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整整一个月,赵惜粟都在家中闭关,连李意琼约着去香满楼都被她拒了,逼得李意琼特地来府上邀她,看看到底是真闭关还是在呼呼睡大觉。
杏林带着她往赵惜粟房间走时她还不相信,等真正看见了才发觉真没骗她,赵惜粟真的趴在案牍上埋头苦算。
李意琼倒也不好意思打扰她,结果被赵惜粟别着不让走,转手就往她手里塞本书,按在椅子上陪着学习。
李意琼比赵惜粟还不是读书那块料儿,一看见字她就头疼。来了两三次后便不来了,让丫鬟给赵惜粟捎信说等她出关了再来找她。
赵惜粟听杏林说的时候笑得直不起来,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边跟杏林调侃,“这琼娘真是,让她看书又不是害她。”
杏林也是忍俊不禁,将托盘里的乌梅饮子端放在她手边,“天儿是越发炎热了,早些时候家主吩咐厨房做了乌梅饮子,小姐可还想吃点儿什么?”
赵惜粟喝着饮子,想起了什么,“上次陈峤家的山楂糕确是不错,帮我买点儿回来吧。”
“是。”杏林端着托盘正要出去,又被赵惜粟喊住。
“天儿热,晚些时候再去。若是遇上陈峤,替我谢过他给的册子。”
暑气实在太重,赵惜粟本就学得很烦躁,加上这连风都带着一丝热气的天儿,乌梅饮子都解不了郁气,又差杏林去买了两三回糕点。
赵惜粟就着冰凉饮咬了一口山楂糕,舒爽地叹了口气,“诶,这酷暑得到什么时候啊…”
站在一旁的杏林欲言又止,赵惜粟还以为她是不舒服,便遣她回去歇息。
“小姐,今日的糕点,陈娘子并未收钱。”杏林皱巴着脸开口。
赵惜粟一听,放下手中的调羹,蹙着眉头开口,“这怎么行?怎可吃人白食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偏生陈娘子就是不肯收,说是受家主家君照拂才有今日,这些糕点不算什么。”杏林攥着袖口,急忙开口。
赵惜粟听完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提笔修书一封,让杏林第二日去宫门口等着陈峤退衙时给他。
“切记避着墨林,莫让阿姐知道了,不然又要想太多。”墨林是赵佳麦的贴身丫鬟。
杏林记着,收起书信贴身放好。第二日在墨林之前早早出门,还特地让小厮去坊巷租了一辆马车。
到皇宫偏门时离退衙还有一段时间,杏林便在马车上等着,中途看见赵家的马车也来了,杏林更是不敢掀开帘子,只抬起一个角看,生怕错过陈峤。
还好陈峤平时退衙比较晚,等他出来时墨林早已接回赵佳麦。
陈峤低垂着眼走着,正想着明日该整理哪一部分案宗,就听见有人压低嗓子在自己,抬头搜寻了一下又没看到人,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杏林看见陈峤好像没听到,跳下马车小跑到他面前。
“陈大人安!”
陈峤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你是,粟娘的…”
“正是!”杏林见他认出自己,笑着开口,掏出昨日赵惜粟写的信奉上。
“这是我家小姐让我交予陈大人的信,”陈峤还在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他说,便听见杏林接着道,“昨儿在陈娘子铺头买了糕点,陈娘子并未收钱,二小姐有些过意不去,便让奴转达陈大人,替她向陈娘子道声谢。”
杏林交代完,说着赵惜粟还在府中等着回话,跟陈峤行了礼便回马车,催促着车夫驱马。
陈峤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看了会儿,家中小厮早已在站在边上,问他是否回去。
“走。”转身,陈峤握紧手中的书信上车离去。
转眼便到了冬日,先前赵惜粟还在喊着热,现在早已抱着汤婆子窝在窗边。
前些日子陪李意琼出门耍了一通,冰天雪地的,二人穿着单薄,第二天便双双染了风寒,被赵母勒令在家休养。好在国子监早就放了年假,不用拖着病体去上学。
“这雪下得真好看呐,看得我精神头都好了不少。”赵惜粟趴在窗头,伸出手去接雪。
“那也不耽误小姐喝药。”杏林把刚煎好的药呈上,又端来一碟蜜饯放在她面前。
赵惜粟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缓缓收回,转头瞪了一眼杏林,“真扫兴。你家小姐我是那种会逃避喝药的人吗?只有琼娘才会!”
杏林笑着看她耍小孩子脾气,边哄着,边打开蜜饯盒的盖子,方便她等会儿拿取。
赵惜粟刚皱巴巴着脸将蜜饯忘嘴里塞,就家丁在门口回话,说是府外有位男君送来一盒吃食,不知是否要收。
“不会是陈大人吧?”看见赵惜粟下了榻,杏林忙拿过一旁的大氅给她披上。
“估计是,你让小厮回话,让他等会儿。”
到了门口,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陈峤。
“陈大人穿得如此单薄,倒显得我需要锻炼了。”陈峤除了外面披着一件斗篷,只着一身青袍,赵惜粟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抱着汤婆子,忍不住调笑道。
陈峤浅笑着看她走来,其实早就看见了她绯色的裙摆,等走近了才发觉她脸色有些苍白,不免有些担忧。
“可是身体不适?”
“前些天染了风寒,你还是站得离我远些好,免得把病气过给你。”赵惜粟把下半张脸埋在大氅的毛边里,笑眯着眼看向陈峤。
“可好些了?正好,今儿我阿娘做了红枣糕让我送过来。怕你不肯收,交代了我一定要当面给你,不曾想你染了风寒。”陈峤无奈地笑了笑,将食盒递给旁边的杏林。
赵惜粟听他说着,摇摇头表示无碍,想到上回在信里写的提议,紧接着开口问道,“上回的提议,陈?娘?子可乐意?若是愿意,我帮忙搭桥牵线。”
之前她在信中提到陈母做的糕点不比一些点心坊差,不如和香满楼合作,她可以做中间人。
陈峤低头理了理袖子,不知怎么开口。
赵惜粟见状也知道他什么意思,懂他的顾虑,便插科打诨地将此事轻轻揭过。雪越下越大,怕待会儿马车不好走,赵惜粟也没多留他,只是最后在他关上帘子前又喊了他一声。
隔着帘子陈峤听见赵惜粟的声音,又掀开帘子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她可还有事同他说,而赵惜粟只是咧嘴朝他笑了笑,“刚说的还算数。若是陈娘子改主意了,我替她寻香满楼的掌柜说去。”
默了一会儿,陈峤带着笑意缓缓点头,“多谢。快进去吧,天冷。”
陈峤回到家时正好遇上刚收摊回家的陈母陈父,帮忙一起把东西抬进来后拉着陈母坐下。陈娘子和陈父对视了一眼,以为他在官场上出了什么事。
“峤儿有什么话就说吧,阿娘撑得住!”陈娘子拍了拍他的手。
“阿娘误会了,不是我。此事与阿娘有关。”陈峤将来龙去脉都跟陈娘子解释了一遍。
陈娘子双手交叠,听他说完后也没应他。陈父不懂这些,默默起身拿走菜篮子给他母子俩做饭去。
“阿娘不必过于紧张,等您想好了再与我说也行,粟娘那边也不着急。”陈峤见她眉头紧锁,以为她是不好开口。
“此事可行吗?我还挺动心的,就是不知会不会给赵二小姐添麻烦。”还没等陈峤说完,陈娘子带着期待开口,但又有些犹豫。
陈峤愣了一下,其实他一直觉得以阿娘的性格,应该不会同意,以致他看完信后都未跟陈母提及过,原是他想错了。
“行。等过完年数考过后我再同粟娘讲,以免打扰她备考。”
“哦哟那是得多注意一下,考试这东西马虎不得。”
陈父喊他俩吃饭,二人边走边商量。
常休过后便是最后一次上班,平日里因着赵珂是高阶官员,三日一休沐,而赵佳麦只是八品小官,无需上朝,正常点卯退衙就行,所以日常都是各坐一辆马车。这次是今年最后一次朝会,赵佳麦便没再让墨林另坐马车来接。
看了眼时辰也差不多了,赵佳麦弄完手头上的事便慢悠悠走去宫门等赵母。中间还遇上了同样退衙的陈峤,互相道贺新年好时,赵佳麦顿了顿接着开口,“也替粟娘祝陈大人新春佳节,事事如意。”
陈峤正准备直起来的背僵在原处,抬眼飞速瞄了一眼赵佳麦,见她脸上并未有何异样,心下更是羞愧,面上一赧,“有劳赵大人了,同乐。”
墨林和另一位平日里跟着赵珂的刘妈妈等在宫门外,看见赵佳麦出来了连忙迎上去。墨林掀帘子时瞥见她眉间还带着笑意,心下便知赵佳麦心情不错,笑着开口,“大小姐今儿心情可好?”
赵佳麦坐下理了理宽袖,缓缓说道,“干了件好事。”还俏皮地朝墨林眨了眨眼。
赵佳麦:善!
越近年关,年味儿越重。赵惜粟风寒刚好,还不被允许出门。赵母心知她的性子,比那年猪都难按,特地将装饰府里上下的监工差事分配给她。
赵珂二人到家时赵惜粟正好杵在门口看家丁挂红灯笼。回头就看见赵佳麦手中提着香满楼字样的包装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某人心心念念的香满楼特色炙鸡,我在店里可是等了好一阵子。”
赵惜粟闻言眼睛都亮了。谁知道她生病以来这几日,天天不是这个粥就是那个汤,中间还有比一日三餐都准时的药。要不是她矜持,估计口水都止不住。
“过两日就要过年了,你可得老老实实地在家待着。”赵珂笑着打趣,轻轻掐了下她的脸颊,生了几天的病,脸就瘦了一圈。
苏士明正巧刚从医馆回来,一下马车就看见她们母女仨儿在门口说说笑笑的,笑着走过去。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往府里走去,赵惜粟不知说着什么,手舞足蹈的,被赵佳麦钳住双手,逗得赵珂直笑。
开了春便是三月,再过些日子便要开始新一轮的科考了。国子监复学比复朝要早几天,赵惜粟过年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又得一大早地就被塞进马车送到国子监去。
“啊啊啊——我不要上学!”
杏林急忙捂住她的嘴,略带祈求地开口,“我的好小姐,你可千万别喊了,等等别人还以为咱府里怎么了。”
赵惜粟幽怨地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松手。
“奴松开了,小姐莫要再喊了。”
杏林一松开,赵惜粟张了嘴巴。杏林以为她又要喊,又要伸手去捂,结果赵惜粟只是叹了一口长气。
“科考快快过去吧,等我考完数考,定要狠狠地熬上三天!”赵惜粟眯着眼恨恨说道。
下了马车遇上同样无精打采的李意琼。
上次寻赵惜粟看到好姐妹都找到目标了开始发奋图强,自己还在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时,李意琼就跟被打通任督二脉一般,回去想了好长一段时间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最后让她阿娘给她找了个武师傅。
二人跟难姐难妹一样,相扶着走进国子监。
如赵惜粟所愿,很快便迎来了新一年的科举考试。科考过后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四月。
数考前半个月,赵惜粟就进入冲刺阶段。每天白日里在国子监学,下了堂回家学。
赵珂休息前还在跟苏士明聊这事儿,觉得孩子实在是长大了,就是这么学下去,怕她在考试前把身子累垮。
“家主莫要担心,粟娘自己有分寸。若实在心忧,明儿我给厨房拟张药膳帖子,这些日子多做些给她补补。”
“也行,份量多些,给佳麦也补补。那丫头第一次上职,难免紧绷了些。”
“是,记下了。”
这头,赵惜粟还坐在案前提笔苦算。杏林生怕她熬坏了身子,催促她赶紧的先歇息,也只得她一句快了快了,就剩一点。
先前就说快了快了,小半时辰过去了还是这句。也是拿她没办法,杏林只好每隔一会儿便看看烛灯是否暗了,至少别把眼睛看坏了。
数考同科考一般,考试日期为三日。三日内考生都得待在贡院提供的住舍,考试结束后才可出住舍。
出发前一晚,赵母每隔半个时辰就清点一次赵惜粟的包裹,生怕她忘带东西,赵惜粟看着都累。
“阿娘你歇会儿吧,您这看得我都开始疑神了。”
苏士明倒了杯水递给赵珂,也宽慰道,“家主也别太过紧张,粟儿自己有成算。”
赵惜粟在边上小鸡啄米般点头,“就是就是,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您赶紧的回房吧,我要休息了。”
赵惜粟催促着他俩离开,赵珂夫妇俩被她一把推出房门,赵惜粟还不忘跟他们道晚安。
第二天一早赵惜粟就已经收拾完善准备出门,上马车时被赵珂喊住。回头看见赵珂正跨过门槛朝她走来。
“好好考啊。别紧张,来日方长。”赵珂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最后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惜粟朝她和苏士明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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