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是说,账面有问题?”武婕琢磨出赵惜粟话里的意思。
“殿下没去过市集不清楚物价。时令蔬菜市价大多数为12文一斤,若是找农户采买更便宜。”
肉类价格高一些,一斤豚肉20文。茄类作物种植多产量高,更是便宜。
“单就芥菜笼饼而言,十斤芥菜能做的笼饼可供整个国子监的学生。”
国子监食肆的笼饼吃过一次就足以给赵惜粟留下深刻印象,“馅儿少,难吃。”
赵惜粟粗略给武婕算了笔账,若是一人两个笼饼,国子监共三百余人,暂且只算提供七百个,一个笼收五文,那便是三千五百文。而芥菜进价也才一二十文。
“没有荤腥吗?”武婕有些不可置信。
“也有,难以下咽。”
“你慢慢琢磨吧,我先回度支司了,去晚又要被骂了。”赵惜粟这个月摸鱼已经被王大人逮过好几回了。
武婕连忙扯住她,“要不这几天你别去度支司,和我一起探案吧!”
赵惜粟一脸无奈地蹲下看着她,“殿下,我区区一个八品主事,去不去度支司不是我说了算的。”
“母皇不是给你升官了吗?”
从八品到正八品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儿吗?
武婕回想起来,确实升得不高。
“上个月不是有考核吗?你阿姐也升正七品了。”连陈峤都上了八品。
每年十一月会举行一场六品以下官员考核,通过者可升一级。
“我阿姐比我早一年入宫,达到考核的要求了。”赵惜粟敷衍拍过她的脸站起身,“我真得回了,明儿再跟你说。”
赵惜粟趁还未下雪,快步回度支司。幸好刚刚武婕让宫女给她塞个手炉,这会儿揣在怀中还有些暖暖的。
接下来的两日武婕都未再提起此事,超惜粟只当她第一次参与朝政难免急迫了些。
第三日上午。
几个主事凑一起分账本时,国子监三个字滑进赵惜粟眼底。还没反应过来,赵惜粟已经将那本国子监的账册捞过塞进自己负责的那堆账册里。
既然都送到自己面前了,不看看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不对劲。
翻完整本账册,账目上的每一笔开支明明都对得上,但就是透露着一丝诡异的不正常。
“赵惜粟。”
赵惜粟又把账目重算了一遍,才算一半就被叫住。抬头看过去发现王郎中旁边站着武婕,忙起身走上前去。
“殿下寻我有事?”这也还没到饭点。
“母皇说了,本宫身为一国太子不仅得钻研文学,数算也得精通。”
赵惜粟一头雾水。
“你又是今年的数考甲首,给我当临时伴学正正好。”
武婕说完转向王郎中,“郎中大人不介意本宫将她借走吧。”
王大人沉默不语,只是瞥了一眼赵惜粟。她也不知武婕打的什么算盘,但她是太子,又有皇上作底,不好直接拒绝。
“殿下说笑。只是赵主事乃今年刚进宫,怕是会给您添麻烦。”
三人之中,赵惜粟品级最低,实在插不上嘴,只得看她俩一来一回,争着安排自己这个区区八品小官的去处。
“不如问问赵主事的想法?”王大人直将矛头指向赵惜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赵惜粟被她的眼神盯得衣袖下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臣一介小官,殿下与大人让臣去哪儿,臣便去哪儿。”
赵惜粟低着头,双手交叠在前。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本事她俩把她劈成两半罢!
“那行,这人本宫就借走了。多谢王大人了。”武婕抢先将人要走。
既然太子都发话了,王大人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惜粟收拾好东西后跟着武婕离开。
“殿下这是做什么?”赵惜粟心已死。任职之前她阿娘就反复叮嘱,让她在宫中一定要收住性子,切莫太过出头。
现下才任职不到一年,已经将自己的顶头上司绕着圈儿得罪完了。
刚出门时郎中大人的眼神好似要扒了她一层皮。
武婕还不解呢。
“不是你说的自己人微言轻,做不了主。”
“我给你想办法啦!”
武婕这两天安静不生事儿,就是在想用什么法子能把赵惜粟捞出来,昨晚睡前灵机一动,还真给她想到了。
“殿下…”赵惜粟有气无力,脚下像绑了千斤顶般寸步难行。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私以为陛下将国子监学生晕倒一事交由其他大臣协管之后,武婕就不再纠结此事,没想到她来真的。
“反正你已经出来了,现在只能跟我。”与赵惜粟相反,武婕现下可谓是神清气爽,只等大展身手了。
“那我多久才能回度支司?”赵惜粟仰天长叹。
算了,只能认命。
“少则几日,多则半个月。”
从小到大不论是老师还是家人,对赵惜粟的评价便是心大,不管什么事儿一会儿就能把自己哄好。
二人说干就干,回东宫后当真开始做起计划。
“先从菜农入手吧。”国子监食肆每日的原材料都会从固定的菜农、肉铺那里购买,肉铺一日一趟,菜农两趟。
赵惜粟先前同琼娘逃课时见过那个菜农,若是这几年没换人,赵惜粟估计还能认出来。
“早间送菜那次我不清楚,但每日第二趟是在午时至未时之间。”爬墙逃课的记忆有些久远,赵惜粟回想了下,那次逃课差不多就在这个时间段之间。
当时差点还从墙头上摔下来。
“佳乐,现在什么时候了?”武婕将宫女喊进书房。
“回太子,巳时七刻了。可是要传膳?”佳乐守在房外,闻言推门进来。
“传吧。”
也好,正好可早点去蹲点。
“这能行吗?”武婕窝在一旁,皱着眉压低声音。
“你信不信我嘛!”赵惜粟趴在墙上伸头探脑的,被武婕扯住衣角的动作吓了一跳。
“你又不放心交给别人,只能用这招了。”
俩人蹲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没见着人影。倒是被墙根地下杂草堆里的虫子咬得满手包。
一连蹲了两日,毫无所获。俩人只好在街上无所事事地瞎逛。
“奇了怪了,我记得是这个时候的啊。”
难道是时间太久远,自己记岔了?赵惜粟甩着玉佩穗子,又将时间线重新捋了一遍。
蹲了一下午实在饿得紧,偏偏街边的烧饼摊香味儿一阵一阵往鼻子钻,赵惜粟被她缠得没办法,跟小摊贩要了个烧饼。
可见武婕真是饿狠了,还没等放凉张嘴就咬。
“也许你记错了呢?不如去衙门问问琼娘?也许她还记得。”
武婕边啃着烧饼边说,嘴里还呼呼吐着热气。
“她阿娘给她另寻了个差事,现下不在衙门了。”
京兆尹大人思来想去还是觉着衙门没出路,便将李意琼举荐到大理寺去,当个司狱也好过在衙门里当没有品级的捕快。
将武婕送回宫后赵惜粟才回府。
门房看见门口停着辆车坊的马车还有点疑惑,等赵惜粟跳下马车时更是惊讶。
这也没到退衙的时候,二小姐怎的上学堂逃课,当官还逃职。
“二小姐怎的今儿这么快就回了。”
赵惜粟边走边拆帽子发簪,杏林跟在她屁股后边儿接。
“哈!舒服了。”瘫倒在小塌上赵惜粟舒服探出口气。蹲了一下午,感觉小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二小姐这两日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每天不是沾点泥就是草的。”杏林蹲下捡走赵惜粟袍角沾到的碎草边絮絮叨叨的。
皇宫内还有这么多杂草的地方吗?
赵惜粟此刻只想沐浴,低头轻嗅都能闻到身上隐隐约约说不出的臭味。
“顺便再整点儿吃的来。”当时只给武婕买饼,忘了给自己也买一个。
现在饿得快前胸贴后背。
“家主今日回府用饭,小姐先吃点蜜果儿垫垫肚子。”
当晚,赵惜粟饿狼上桌,看得赵珂他们纷纷停筷。
赵珂皱着眉问,“太子少你吃的了?”
赵惜粟夹菜的动作顿住,“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我听说殿下把你要去当伴学了。”同僚里头都传开了,赵二进宫不到一年便攀上太子了,手段了得。
“我可提醒你,少将你在国子监那些不着调的事教给殿下。”赵珂语气中带着警告。
“…知道了。”赵惜粟哪敢说话,好在她和武婕这几日干的事儿赵珂还不知道,赵惜粟只能祈祷此事快快翻篇。
第二日赵惜粟依旧以伴学身份赖在东宫。前几天虽没收获多少线索,但频繁带太子出宫怕惹出事非,赵惜粟今日便好好在东宫待着,做足伴学功课。
太子太傅比赵惜粟还要更早到东宫一些时间,早早就在书房候着。因着伴学身份,赵惜粟也得旁听。
“殿下看看赵主事,不仅听进心,还愿意下功夫记住。”太傅看着她坐在边上时不时提笔写写画画,深感欣慰。
突然被点名的赵惜粟内心直喊完蛋,她纸上记着的全然不是太傅讲的经史,只是为了提防自己犯困随便写的几个字。
“让我看看赵主事都记了些什么。”在东宫授课这么久以来太傅大人从未像今日这般深慨,太子确实需要一个上进的伴学。
太傅面上有多惊喜,赵惜粟内心就有多焦虑。
要死了,她现在把纸团巴团巴塞进嘴里还来得及吗。可恶的是武婕在旁幸灾乐祸就算了,还将她拼命捂住的纸张抽出来教给太傅。
“赵主事记的是…午膳吃什么,昨日的炙烤羊肉咸了点。”
她每念一句,赵惜粟的头就多低一分,若在念下去,怕是要将自己埋进案牍里。
如此后果便是二人被太傅大人罚抄《劝学》十遍。
太傅大人原话,“赵主事怕是饿昏了头,那吃饱后便将《劝学》抄上十遍,正好练练字。”
二人抄了一上午也才堪堪抄完两遍,赵惜粟手都已经抬不起来。
“都怪你,没事写什么炙烤羊肉!”武婕哀嚎,凭什么她也要跟着被罚抄。
“我们逃吧。”哀嚎过后武婕平静说道,好似这话不是从她嘴里说出。
“那我会死得很惨。”
最终她俩还是顺利逃出宫了。
武婕找皇上磨了好久才答应放她出宫一晚,但第二天一早必须赶回宫中。
赵惜粟带着人回府时,赵父还愣了神。
“今晚太子住咱家,阿耶让厨房多做点儿好吃的!”说完赵惜粟拉着武婕风风火火回房,关上门二人便踢掉鞋子瘫倒在床上。
“不用抄书真是太好了。”
“太傅三日后会查。”武婕说完赵惜粟毫不留情浇上一盆冷水。
“把嘴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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