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河赶到真州时,真州恰好下了一场大雨。
这场雨弄脏了王女侠的裙摆,以及司徒善新换的剑穗。飞星剑派三人戴着斗笠在泥泞中奔波,一路上既没有看见作乱的凶兽,也没有观察到运河中心的异色的波纹,只在烟雾朦胧中瞧见了三棵巨大的柳树。
“就是那里了。”路千河向着柳树的方向继续疾行,回想起项真临行前的叮咛。
项真:“你知道吗?我名字中的‘真’字便取自真州。真州是我的旧籍,也是我未曾到访的故乡。感念与此,飞星剑派难得将你们几个一同派去,以显示对同盟的虔诚敬意,这也是飞星的待客之道。”
尽管项真的“待客之道”在幻海盟眼中,也许是飞星心虚的表现。
路千河当时抬了一下头:“我记得你不是大周人。”
项真扬了扬她那张有些艳丽的脸,摇头道:“我可没说自己不是大周人——真州是我母亲的祖籍。回不去的故乡,怎么不算故乡呢?”
三棵柳树是幻海盟在信件中给的标志,也是四大仙门约定会面的地址。但柳树下乘荫的古湄御苑却给路千河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里很像……当年在贺州城遇见程昴星时,被绿林掩映的“黄金屋”。
但接应的人却不是当年的黄衣人。
负责接待的是幻海盟负责驻守此地的弟子——听云君——呃,幻海盟似乎有给自家弟子名字后面带个“君”字以示风雅的癖好。
这位听云君衣冠楚楚,身着象征幻海内门的深青皂衣。白色发带下的束发整齐地甚至有些刻薄,幸而耳侧两缕飘逸的鬓发打破了这种刻板。
他同样戴着一副面具,但不同于摩琅君脸上那副丑陋的龟甲,听云君这副白色的面具轻薄纤巧,并没有强调龟甲的神秘厚重,倒像是能工巧匠特地为他量身定制的轻薄款,恰到好处地贴合了他的五官,露出了这位听云君秀丽的眼尾,以及勾成线条的薄唇。
听云君对了对自己手中的公文,沏了壶茶,半晌才拿腔拿调道:“几位是从飞星剑派来的?”
见状,站在王思源身后的司徒善用胳膊碰了碰路千河:“哼,一点待客之礼都没有,幻海盟的人都喜欢这样装逼吗?”
路千河无声地轻咳了一下,提醒司徒善和王思源抬头看向另一边——
这时,一抹赭衣挥散薄雾,不请自来,老神在在地在听云君刚给自己的沏茶的方桌上……坐下了。
“……!”
王思源大惊失色,司徒善大跌眼镜、面露难色。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正是在元京会武中以狡诈伪装瞒天过海,又在闭幕式大放异彩的“郝师傅”——郝珍珠是也。但这次来的好像并不是郝珍珠本人,而是那个在起始地最初认识的赭衣少年——朱正豪。
郝珍珠……哦不,“朱正豪”挥手道:“你们好,初次见面,我是容音寺的友好使者朱正豪——”
她……哦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飞星三人一眼,伸出了手:“祝我们此次合作愉快!”
在王女侠的吸气声中,司徒善咬牙切齿低声道:“容音寺怎么又是她来……?她到底想干什么?!”
路千河点了点二人的肩膀:“慢着,先别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再说。”
听云君方才放茶壶的地方被突然出现的异客踩上了印记,他洁癖似的打了个喷嚏,最终隔着袖口和“朱正豪”握了握手:“噢……阁下原来是容音寺派来的帮手。在下幻海盟听云君,幸会。”
路千河也顺势上前,不忘扫了“朱正豪”一眼:“飞星剑派,路千河。幸会。”
他心想:幻海盟的接待人毫无反应……看来,这位听云君似乎没见过郝珍珠本人,甚至也没见过“朱正豪”这个马甲。而郝珍珠方才似乎是有意为之,不让他们仨当场拆穿她的身份。
既然这样,那就先看看她想干什么吧。
“朱正豪”笑了笑,眼见方才耷拉着脸的司徒善和王思源也依次上前握了手,这才惊呼道:“哎呀,我还以为我来晚了,结果竟然还少人啊?”
听云君点了点头,慢条斯理道:“是的,白露谷的使者并未按照约定时间到达。”
“朱正豪”大惊失色道:“哦?是吗?那要不,我们再等等?”
一时,飞星剑派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王思源赶紧看向身后二人,司徒善则拿胳膊碰了碰路千河,暗地使眼色道:“怎么回事?小路,你不是说乔兄会来吗?”
路千河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乔相宜来之前的确和他打过招呼,可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收到他的消息。路千河特地把“机关鸟”带来、留守在了外头,可到达真州后,不管是“机关鸟”还是“纸人”都毫无感应。
这件事一路上困惑着路千河,他心想:也许在这里遇见郝珍珠并不是坏事,等会有空可以问问她——也许她会知道点什么。
一直到薄雾散尽,古湄御苑亮起了琳琅的灯火,几人也没等到乔相宜。
听云君薄唇一抿:“呵,都这个点了……白露谷那位,应该是不会来了——不过没关系,飞星剑派肯派三人前来,足以说明贵派对幻海盟的重视。各位,我觉得人已经够了,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朱正豪”看向飞星剑派三人:“我没意见,你们呢?”
王思源和司徒善不约而同看向路千河。随即,路千河道:“好吧……那就开始吧。”
听云君捏了枚兰花指,风度翩翩道:“那么各位,请吧——”
听云君带众人来到了一座修的笔直的栈桥,御苑的入口也是一座栈桥,但此处栈桥两侧的风景却演变成了稀疏的竹林。折损的竹竿提醒着来人——这里曾经有打斗和撕咬的痕迹。
路千河一直在留意四周景色的变化。他心想:那么,幻海盟饲养的、在灵玉泄露后发狂伤人的凶兽,就躲在这里吗?
穿过栈桥,听云君在一排石屋前停下了脚步:“各位,这里就是储存灵玉的仓库。”
闻言,朱正豪、以及飞星剑派三人蓦地有些惊讶:谁也没有想到,听云君竟直接光明正大带他们来了灵玉仓库?他就不怕……灵玉被偷吗?
听云君道:“诸位,既然幻海是请各位‘帮忙’,那么自然会信任各位。更何况……哦,请各位稍等,我先查看下一号仓库的情况。”他袖口一转,眼前的石屋门上出现了一道十字“转盘”,转盘的南北——东西两端分别画着“虎”、“豹”、“熊”以及一种怪异的“独眼鱼”。”
听云君像操控船舵的水手一般扳动了“转盘”。
这回,路千河看明白了——听云君应该是在操作开门的“密码锁”。以及,方才“转盘”四端出现的生物,好像在他方才观察听云君动作时,不经意地“动”了下。
“你,你听到了吗?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低吼声?”被奇怪叫声惊动的王思源扯了扯司徒善的衣角,向后缩了缩。
而正在操作“密码”的听云君本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他擦了把冷汗,轻咳道:“各位,不必惊慌。方才的声音,来自负责看守的铭文……铭文上那几位……是咱们幻海盟的看门异兽。分别是‘豹君’、‘虎君’、‘熊君’,以及‘薄鱼君’。”
王思源:“什么‘君’不‘君’的,前面三个还能理解……‘薄鱼’又是什么?”
听云君:“‘薄鱼君’,就是栖息在真州的一种古老的水生生物,特征是只有一只眼睛。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它是一种生活在水里的灵兽。”
闻言,“朱正豪”饶有兴致道:“噢……怪不得,原来你们是把凶兽养在了铭文里。我说呢,这里这也不像是有驯兽场的样子。”
“放肆……”听云君纠正了说法,道:“那不是凶兽,那是仓库的守护兽。”
听闻是仙门的“守护兽”后,王思源松了一口气,把方才不小心搭在司徒善胳膊上的手作势擦了擦裙摆,收了回去。
听云君继续道:“说来,这一号仓库的铭文和容音寺还算有缘分——这位小哥,这铭文,据说曾是容音寺一位高手设下的。”
“朱正豪”笑道:“噢,是吗?我只听说过咱们容音寺擅长‘法阵’,完全没听说过还擅长‘铭文’呢。”
听云君被气得不轻,心想:这货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是他妈怎么混进仙门的?哼,算了,不跟这种乡下货色计较。感觉智商被侮辱的听云君操作过程中手抖了抖。他这一抖不要紧,方才还在转盘里“闭目养神”的“豹子君”动了动前爪;“虎君”张了张口——“嗷呜”了一声;“熊君”打了个哈欠。
“……”
听云君又被吓了一跳,赶紧向列位“守护兽”大神逐一道歉。
司徒善不经意间对听云君翻了个白眼:明明是自个家养的异兽……这人竟也会害怕吗?出身元京、什么稀罕没见过的司徒少爷对幻海盟真州分部、以及听云君的做派不甚欢喜,他心想:哼,果然是装逼遭雷劈。
敬拜完守护兽后,听云君混不吝抖了抖,继续操作转盘解锁“密码”,假装无事发生道——
“既然各位也信任我,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有人破坏了铭文,偷走了仓库内的灵玉,导致灵玉泄露,铭文上的守护兽吸收了大量灵气侵扰四周的居民——这便是导致真州动乱的缘由。但,一号仓库的铭文是最早的,也是最不可能被破坏的,所以我请各位先来这里,为的是表示诚意……”
这时,不知是司徒善的意念诅咒还是怎么,方才还在操作转盘,对自家守护兽一一问候的听云君突然发现一号仓库最后一位“薄鱼君”眨了眨眼睛,然后如鬼魂一般……从铭文上消失不见了。
又来晚了先滑跪!
来说说四大仙门的校服色:幻海是皂色(深青近黑),白露是白色,容音是赭色(深红偏褐),飞星是淡蓝色。
另外,皂色和玄色也不一样,玄色基本可以当做现代的黑色理解了。路千河在元京会武期间穿的是玄色(全书唯一真·奇迹暖暖)。
乔相宜自从加入白露谷后,除了那次去司徒府穿的是以前那套青色道袍外(主角的偏绿,和摩琅君偏蓝的苍龙配色区分开来),这段时间基本穿的都是白露谷校服,因为要表明身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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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异兽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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