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陈峤的糕点送得及时。
赵惜粟几块糕点下肚,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果然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就该吃点甜食。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赵惜粟便再没踏入东宫半步。
午时用膳也在度支司内和同僚一起,一如回到刚进宫那会儿。第一天看见赵惜粟中午竟没去找太子,其他人还有些意外。直到接下来好几日,每每饭点都能看见她还在司内,大伙儿才琢磨出一丝不对劲。
多半是和太子吵架了。
不过大家彼此默契不提起此事,万一说错话,中伤了赵惜粟可不好。再者,在这皇宫内议论天家人可是大忌。
赵惜粟倒觉得无所谓。
虽说一开始那两三天会有点不习惯,不过也好,正好有时间让自己静下心来整理心绪。
“赵主事,咱今日有糕点吃吗?”其中一个掌固撑着脑袋问赵惜粟。
这几日陈峤隔三差五就来送糕点,赵惜粟自己吃不了太多,留下几块中意的,其余的糕点都分给其他同僚。度支司内全是馋猫,一看见陈峤便知今日又可以加餐了。
赵惜粟笑着摇摇头,算她们有口福。最近这段时间陈峤阿娘在研究新品,所以他才那么频繁地来送糕点。
说曹操曹操就到,靠近窗边的女官看见外头有个人提着包东西走近,打眼一看不正是之前天天都来送糕点的人嘛!
“来了来了!今日也有!”
一群人一哄而上,全趴在窗边观望,还转头催促赵惜粟快些出去。
赵惜粟无奈叹气,还没等陈峤寻人,自己就送上门了。
陈峤刚走进就看见赵惜粟早等在门口,还错愕了一下,快步上前。
“粟娘怎的知道我今日会来。”
赵惜粟接过包裹,闻言窗口的位置瞄了眼,一群人趴在窗台上嗷嗷待哺,全都眼巴巴地看向她们这个方向。
陈峤瞬间明白过来,笑着调侃她,“原是粟娘养了一群馋猫。”
“你等我下。”
赵惜粟拎着东西进屋,挑了几块爱吃的,其余都分给她们。
等她再次出门时,陈峤找了块有阳光的地方正眯着眼晒太阳。
“走吧。”赵惜粟凑近陈峤轻拍他肩膀,咧开嘴笑着同他说话。
陈峤一睁眼便是这幅场景,心下漏了一拍。
他向来抗拒不了赵惜粟笑面嫣然的样子,看见她开心便满足了。
二人走到御花园,随便找张桌子坐下。
“怎么不跟我说同僚们都喜欢,早知道我就多给你拿些了。”陈峤边说边拆开纸封子推向赵惜粟。
“已经很多了,再要就不知好歹了。”
这新品中她最爱的便是玉山雪团,内里包裹着由羊奶做成的馅儿,浓香清甜而不腻,外面裹着一层层的酥皮酷似一座重叠的小山,遂取名为玉山雪团。
陈峤将她的口味拿捏得很准,猜到她会喜欢,每回都会捎上几块。
“慢点吃,不着急。”
赵惜粟二人这厢晒着暖阳就糕点还在岁月静好中,姬羚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蹿出来,风风火火朝她们这个方向过来。陈峤余光瞄到有人过来,转过头便看见姬羚那副傲慢不逊的样子。
赵惜粟见他突然转头不知看到什么,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见到来人是姬羚,他身后的小太监超赵惜粟拼命摆手,挤眉弄眼的。赵惜粟心下了然,估计这二愣子又被郎将训狠了,这会儿正发脾气呢。
好兴致顿时消散无存,赵惜粟背过身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二王子安。”赵惜粟站起来。
陈峤跟着行礼。他之前没见过姬羚,等她唤了才知这位便是前段时间名声大盛的南诏二王子。
“堂堂都朝官员竟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偷懒,赵大人这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姬羚一副幸灾乐祸样凑近赵惜粟,眼神还在她身上上下扫过,眼里满满都是对她的恶意。
姬羚打听过了,这位赵惜粟赵大人便是那个给他挖坑的赵佳麦胞妹,正好他现下有气无地出,撞上他姬羚算这个小赵大人倒霉。
到底是谁倒霉?
陈峤蹙着眉头想开口,被赵惜粟按住手臂推向身后。
“王子慎言。”赵惜粟这段时日本就心情不好,正愁没受气包呢,这傻子就撞上来了。
“陛下体恤朝臣,准许各官员在此处歇息。怎的在王子嘴里变得这么不堪。
“莫不是南诏王,如此苛待下臣。再者,”赵惜粟莞尔一笑,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王子怕是忘了,祸从口出。”
“你..!”
果不其然,姬羚那性子,赵惜粟随随便便几句话他都气得不轻。又怕她给自己挖坑,姬羚这次学乖了,不呈口舌之快。
他换个人撒气。
陈峤安安静静站在赵惜粟身旁,姬羚声量大语速急,吵得他脑袋疼。好不容易等他安静下来,又发现对方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
“她不让你说话你便不说,实在丢我们男子的脸面。”
赵惜粟疑惑,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不让陈峤讲话了?
“实是王子误会,只是您刚看着有些火气过重,赵大人怕下臣唐突了王子。”陈峤揣手恭敬站着,嘴里叽里咕噜讲着之乎者也,姬羚跟不上他的节奏,听得一个头两大。
“数百年来我朝皆以女子为大,《男则》曰,天下生灵,皆因雌而存。能存于这世间,我等应为此而感激,又怎么因为一点儿小事便对女君随意撒气。”
赵惜粟杵在一旁看戏。陈峤虽不如她姐姐,但好歹也是个探花,比起姬羚这个傻子,口齿不知伶俐多少。
“你骂我?”姬羚这会儿倒是听出来意思了,这小子合着在骂他不知好歹。
“王子又误会了,陈大人科举出身,讲话确实有些文邹邹,王子切莫想得太复杂。”赵惜粟适时插嘴,趁这小子还没想太多之前,还是赶紧打发走比较好,免得平白惹出事非。
陈峤就着赵惜粟的话乖巧点头。
“本宫大老远的就听见你在这吱吱哇哇的,好不热闹。”武婕从小径那儿走出来,许是今日在校场训练,身上穿着半臂圆领袍。
“太子殿下。”赵惜粟俯身行礼。
谁懂,她来这只是想安静赏花吃点心的,怎么人越来越多了。
“姬羚,你有功夫在这胡搅蛮缠,不如跟郎将多学两招,或许将来还用得上。”
“太子还是管好自己比较好。”姬羚气笑了,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话。
“忘了恭喜你。”武婕才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反而有些心疼他,“南诏王新得一幼子,你有新弟弟了。”
姬羚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父王上次来信时为何没提起过。
不对,算起来他父王确实有两个月没有来过信。
武眉并未限制姬羚同南诏王有书信往来,也算是对姬羚身处异乡的怜悯。不过每封书信都得经过查验后才会交到姬羚手里,最新的一封是上个月传来的,现在还压在武眉手里。
赵惜粟同样不可置信,按理说南诏王都六十多岁了,居然还能老来得子,实乃精力充沛。
姬羚脑子嗡嗡作响,他已听不进去别的话,只想回寝殿写信质问他父王。
御花园其余三人皆看着姬羚失了魂般走远。
武婕因为跟赵惜粟吵架不想跟她说话,赵惜粟看她不说话也没想开口,三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地在这耗着。
最后陈峤看不下眼了,“赵大人送殿下回东宫罢,在下就不打扰了。”
“谁要她送,你以为我是你啊。”说完,武婕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跑开了。
陈峤一脸无辜地看向赵惜粟,他说错话了?
“殿下不是针对你,她没有别的意思。”赵惜粟尴尬挠头,忘了还带着官帽,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意思意思在头上摸了一把。
“殿下人不坏,就是年纪小点儿,说话心直口快。”
“我省得的。粟娘愿意深交的人,定是同你一般好。”陈峤是坚定的唯赵惜粟党,只要是她喜欢的,陈峤都爱屋及乌。
二人收拾完桌上的东西再一同离开。
御书房内。
“陛下,赵主事同南诏来的王子吵起来了。”
武眉批着一堆写着陛下可安好、陛下吃了吗的奏折都有些麻木,一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提起兴致来。
“怎么回事?”
女官将当时的情况如实告知,武眉听完笑得合不拢嘴。都说太子毒舌快嘴,她倒觉得赵珂的小女儿也不遑多让。
“这赵惜粟有点意思,那个陈…陈峤?”
“回陛下,陈导官丞乃前两届探花。”
“嗯,人确实灵活些。”
武眉记得这号人物,毕竟那年上榜的男子也就这一个。
“不过,太子好像和赵大人闹了矛盾。”
“小孩儿吵吵闹闹常有的事儿。倒是姬羚,是时候该解决了。”
武眉靠在椅背上,看向桌边的密信,低眼沉思。
都朝人酷爱踏春,开春过一阵子天气暖和后都会相约去游水赏花。
赵惜粟一家也不例外。
趁着休沐,赵珂和几个关系亲近的同僚下属相约踏青,赵惜粟几个小辈也跟着去了,到地儿了发现陈峤也在。
“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嘛,我寻思着人多也热闹。”别看赵珂平日在下属面前端得严肃,私下里却是个爱凑热闹的。
赵惜粟完完全全是随了她的性子。
“粟娘快来,这好多鱼!”李意琼挽着裤脚站在河里,弯腰费力摸鱼。一顿操作猛如虎,战绩为零。
虽说天气暖和不少,但河水还是有点儿冰凉的。赵惜粟被她勾得心痒难耐的,但用手试了下水温又退却了。
“来嘛,不冷的。适应了就好多了。”李意琼还在极力劝她下水。
最终赵惜粟还是抵抗不了诱惑,脱了鞋袜踩进水里,冻得她一激灵,忙想走上岸去,被琼娘死死拖住,“就一下下,等会儿就不冷。”
确实,俩人忙着摸鱼,身上温度也上来了,别说冷了,赵惜粟感觉自己都有点流汗了,衣服都贴在后背上。
“你们饿不饿?要不要上来吃点东西。”陈峤走到岸边看她俩已经从摸鱼转向打水仗。
火架子已经支好了,她俩还在岸边玩儿得不不亦乐乎。
“啊!等等我们。”一听可以吃了,俩人也不玩儿了,互相拉着上岸。
打完水仗的后果就是二人像落汤鸡一样,浑身湿哒哒的。
赵惜粟找了个离火堆比较近的位置坐下烤火,她是有些贪玩儿的,但也很爱惜自己身体的。
“试试我的手艺?看看好不好吃。”陈峤拿了串烤鱼递给她,在她边上坐下。
“你怎么大小眼呢?光顾着她,不给我也拿一串。”李意琼不乐意了,她刚都闻到烤鱼的香味儿了,谁知陈峤这一根筋,居然只拿了赵惜粟一个人的份儿。
陈峤闻言又起身去给她也拿了一支过来,李意琼这才善罢甘休。
“…好吃!你居然还会烤鱼。”赵惜粟嘴里还啃着鱼骨头,说话含糊不清的。
“我小的时候阿耶病重,平日里都是我去田里给阿娘送饭的。久而久之,灶台上的事情都学了点皮毛。”陈峤看着火堆回想起那段带着伤痛的记忆,每每想起,脑海里总会浮现那个递给他糖葫芦的身影。
因为她,自己才会有想科举的念头。
不仅是为了离赵惜粟更近一点,也为了自己。阿娘每日起早做活,只为了让自己能在书院里安心念书。
至少他不能辜负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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