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巫教的名号如同投入静水的巨石,在玄清观内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
连日来的窥伺、周怀安的重金相诱,此刻都有了更阴森、更庞大的背景,让人脊背发凉。
“黑巫教……”李大柱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脸上惯有的憨直被凝重取代,“师父,这帮邪徒……很厉害吗?”
仲九目光扫过神色紧张的三个年轻人,声音沉静如常,却带着一种剖析事实的冷冽:“黑巫教源流甚古,行事诡秘,教众皆修习阴毒邪术,视人命如草芥,其手段狠辣,擅长炼尸、养蛊、咒杀,防不胜防。
周怀安能驱使身负‘蚀骨印’的下级教徒,其在教中地位定然不低,其所图之事,恐非金银俗物,或是觊觎观中某物,或是……欲行某种需特定道场配合的邪恶祭祀。”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珠珠身上:“珠珠于集市所见,证实了他们已在镇中潜伏,敌暗我明,被动防守,绝非良策。”
沈珠珠心头一紧:“九叔,那我们该怎么办?”
仲九眼中寒光一闪:“既是蛛丝已现,便顺藤摸瓜,那个身负‘蚀骨印’的竹编贩子,便是突破口。”
“师父!您是说……我们去抓他?!”李大柱立刻来了精神,摩拳擦掌。
“非是抓捕,是探查。”仲九纠正道,“知其巢穴,观其动向,方能知己知彼,大柱,福安,准备‘隐身符’与‘敛息符’。珠珠,你既已能初步驱动令牌感知,此次便随我们一同前往,你的‘慧眼’或能发现我等不易察觉的细微之处。”
“我……我也去?”沈珠珠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发怵,但看到仲九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李大柱王福安投来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好!”
她知道,这不是退缩的时候,黑巫教的阴影已经笼罩过来,她这个“活无常”,不能再只躲在道观里诵经做饭。
片刻之后,四人准备停当。
李大柱和王福安在自己和沈珠珠身上贴好了“敛息符”,此符能极大收敛自身阳气与气息,不易被修行者或邪物察觉,仲九则无需此物,他修为已至返璞归真之境,气息圆融自然。
仲九亲自执笔,在三张“隐身符”上注入法力,符纸上的朱砂纹路亮起微光,随即隐去。“此符效力仅半个时辰,需慎用。”
三人点头,将符箓小心收好。
再次来到集市,已是午后,人流稍减。
沈珠珠依循着记忆和令牌那丝微弱的感应,很快便再次找到了那个位于角落的竹编摊子。
那面色黝黑的汉子依旧坐在那里,低着头,慢吞吞地编着竹篾,仿佛与周围喧嚣的集市格格不入,他手腕上的衣袖放下,遮住了那个诡异的“蚀骨印”。
仲九目光如电,在那汉子身上一扫而过,并未停留,仿佛只是随意路过,但他背在身后的手,却极其隐蔽地屈指一弹,一点肉眼难见的微尘,如同被风吹动,悄无声息地沾在了那汉子挽起的裤脚边缘。
“走。”仲九低声说了一句,带着三人若无其事地穿过集市,在不远处一个茶摊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
“师父,那是……”李大柱压低声音。
“‘千里香’的籽实碾成的粉末,气味极淡,人难以察觉,但闻过的灵犬或某些蛊虫能远距离追踪。”仲九平静地呷了一口粗劣的茶水,“等他收摊。”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沈珠珠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目光却时不时瞟向那个角落,她能感觉到,腰间令牌对那股阴冷气息的感应一直存在,如同黑暗中一点微弱的磷火。
终于,日头偏西,集市渐渐散去。
那竹编汉子慢吞吞地开始收拾摊子,将未卖出的竹编器具捆好,背在身后,低着头,汇入稀疏的人流,朝着镇外走去。
“跟上。”仲九放下茶钱,起身。
四人远远辍着,借助街角和行人遮掩身形。
仲九的追踪术极为高明,总能提前预判那汉子的走向,选择最合适的路线,始终将距离保持在一个既不会跟丢,又不易被察觉的范围内。
那汉子并未在镇中停留,径直出了镇子,走上了通往北边荒僻山区的小路。
路越走越荒凉,两旁草木渐深,夕阳将人影拉得很长,四周寂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脚步声。
沈珠珠的心渐渐提了起来,她紧紧跟着仲九,手心里攥着那张“隐身符”,随时准备激发。
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废弃的宅院。
看那断壁残垣和规模,似是某个败落乡绅的旧宅,宅院背靠荒山,周围杂草丛生,显得格外阴森。
那竹编汉子在宅院破败的大门前停下脚步,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番,沈珠珠等人早已借助地形和“敛息符”的效果,隐身在远处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中。
只见那汉子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宅院侧面,拨开一丛茂密的荆棘,身影一闪,竟消失在一处极其隐蔽的狗洞般的缺口处。
“果然有蹊跷。”仲九眼神微凝,“此地阴气沉积,虽被刻意遮掩,但逃不过感知,应是黑巫教一处秘密据点。”
“师父,现在怎么办?冲进去?”李大柱有些按捺不住。
“噤声!”仲九突然低喝一声,目光锐利地望向荒宅深处。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珠珠腰间的令牌传来一阵明显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凉意,她下意识地顺着感应“看”去——并非用眼,而是那初开的“慧眼”所带来的模糊感知。
在她“眼前”,荒宅深处的景象仿佛被一层灰纱笼罩,模糊不清,但她却能“看”到,在那片灰暗之中,有数团人形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光晕在移动,更让她心悸的是,宅院地下,似乎还隐藏着某种更加庞大、更加晦暗的能量流动,如同蛰伏的巨兽的脉搏,缓慢而有力。
“里面……不止一个人!”沈珠珠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地下……地下好像还有东西,很大的……活的东西?”她的感知无法清晰分辨那是什么,只能感受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仲九闻言,脸色更加凝重:“地脉被引动,阴气汇聚……他们果然在此经营已久,所图非小。”
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大柱,你绕到宅后,观察有无其他出口,以及地下阴气最盛之处在何方,福安,你在此处策应,若有异动,立刻以哨声示警,珠珠,随我靠近一些,你再仔细感知那地下之物。”
“是!”李大柱和王福安凛然应命,立刻分头行动。
仲九则带着沈珠珠,借助荒草和残垣的掩护,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着荒宅靠近,越靠近,那股阴冷压抑的气息便越浓重,令牌传来的凉意也越发清晰。
在距离那处隐蔽缺口约十丈远的一处半塌的土墙后,仲九停下脚步,这里已是极限,再靠近便极易被察觉。
“凝神,感知地下。”仲九的声音如同耳语。
沈珠珠闭上眼,全力催动“凝神聚意”之法,将心神沉入槐木令牌,令牌温润的力量与她交融,将她那微弱的“慧眼”感知放大、延伸,如同触角般缓缓探向荒宅地下……
模糊、黑暗、粘稠……她的感知如同在泥沼中穿行。
忽然,她“触碰”到了!那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轮廓。
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浓烈的死气,仿佛由无数尸块和怨魂强行糅合而成,它似乎被某种强大的禁制束缚在地底,但其散发出的邪恶波动,却已隐隐影响着周围的地脉。
更让她惊骇的是,在那庞大的邪恶之物旁边,她感知到了另一股相对微弱、却让她瞬间头皮炸开的熟悉气息——那是周怀安的气息,虽然微弱,但那种混合着贪婪、虚伪和算计的特质,她绝不会认错,他似乎正在地底,主持或参与着什么!
“地底下……有个……很大的……像是由很多尸体拼起来的……活的东西!”沈珠珠声音发颤,脸色苍白,“周怀安……他也在下面,就在那东西旁边!”
仲九眼中骤然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尸傀!他们竟在炼制如此规模的尸傀,周怀安亲自主持……看来已是关键时刻!”
就在这时,荒宅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如同野兽咆哮般的低吼,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来,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神魂,地面都随之微微震动。
“不好!”仲九脸色剧变,“尸傀将成,阴气爆发!此地不宜久留!退!”
他一把拉住因那声神魂冲击而有些眩晕的沈珠珠,身形疾退。
几乎在他们后退的瞬间,荒宅那处隐蔽的缺口内,猛地涌出一股浓郁如墨的黑色尸气,尸气中,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直扑他们刚才藏身之处。
与此同时,王福安尖锐的哨声也划破了荒地的寂静。
“师父!后面也有动静!”李大柱的惊呼声也从宅院后方传来。
他们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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