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定要这么早吗?”武婕打着哈欠跟在赵惜粟后面。
平日太傅督促她读书时都没来得这么早过,鸡还没叫呢。
“下午蹲不到,咱就蹲半夜!”赵惜粟在底下接着,催促武婕赶紧跳下来。
迷迷糊糊睡了一两个时辰,听见打更声赵惜粟便爬起来,把身边还在熟睡的武婕也摇醒。给杏林留下纸条后,俩人趁着府中所有人都睡熟了,翻墙出去。
她就不信起这么早还蹲不到人。
这次赵惜粟找着个比上回还要隐蔽的地方,还没有杂草堆。
蹲守半个时辰后,果然听见路口处传来车轱辘的声响。赵惜粟连忙朝身后甩手,压低声响,“来了来了!”
武婕本就没睡醒,困得站着的功夫都能眯上一会儿。被赵惜粟拍醒后揉揉脸打起精神来也凑近观察。
车轮声响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就出现一老头拖着板车慢悠悠赶来,停在国子监后院门口。
三声墙门响过后,院中有人出来接应。
板车上盖着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上面堆叠着的东西。
“怎么是成品!”
武婕看清上头摆着的赫然是成堆的笼饼,旁边放着一堆打蔫儿的菜叶子,估计是准备拿来做午食的。
接应的人听见声响四处望了望,赵惜粟眼疾手快捂住武婕的嘴巴将她往一旁拽。
“你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拉车的老头约莫有点耳背,赵惜粟她们弄出来的那点儿动静他还没发现,只对着前来验货的账房先生摇头。正当他起疑心时,墙头窜出一只野猫,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没什么,可能听错了。”
赵惜粟松了口气。
等那老头走远后,她二人也蹑手蹑脚离开。
一路上赵惜粟有些沉默,武婕见她低垂着眼也不敢多说什么。俩人沉默地在街上晃悠。
此时天才微微亮,几个勤奋的小摊贩子已经开始出摊了。俩人实在饿得不行,随便找家胡饼摊子坐下,点碗浆汤填饱肚子先。
换人了。
赵惜粟十分确定,给国子监提供食材的人不是之前那个。
“实在太过分了。”武婕撕扯着胡饼,将怒气都发到饼上。
“这事有些棘手,咱得再想想办法。”
“还想?明儿直接,”武婕四下看看,压低声量凑近了才继续说,“喊人抓来一问就知道了。”
“没那么简单。”赵惜粟算是明白武婕明明挺聪明一小孩儿,为何太傅大人每日还是愁得不行。
这孩子太单纯了。陛下早早让她接触朝政也不无道理。
“无凭无证,你怎么抓他?”
再者,此事能瞒这么多年定是不简单,没有弄清楚之前贸然出手,吃亏的只能是他们。
“若是真被你我逮着了算美事一桩,若是污蔑了人家,你又如何自处。”
赵惜粟只是一介小官,大不了被罢职,可武婕不同。
身为太子就可无凭无据诬告百姓,往后又该怎么让百姓信服于她。
武婕愣住,缓缓放下手中的胡饼,心下生出一丝愧疚。
自己身居高位,做事却顾头不顾尾,顿时有点儿食不知味。
赵惜粟看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安慰她几句后带着人回宫去。
皇上可说了,不得耽误早间的授课。
她们所在的地方离皇宫的方向远了些,赵惜粟本想着回府里要辆马车的,但转念一想若是此时回去,那不就暴露了吗?
可惜去车坊那儿还得绕道,索性纯靠走着回宫。
“还有多久啊?”武婕快受不了了,现下只想喝水睡觉。
“快了快了,再忍忍。”赵惜粟签过她的手,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赵大人!”
赵惜粟听见后头传来别人喊她的声音,回过头就看见陈峤的小厮露着大白牙朝她们挥手。
马车停在她们身旁,帘子撩开露出陈峤一张素脸。
“好在遇上你,不然真得把腿走断。”赵惜粟扶着武婕上车后,坐在陈峤对面边锤腿边跟他开玩笑。
“不碍事,刚巧顺路。”见赵惜粟不想多说什么,陈峤识趣儿地没问怎么一大早的俩人在大街上暴走。
小厮在马车外同他讲瞧见赵大人在外头走得快死掉了他还不相信,撩开帘子一看,果真真是她,身边还带着本该在宫里的太子,忙喊人将车子停下。
赵惜粟同陈峤聊天时武婕就已睡晕过去。她实在累得不行了,坐在赵惜粟边上眯着眼,头一点一点往赵惜粟肩膀上放,就这么睡过去了。
赵惜粟也已经累得不想开口说话,即使此时在别人家的马车上略显不礼貌,但对方是陈峤,应该不会在意的。
大街上的此起彼伏地叫卖声愈发显得马车内有点安静。
随着车轮在地上滚动的细微颠簸,赵惜粟慢慢合上眼,昏睡过去前还在心底默念,陈峤一定不会介意的。
他确实不会介意。
只有这时陈峤才敢光明正大地看向赵惜粟。
瘦了,是遇上麻烦了吗?
陈峤微皱着眉头,上次瞧见她这么憔悴还是晕船那次。
马车突然大力颠簸了一下,眼见着赵惜粟的头从肩膀滑落,陈峤适时伸手拖住,这才没撞到一旁的车壁。
陈峤就着这个姿势,隔着一段不宽不窄的距离,托了一路。
武婕中途迷瞪睁开眼看见她俩着姿势,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又睡倒过去。
直到赵惜粟有转醒的迹象,陈峤才默默收回手。
“到了吗?”赵惜粟睁开眼,将帘子掀开一个小角往外看看。
“差不多了。”话音刚落,马车便停了下来。
佳乐已在宫门等候许久。
“那我们先回东宫了。”赵惜粟同陈峤道别后和武婕一前一后往东宫方去。
等她们走远后陈峤才敢小心翼翼转动手臂。刚刚扶的时间久了些,手臂麻得没有知觉了。
今日回得早,太傅还没到。想起还未抄完的《劝学》,二人又得苦哈哈地拿过纸币,奋笔疾书。
太傅进来时看见她俩一大早便这么努力,颇感欣慰。
看来俩孩子多少还是有点儿觉悟的,懂她的用心良苦。
上午的精力已经殚尽,赵惜粟她俩没了同太傅作对的心思,全都安安分分地听讲,让太傅有些惊讶。
难道自己昨日真的说得太狠,让她俩伤心了?
赵惜粟可不懂太傅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她只想快快挨过上午好睡上一觉,已经撑不住了。
“今日便到此吧,殿下往后若可同现在这么刻苦,臣为官一生,也不算了了收场。”
赵惜粟瞌睡一下就被吓醒了,未免说得太过严重。
武婕倒是习以为常,站起来摆摆手,“太傅言重了,往后您肯定名扬天下。”
“既然已经有眉目,咱就不着急这会儿。明日暂且歇上一日,正好我回趟度支司。”
赵惜粟停下手中的笔,同武婕商量明日的打算。
“行。”
赵惜粟边走边转动手腕。提笔埋头苦抄时还没知觉。现下手腕处倒酸胀得厉害。
太傅嘴上说着欣慰,罚抄愣是一遍不减。
赵惜粟嘴上嘀嘀咕咕,默默吐槽。
“小姐,你早上吓死我了。”杏林瞧见赵惜粟便迎上去,想起白日那出,不免朝赵惜粟发个小牢骚。
早晨她敲门时没有回应,打开房门看见房内空无一人,差点儿把魂都给吓丢了,好在赵惜粟给她留了张纸条,这才舒口气。
“这不是事出紧急嘛,下次不这样了。”
等赵惜粟蹬上马车,车夫拉过绳子掉转马头。
赵惜粟想起什么,及时喊住,“今儿不走西街那条路。”
“去东市。”
西街多的是小摊贩子和饭馆子,平日里除了国子监,书院的学生们也总爱往西街跑。
而与西街不同,东市摆着的大多都是菜摊子和肉铺。平日里各户人家采买也都在东市进行。
车夫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停下,赵惜粟跳下马车四处张望。
来东市这个决定并不是她突然兴起。早在白天发现国子监的供货菜农换人后,她就打算今日来此看看。
大多数菜农会在早间和傍晚将新鲜的绿叶菜子拉到东市叫卖。既然少了一个大的采购商,那菜农十有**也会回到此处。
就看她运气好不好了。
赵惜粟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越往里走摆摊的人越多。
果不其然让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一开始给国子监供货的老菜农,对方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阿爷,这菜怎么卖啊?”赵惜粟走上前去,假意在仅剩的菜堆里挑挑拣拣。
“哎哟,女郎来得不巧,这都是剩菜叶子,不怎么新鲜了。”菜农有些不好意思将剩下的东西卖给她,奈何赵惜粟不介意。
“那…这堆都给你,女郎给我八文钱就行。”
老头看面前两个年轻女郎怕是初次来买菜,菜篮子也不带一个,当下找了根麻绳,手脚麻利将东西捆好递给赵惜粟身后的杏林。
今日运气好都卖完了,老头子收拾好东西准备归家去,走一半突然被刚来买菜的女郎拦住。
“阿爷可否借一步说话?”赵惜粟往一旁比了个请的姿势。
见对方衣冠华丽,应该不是奔着他的钱袋子来的。但老头子还是防备地捂住藏得老深的钱袋,带着疑惑小心翼翼地跟在赵惜粟后面走到一旁稍微隐蔽的地方。
“阿爷莫怕,我只是想同您了解些事情。”见对方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赵惜粟忙向他解释。
“阿爷之前可是给国子监供菜的菜农?”赵惜粟不想东拉西扯的给人吓住,索性直白点儿单刀直入。
“女郎怎么知道?”老菜农瞪大眼睛有些惊讶。
“那您可否说一下当时是以多少价钱卖于国子监?”赵惜粟紧着追问。
见对方有些犹豫,她转而笑着说,“您别担心,是这样的,国子监近日同我家表示愿收购我家的菜。”
赵惜粟见不能来硬的,随口扯过小谎,给自己编了个菜商身份。
“我之前也是国子监的学生,见过您给国子监送过菜。所以想来东市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着您。”
赵惜粟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人畜无害,平日里解放邻居都给她哄得服服帖帖的,更何况是一个老实本分的菜农。
“原来是这样!女郎早说嘛。”老菜农一听,放下心中戒备,将还记得的契子内容都说给她听,生怕赵惜粟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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