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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冬至饮(二)

江南,西泠群岛,杏花洲,飞星剑派。

从真州回来后,司徒善一直闷闷不乐。

司徒善一直觉得,自己前半生的理念:只对新鲜事物感兴趣,没有半分成就——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司徒少爷本人只有偶尔与他人做比较时才会感到些许可耻。

毕竟,他有一位好兄弟也高度认同这个理念——这个人就是乔相宜。乔相宜曾在贺州城与他出生入死,也曾在司徒府出事时毫不犹豫出手相助,尽管生长环境天差地别,但他们有着相同的、探索世界的求知欲。

司徒善曾一度觉得,如果乔相宜与他早一点相识……他们一定会成为无话不谈的终生挚友。只可惜,乔相宜在认识他之前就先认识了路千河。

但奇怪的是,这俩人似乎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从仙门的“分班志愿”就看得出来。

再后来,阴差阳错下,司徒善成了和路千河生活关系上最亲近的人。

司徒善知道路千河并不讨厌他,否则也不会任由他开玩笑胡闹。长时间的相处让司徒善读懂了路千河的优点,他也将对方划入了“兄弟”的范畴,但路千河喜静的性情总让他们的关系隔了层纱。他有时也会好奇路千河安静的底色下到底是怎样的人,但更多时候,会被一种警戒劝退。

这种警戒出现时……他会从路千河身上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比如上一次,他为了回元京跟项真生气地表白,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无动于衷。司徒善觉得那时自己的心脏快炸裂了,但这种炸裂很快就被踏破门槛的路千河叫停了。

当时,路千河用一种陌生的祈使句说——

“司徒,在被情绪控制大脑前,切记不要猜忌,尤其是对……身边亲近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路千河的语气像是无情的神明在下达指令——他好像从没把自己当同龄人,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这种感觉让司徒善感到了陌生的压迫感,并至今仍有余悸。

司徒善曾试图抚平这种余悸,并正念这应该是一闪而过的错觉。但真州事变后,这种不安更强烈了。

例如,在真州遭遇雷煊的突袭时,他们三人一度陷入危险境地,最后又是以路千河近乎自戕的方式获救。那时,他依稀听见了雷煊对路千河的嘲讽。

“笑死人了,你真以为大周人会帮你?……你这种来历不明的货色也敢陪他们玩?看来千鸟人不仅蠢,眼睛还瞎,怪不得当时会被月凉灭国。”

“……”

原来,路千河是背负沉重过往的人。

司徒善对背负沉重过往的路千河不禁产生了同情,同时产生了一种无处安放的自卑感,再联想到他和项真那些默契的细节。那一刻,司徒善才明白:他对自己身边的人一无所知。

随后,雷煊像是嗅到什么东西一样急匆匆离开,留下了一地狼藉。三人意识到被困在“结界”中,在寻找破局的线索时接到了乔相宜的“信号”。那时,司徒善既欣喜又错乱,乔相宜的出现让他不安熨烫平了一瞬,他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几个在元京时相互扶持的时光,然而,这欣慰也只是短短一息,几句寒暄后,乔相宜的“信号”很快也断掉了。

来不及回想前因后果的司徒善听见路千河在千钧一发之际请求他道——

“乔相宜现在在泉眼里,生命垂危。司徒,我需要你和师姐配合,用师父的招式贯穿泉眼,压制住那个雷煊,而我则赶去破解他的‘真身’——没空解释了,快行动!听我的!”

再回过神来时,路千河已经在背诵项真剑招的口诀,并且用淌血的袖口在他头上留了个血印。

“……”

待司徒善遵从指示,使出了那惊天动地、和项真如出一辙的“流星”时,司徒善平生初次体会到了灵气全都输送到剑尖的畅快感。

从真州回到飞星剑派后,司徒善曾试图再次念诵口诀,使出那个让他浑身畅快的剑招。然而,他再也没成功使出过。

霎时,那种他曾试图抚平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路千河为什么会知道项真不外传的口诀,但自己又不用?那个血印……又是怎么回事?

司徒善突然冷不丁觉得:也许,自己活在一个谎言的世界。

西泠群岛的微风送来了初夏的聒噪,“无忌”剑身上多添了一道道失败的划痕,司徒善感觉自己的脆弱的神经再也塞不下那些日益堆积的疑惑和心事。这样想着,他已经走到了路千河的房门口。

路千河的房门虚掩着,司徒善透过虚掩的缝隙,能看见那扇面向西泠湖的窗台,还有他常练字的书桌。窗台上悬挂着上次修好的“机关鸟”,书桌上也不再是散乱的字帖和信件,而是码着整整齐齐的书册。路千河抱着双臂趴在书桌上,被垒砌的书册遮挡了大半个身子。

司徒善以为他睡着了,正要轻声叩响门扉,却瞧见悬在窗台上的“机关鸟”扇动了翅膀,惊醒了趴在书桌上浅眠的人,也吓得准备进门的司徒善停下了脚步。

然而,不同于被惊吓的司徒善,屋内,被惊醒的人一点也没有被打扰的疲倦,只是小心翼翼、甚至不敢置信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抱歉……”——“机关鸟”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上次‘信号’断了后,这东西就不太顶用了,只好拿回去让师兄修理了一下,现在才得空联系上你。上次……你们都没事吧?”

司徒善听出来了,那是乔相宜的声音——原来上次“信号”断掉后,这俩人也没再联系。

霎时,司徒善此前对于乔相宜的“机关鸟”只给了路千河、却没有自己一份的芥蒂也消去了不少。

不同于和自己对话时的不着调和热情洋溢,乔相宜面对路千河时语气有些拘谨,他似乎在没话找话一般输出着寒暄,他问到自己、问到王思源、问到飞星剑派如今的处境,却又适时地不再深入话题。半晌,司徒善听见乔相宜问:“你……生气了吗?”

噢,他问的是路千河。若不是司徒善及时反应过来说话对象是谁,他还以为乔相宜将用来哄小姑娘的语气用错了地方。

呃,也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有什么可哄的?

路千河本就沉默寡言,只回答必要的问题。这次干脆连回话的语速都加快了——似乎,听上去有那么点“生气”的意思。

而从司徒善的视角看,路千河看上去并不像在生气。比起生气,他的状态更像是……烦恼。

在路千河惜字如金的背后,他看起来对一个扇动翅膀的“机关鸟”充满忧心,不知道拿起还是放下。他几次想打断对面没营养的没话找话,话到嘴边却又被一种忧郁的神情劝退了。

司徒善觉得,此时的路千河看起来……比他对战雷煊时还要愁眉深锁。他不再是自己记忆中偶尔闪现的,那个颇具神秘和压迫感的陌生人,只是一个为心事烦恼的无助少年。

“算了……”司徒善想,“也许自己来的不是时机,也许那些谎言都是错觉。也许,他真的只是一个小他几岁的普通少年。”

也许,即使自己和某个人关系再亲近,也不会有那俩人一般的友谊和牵绊。

明明那俩人做事时都是干脆利落的类型,私下沟通却不是打架对峙就是墨迹。司徒善认为,自己是有话直说的类型,受不了那样墨迹又粘稠的沟通方式,他原本以为乔相宜跟他是一类人,现在看来,他连乔相宜也不够了解。

也许,这还是一个充满谎言的世界。

继在贺州城被黄衣人抓去鞭笞羞辱;在元京的枫雪楼被王思源扔下去当众出糗;项真将他从司徒府领回去拜师,却告诫他谨记“屈辱的感受”以来,这是司徒少爷第四次感到无端的、自尊上的挫败。

这样想着,司徒善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路千河的居所,来到了西泠湖边继续练剑。

司徒善过去的一整年都没这么勤奋过——西泠湖的白鹅早就被他上午练剑时的动静吓跑了,他成了夕阳落下时的“独孤求败者”,盼望着谎言赶紧褪去,世界荒芜重生,顺便有破晓的黎明指点他剑气上的神通,让他成为新世界里无所不能的英雄。就像……那个他倾慕的女人——他的师父项真那样。

可惜他不是英雄……他连那个在元京被当做朝堂“弃子”的老父亲的心情都未曾试图了解。正如司徒彰所言:他是司徒家的废物,除了“善良”一无是处。

司徒善腰间金色的佩环被他练剑时紊乱的剑气斩断,足下的金靴也被划了一道缺口,露出了败絮的线口。少年的轻狂被夕阳重创,沉入了无垠的湖心。

正在这时,湖面上亮出了一道漫长的水漂,将他从落幕的新世界拉回现实。

“要是你练剑练累了,不如陪我打水漂吧。”王思源手里掂着几块扁平石片,半眯着眼睛,瞄准湖心道:“不然……我可要怀疑我认错人了。哈,这还是我认识的无礼少爷吗?”

司徒善走过去,从王思源手里接过石片,扔了出去——水花确实不如王思源的漂亮。

王思源炫耀道:“怎么样,羡慕吧?这可是我长期练习的成果。”

司徒善看了看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幽深道:“呵,看来……我连这方面也不行。”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思源手里的扁石片撒了一地,“我说,你怎么上纲上线的?这么敏感脆弱?我就是单纯想帮你调节下心情……没别的意思。”又悄悄嘀咕了一句,“毕竟……我每次心情不好时都会来这里打水漂。”

“王女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还知道我心情不好?”司徒善转身道,“我记得,你练剑的区域应该不在这边吧。”

王思源以为司徒善又要开始跟她每天日常的争吵,便随口道:“哈?也不知道谁大早上把我喂好的鹅吓跑了,我在这等它回来,免得它回来时被某个不长眼的先杀再烤,顺便再焚烧几张心法试卷!为防止你再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行径,我得……”

王思源噤声了,因为在她即将长篇大论时,司徒善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靠得越来越近,并且在她无路可退时,抬手抚起了她的下巴。

“每次我心情不好,你都会及时出现。是巧合吗?”司徒善的指尖划过王思源的嘴角,他盯着她的眼睛,描摹着她那张还算清丽的容颜,记忆里却无端地开始跟另一张艳丽的脸做比较,“你一直……在看着我?”

作为一个志向远大的……呃深闺小姐,王思源人生中和异性最离奇的亲密接触还是那次在枫雪楼的闹剧,对象正是眼前的同一个人。但那次是“无心之举”,而这一次,司徒善用一种**裸的、像盯猎物一样的眼神扫描她的五官——仿佛在欣赏一件玩具。这让王思源感到十分不适,同时,心中又升出了另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异样使得她羞愤难当,脸烫得像今日落下的夕阳。

她的脑海中一直在回放司徒善那句——“你一直在看着我”,语塞地竟说不出话来。

在心脏擂鼓般的奏鸣声中,王思源听见自己无意识喃喃道:“是啊,原来我一直……在看着你。”

“你们女人……是不是都喜欢英雄一样的男人?”司徒善将指尖从王思源唇角拂去,他感到自己的俯视让王思源弯下了腰,于是便用那只擦过她唇角的手提起了她的腰,好让对方不至于摔倒。然后,再次以侵略的姿态将声音落在对方的耳畔,“所以你看不上我这样的废物,不惜杀了我……也要毁掉和司徒家的婚约?”

王思源感到掐着自己腰的那双手十分冰冷,但对方的声音落在自己的耳畔时,竟然听起来亲昵又刺骨——“这是王氏的报复吗?你就……那么恨我?想杀了我报仇?”

“不,不是……”王思源立刻摇头,后半句话却说不出口。

正是因为一直在看着你,所以才会在后来的相处中觉得……你不是我想象中的纨绔和废物,你是和我一样的……有血有肉的人。

“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英雄——英雄到底如何定义呢?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比起喜欢英雄一样的男人,我……我更喜欢正直、善良的男人。但更多时候,我比较希望……自己是那个英雄。”

“哦?”司徒善似乎对王思源的回答饶有兴致,“原来……你想成为师父那样的女人?”

“我不知道……”王思源感觉对方将自己箍得更紧了,她试图在这种紧挨的压迫和窒息中喘一口气,“我……目前还很弱小,做任务时还需要你们的保护。仙门不是我想象中的地方,西北边境正在经历我无法想象的战争。也许,我这辈子也成为不了强大的英雄,这辈子……也不及师父的十分之一。”

“但,即使如此……我也希望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也想……以后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她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落了下来,“是不是,听起来很可笑?”

察觉到怀中人的异样后,司徒善这才松开了钳制,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同病相怜地摸了摸王思源的头:“是挺可笑的。你除了哭什么都不会,怎么当英雄?”

这一回,王思源没有再感到危险和窒息,她感到摸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触感温柔又忧愁。

也许是因为有了同样的忧愁,在司徒善放开她后,她像是确认了什么般,无法再抑制情绪——她主动张开双臂,将司徒善抱在了怀中。

“……”

司徒善有些讶异,但没有拒绝。他任由王思源索取着他的体温,仿佛在安慰一只不小心流落他乡的猫。

他想,原来这位王家小姐也没他想的那么聪明、那么坚强,那些都是强撑的假象。原来这世上弱小的人……都有着同样的忧愁。

半晌,他才将被王思源胡乱箍住、被泪水打湿的肩膀抽了出来,拍了拍对方的肩头,喃喃道:“喂……你这样的人,真不应该出生在王家。”随即又改口道:“哎不对,要是没出生在王家,估计早饿死在大街上了。”

“要你多嘴……”王思源从司徒善的脖颈处梨花带雨地抬头,正想趁势报复也在司徒善的腰上掐回来,随即尴尬地发现……自己腰间的剑,似乎跟司徒善腰上残破的佩环缠在了一起——俩人成了“连体人”,有点子不好分开。

“啧,你没事儿腰上戴什么佩环?我都没那么奢侈!”王思源一边噎气一边抱怨道,“现在缠上了,我的剑还动不了……怎么办?我俩就这样……让别人看笑话吗?”

“是吗?缠上了?我看看……”司徒善没皮没脸惯了,他倒没觉得他俩现在的姿势有多不雅观,毕竟更不雅观的也早做过了。况且整个杏花洲也没几个活人,除了他俩和按时按点“上班”的白鹅以外,也就路千河和定期来补充物资的玲珑。以及……偶尔回巢的师父项真。

随即,王思源在咂舌中感到怀中的温暖消失了。方才还在轻浮得意的司徒善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失去了神采,将一个冰冷的东西交到了她的手心。

那是……司徒善的佩剑——“无忌”。

“你的剑不能动了,不是还有我的剑吗?你不是一直想报仇吗?正好,我也没有当英雄的资格,就给你这个机会吧。”司徒善将剑交到王思源手里,反握住她的手,对准了纠缠二人的丝线、以及自己的胸口。他冷冷道,“思源,你动手吧。如果这一剑下去我还能活着,那我们……就当两清了。”

他心想:这一剑斩下去后,他便不会再把司徒家和王家的恩怨算在王思源这个冤大头身上。

王思源手握“无忌”,浑身却动弹不得。她终于等来了她梦寐以求的“报仇”,但内心却十分恍惚。

上一次听到司徒善喊她的本名,好像是在和雷煊的那场战斗中。在那场战斗中,司徒善曾将自己护在身后,也曾在危急时喊道:“思源,挺住!我这边马上好!”

不知为何,她在听到“两清”这个词后并没有想象中松口气,反而有些难以察觉的难过——司徒善是想到了什么,才会在一瞬间便得如此冰冷?仿佛刚刚那些相互慰藉的温暖都是假的。

她忽然凛冽地意识到:也许从内心深处,她并不想跟这个人“两清”。就算……这个人曾经毁了她的一切。但她的自尊和教养使得她无法对司徒善这个没心没肺的混蛋祈求,说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哈?哈……呵……”王思源几乎是颤抖着怪笑了三声,抬起手中的剑,“好啊,那我们……就此两清吧。”

闻言,司徒善闭上了眼。然而,他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决断和疼痛,只等来了“无忌”被外来的剑气侵袭,弹落在地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后,他闻见了一股熟悉的白芷清香。

他们偶尔“回巢”的师父项真,此刻御剑停留在西泠湖的上方,眼神不解道:“你们俩在干什么?玩过家家吗?”

项真途径的剑气将被丝线纠缠的二人分开了,司徒善像浑身过了电,狼狈地跪在地上。王思源则滚在了被弹开的“无忌”那一边,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项真扶额反问道,她的语气十分冷淡,一如她御剑俯视的姿态,“思源,我既没想什么,也没看到什么。如果你们俩不想给我添乱的话,现在就回去收拾干净换身衣服,然后全体到我房间来……我有事要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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