时殿中已坐了不少人。
赵惜粟第一次参加皇家宴会还有些懵懂，紧紧跟在林青穗屁股后面。
“就这儿了，这是咱们户部的位置。”林青穗轻车熟路地找到对应位置，每年各部划分的位置就没变过，她们前排坐的便是鸿胪寺的人。
殿中的人慢慢变多，差不多都坐满了。过了小半时辰后，殿外传来断断续续地说话声，不一会儿就见几个着装不同的男子走进来，所有坐着的人纷纷站来行礼。
“看！中间那个就是去年那个王子。”借着有些杂乱的功夫，林青穗和赵惜粟抵着脑袋窃窃私语。
赵惜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人群中间围着的那名身着外域服装的男人确实如她阿姐所说。
粗壮、骄横，看着就很难对付。
视线一转，跟在后头的不就是她阿姐吗！
许是姐妹心有灵犀，赵佳麦在大殿中随意一瞥，就见不远处的赵惜粟缩在位置上朝她招手。
赵惜粟看她跟上级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一秒就往她这个方向走来，再然后便坐在她斜前方。
“阿姐你怎么坐这啊？是不是想我啦！”赵惜粟笑嘻嘻地歪着头朝她卖乖。
“可不巧，鸿胪寺坐这，实在烦人得紧。”赵佳麦最爱逗她妹妹了，特好玩儿。
赵惜粟一逗一个准儿，这不，听完赵佳麦的话瞬间皱起眉头佯装生气。
毕竟不如府中自在，二人拌嘴几句便收了性子。
“你阿姐居然是去年的状元！”林青穗凑在赵惜粟旁边耳语。
赵惜粟这人啥都好，就是听不得别人夸她姐，一夸准骄傲，昂起头朝林青穗嘚瑟。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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