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秋已经可以窥见一丝凉爽,日头也不似之前那么毒辣。
这种时候坐在亭中吹着风发呆最适合不过了。
“哈…好舒服,凉凉的。”武婕斜靠栏杆上,和琼娘互相打着配合,伸手试图抓住水中游着的小鱼,可惜那抹金红鱼影一摆尾便不见踪影。
“可不是嘛!”赵惜粟也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亭中除了她们三个,还有个哼着小调边做绣活的妇人,好不惬意。
偶尔眼神对上了,那妇人也和善地朝她们笑笑点头。
发觉自己此时趴在栏杆上的姿势太过没规矩,武婕有些不好意思地坐正身子,眼神还盯着那绣绷看。
许是眼神太过直勾,对方也是个爽朗的人,再次对上眼时顺势问赵惜粟她们这绣图可还好看。
三人立马窜到她身旁,围在她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夸得绣娘都快笑不拢嘴。
在马车上武婕嘴里还在嘟囔着若是太傅大人能来感受一次如此惬意时光,定不会再追着自己之乎者也的!
太傅还是生活得太紧绷了。
“婕娘觉得今日玩儿得开心吗?”
“当然了!”
“你看呐,因为陛下执政有方,才有现如今百姓安家乐业。”
赵惜粟怕自己的话会变成说教,斟酌开口。
“毕竟婕娘是未来的储君,太傅对你严厉一些也不单单是为了你,还为了这天下的百姓。”
其实武婕并非不知太傅对自己的好,但她从没夸过自己,所以难免会有些想法。
赵惜粟见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拉过她的手轻捏,“你要是学累了就来找我,我们陪你玩。”
第二日应卯,赵惜粟刚走进门就被林青穗扯过。
“今早在宫道上看见那个什么王子了,脸黑得跟我家锅底似的。”
赵惜粟正忙活着整理东西,停下手中的活儿笑着说,“这二王子人就是好啊。”
林青穗不懂,蠢兮兮的样子好在哪儿了?
以己为鉴告诉大家脑子不好千万不要乱说话,能不好吗。
“聊什么呢?”
门口传来的声响着实将她俩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王郎中,二人立马噤声。
“王大人。”
“在宫中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需要我教吗?”
赵惜粟同林青穗对视一眼,默默低下头认错。
等人走远后她俩才有惊无险地拍拍胸口。
赵惜粟看着王郎中离开的方向,还心有余悸,“王大人还真是神出鬼没。”
“确实。颇严厉了些,不过对下属还是蛮好的。”
晨间的小插曲并为引起多少注意,一早上如往常般无聊度过。
中午赵惜粟准时准点去东宫报道。
“今儿怎么没带糕点过来?我突然想起上回在香满楼吃的菊花糕和你之前带的味道很像。”
武婕吃得不多,早早地就放下筷子,撑着脑袋看赵惜粟还在那儿和鸡腿奋战。
“因为那就是同一个人做的呀!香满楼做糕点的陈师傅是陈峤阿娘。”赵惜粟抽空回她,说完又撕扯那只鸡腿。
嗯,有点儿柴了。
武婕还有些不相信,“他那么好命?”
实在无法战胜那只肉质柴得像百年老木一样的鸡腿,赵惜粟只好放弃,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净手。
“吃饱了,那我先回司去了。”
赵惜粟站起来正想往外走就被武婕叫住。
“别急,今儿陪我去校场走走。”
虽然不知道她怎的突然就想去校场了,不过能慢一些时候回度支司也是美差!赵惜粟乐得她想去散步。
直到走到校场附近听到姬羚唧唧哼哼的声音,赵惜粟才反应过来。
难怪她突然就想出来散步了,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旁边的武婕也听到了姬羚的惨叫,幸灾乐祸地笑着,“母皇说了,这好不容易从南诏来的二王子,可不能在咱们这当个废物。”
姬羚现在只想杀了武眉。
有朝一日等他当上南诏王,必定灭了都朝。
对面的木棍朝面劈来,姬羚堪堪躲过,还未来得及反应,又生生挨下一棍。
他一边躲一边愤恨地想,怪他父王太软弱无能,害得他每年都得来一趟都朝,今年还当了质子。
可恨的是他那位王兄,平日里装得一副忧国忧民作态,关键时刻竟将他推了出来。
“二王子莫要走神,战场上可是刀剑无眼。”站在一旁的梁郎将双手抱胸,有些好笑地看着姬羚。她征战沙场无数,对方有无功底还是看得出来的。
本以为好歹是蕃邦王子,谁知这是一个草包。
姬羚自认聪明,却没想在一群女子手中吃了败仗。本就跌了份儿,偏偏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赵惜粟她们朝这儿走近,隔大老远都看得出武婕脸都快笑烂了。
这下更咽不下这口气了。
“郎将未免过分了些。”
梁郎将一听,让手下的小兵停手。拿着木棍的小兵得令退下。
“二王子可详细说说,在下哪儿过分了?”
姬羚抬手擦去滑落到下巴的汗,喘着粗气,“你的兵有武器,本殿赤手空拳,这不公平。”
这话听了,后边儿的士兵都忍不住偷笑。
梁郎将好歹忍住了,“王子好没道理,先头您的棍子不是脱手了吗,这怎么能怪我呢?”
一开始还没打完两个来回,姬羚忙着拿棍子去挡。不知是南诏王室从不学武还是这王子平日里偷懒,连握棍手势都是错的。
一招过去他便脱了手,直将棍子甩飞出去。
“哟,二王子好兴致,锻炼呢。”
姬羚恶狠狠地盯着武婕,半点儿不记得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原因,嘴上还不依不饶,“怎么?堂堂都朝太子竟不学武,都朝百姓怎能相信殿下会护她们周全?”
赵惜粟在后面默默摇头,年轻人就是争强好胜。
别看武婕才十六七岁,她可是能舌战太子太傅的人。
果不其然,姬羚这点杀伤力不足让武婕生气。
“本宫乃我朝太子,自是专人教授。难道你在南诏时没有没有指定的武师傅吗?”
姬羚快气炸了。
“太子还有公务在身,我们就不打扰二王子了。”赵惜粟连忙拽走武婕,不好意思地朝梁郎将点点头。
她算是信了林青穗说的去年仲秋宴席的场景了,再不走估计又要打起来。
谁想到临走前姬羚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他刚刚是瞪我吧!”赵惜粟一步三回头,有些不确定地问武婕,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赵惜粟恨不得回去踹他一脚,好在被武婕拦住。
“他瞪我干嘛?我又没惹他!”苍天明鉴,她全程可未曾说过一句话。
“赵大人挖的坑让他留下来当质子的。”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惜粟都快把这句话刻脑门上了,武婕挽过她的胳膊轻拍,语气还带着同情,“姐债妹偿。”
合着背锅呗。
赵惜粟越想越气,“早知道刚刚就该让梁郎将加练的,我练死他!”
慢慢遛达回度支司时恰巧又在门口碰上王郎中,早上那一出让赵惜粟丝毫不敢造次,忙停下行礼。
“听说近段时间赵主事经常往东宫跑。”王大人手背在身后睨她一眼。
“下官对太子多有得罪,但殿下宽厚待臣和善,时常唤臣作伴。”
王郎中收回眼神,进门时轻飘飘留下一句“为人臣当脚踏实地”。
赵惜粟缓缓抬起头,心下暗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直至退衙时赵惜粟都在怀疑今日是不是犯冲,怎么可以从早点背到晚,垮个门槛还能被绊住,好在被身后的陈峤扶住。
陈峤隔半米远就看见赵惜粟急匆匆地往门外赶,怕耽误她便没上前打招呼。哪知快到门口时她还被门槛结结实实绊住了,吓得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赶上前去。
“多谢多谢,若不是…”赵惜粟尴尬扶住门框转头道谢,看见来人是陈峤便笑了开,“哎呀,怎么每次丢脸的时候都被你撞见。”
陈峤伸手将她有些歪扭的帽子扶正,这才开玩笑说道,“许是老天觉得我适合在粟娘犯迷糊时出现?”
“那以后也拜托你了。”赵惜粟假意握拳,陈峤也陪她闹着,弯腰回礼。
俩人站在宫门口滑稽地手对手,帽碰帽,引得路过的其他官员疑惑看过来才捂着脸双双跑开。
转眼秋季已过。寒冬腊月出门都得披上裘袍,这种时候早起更是折磨人。
赵惜粟便是饱受折磨的人。
平日里从温暖的被窝钻出来已是花了甚大的勇气,更别提每日午时还得走很长一段路到东宫陪武婕用膳。
“赵大人快快关上门吧!”
外头还飘着雪,度支司门窗关得牢,一丝寒风都吹不进。赵惜粟打开门时坐得离门近些的掌固冷得缩成一团,催着她赶紧把门合上。
赵惜粟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冲出门去。
好冷!拔开腿就往东宫跑。
武婕本想着要不把自己的步辇给她,被赵惜粟拒绝了。
先别说特殊情况外官员不许乘坐步辇,就太监门慢吞吞的步子,还不如自己跑着过去,还能暖和些。
赵惜粟估摸着外头的雪还得再下一阵子,便同武婕挤在炭盆旁暖手,等雪小一点儿再走。
“今儿我在朝上听说国子监倒了一批学生。”仲秋节后武婕正式上朝,十五六岁正是憋不住事儿的年纪。
“怎么回事儿?”
“太医说是平日里饮食太过单一,国子监学业重,长此以来学生便有些体力不支。”
“我就说国子监那食肆,早晚得出事。”赵惜粟嗤笑。
武婕缠着她说明白。
“早食一个胡饼撑死了也就2文,食肆里一个素笼饼和一碗米汤就得要十二文。”
国子监大多数人家非富即贵,但也有不少家境一般的人家。
食肆内早中晚食收价极高,即使每月国子监会给这部分学生下发津贴,但也堪堪只能点些没有油水的菜饱腹,难得每次固定假休前才豪气一把。
虽说国子监外也不少小食摊,但多是一些像赵惜粟这样人家的孩子光顾,更别提国子监课业中,刻苦的学生只想早早填饱肚子,剩下时间来温习功课。
“每日吃这些泔水一样的东西,能不倒才怪。”赵惜粟已见怪不怪。
武婕不解,“修业大人不管吗?”
哪能不管呢?食肆责令整改了,账面也查了,确实没有差错。
没差错才是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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