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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冬至饮(三)

飞星剑派被集体召集到项真房间时,路千河有些神情恍惚。

他看见偌大的房间内,坐着两个换了新衣、提早占座,神情却比他还要慌张的人。

路千河没懂这俩人为何慌张,但司徒善和王思源破天荒地来得比他早,他们俩正在眼皮直跳地听项真讲西北前线战事——项真似乎觉得他这个迟到的人没有必要特别注讲,于是提前给那俩人开了课。

项真说,月凉是个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易守难攻的地方,所以时常对大周的边境进行骚扰。而大周想要蚕食月凉的野心,不能借着白虎营的名头急功近利,需要一些更加怀柔的政策。

但目前,两方的兵力实在是天壤之别,白虎营已经是大周西北最富有的尖兵,但在纸面的士兵数量上,依然无法比肩动不动“举国皆兵”的月凉,更何况,还有一个神秘莫测的朔风门,不知在其中担当了什么角色。

然后她问:“思源、阿善,如果你们是白虎营的人,你们会怎么想?”

元京的天横贵胄不食人间疾苦。半晌,司徒善眼神闪烁,王思源弱弱提问:“师父,战争……是什么?”

战争是什么?

那一瞬,迟到又走神的路千河,也开始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他其实将项真方才的言论都听了进去,也认同她在战争上的见解,但是他隐约觉得——那也许和他记忆中的战争不同。

对于生活在元京的人来说,来自西北的硝烟会影响经济和物价,会让秩序变得紊乱,一部分人阶级滑落,沦为路边拾荒的野狗,继而一部分人离开这个繁荣的大城市,寻找其他求生的饭碗。这听上去已经很荒唐。

但至少,那些因为无妄和荒唐奔走的人,还有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的希望。

如果……是泾西路的人呢?

路千河认为,自己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他经历的只是荒唐过后的荒凉。

千鸟人是从比西境更遥远的大陆迁徙来的族群,他们曾在距今三百多年前的王朝大覃的历史中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彼时的大覃众神齐鸣,包容万象,国土广袤,是个多民族共存的盛世王朝,但正因为这种包容和广袤,才让遥远的边境线埋下隐忧,时常响起野心的奏响。

当时,和千鸟比邻的赤桑人说,大覃的贵族们早就在贪婪中忘了本,他们背叛了旧约,日日吸我们的血,用整片国土人们的血汗供养一个燕都,还试图让我们的子孙忘记旧俗去燕都为奴为仆。如今,燕都的天师们正在设下“无边净诵”,目的是为了捣毁我们这些边境小族的信仰。如果不起来反抗,连我们的神明也要被亵渎了。

于是,千鸟人和其他伺隙的部落一样,在恐惧和焦虑中涌入燕都,覆灭了这个本就怨声载道、摇摇欲坠的王朝。

可是那然后呢?伟大又腐朽的政权覆灭后,人们就有光明的未来吗?

至少在千鸟人的视角中,等来的是近两百年的倾颓跌宕。

两百年乱世,众神陨落。

如千鸟一般的部落们在经历内部分崩离析后,带着寥落的人马在被如今称为西境的地方建立政权,以为能居安一隅,却发现这片大陆上已经决胜出赢家——便是如今的大周和黎渊。

大周和黎渊国土和实力相当,前期摩拳擦掌。而在它们摩拳擦掌的同时,一个本不起眼的部落月凉,凭借易守难攻的城池和诡秘的信仰,横扫了整片西境。月凉在西境最后一个攻下的政权,就是千鸟。

千鸟王都被破那夜,一位身披铠甲、手握长戟的蒙面将军提着千鸟国王的头颅问:“看见‘眼睛’的人……在哪里?”

没人知道他口中的“眼睛”是什么,只知道千鸟人的遗迹和信仰都在那夜的火中烧了个精光。

路千河没有见过自己的故乡。他出生时,千鸟王朝早已覆灭,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个遥远又凶险的故事中活下来的,只知道那个头戴银环的女人时常叮嘱他:“我们不能停留。”

他的童年一直在漂泊中度过,但从未直面过战争——他和那个照顾他的女人只会跟在马队后面。一开始,他还能在马队中见到和自己相似的面孔,后来,马队的人数变得越来越少,不得不掺入其他部落,成为雇佣兵一样的存在。但路千河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他们从不让他上战场,夜幕落下时,战场上的腥气被黄沙吹散,他留在帐篷后面偷偷模仿男人们舞刀弄枪。

那时,战争对他来说,是黄沙席卷后的迷障,以及迷障落幕后,一张张疲惫的脸。

再后来,在他能够勉强拿得动剑的年纪时,马队中夹杂了更多陌生的味道。那时,黄沙的味道开始逐渐变得浑浊,他也偶尔能够闻出背后的腥气,但不知怎的,有一天,那腥气被一股更浓烈的香料味掩盖了。

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马队里的人大部分还在黄沙的战场,路千河却没有乖乖地留守在后方,他的好奇心驱使他去闻一闻那香料味的来源。他在营区最大的帐篷前停驻,闻见了香味的来源,也听见里面传来奢靡又混乱的哭泣声,其中夹杂的一道声音,正是他十分熟悉的——那个头戴银环、照料他生活的女人。

半晌,他听见那些哭泣声停止,一个高大粗鲁的男人半裸着身体走出帐篷,发现了正在偷窥的他。

“啊,不得了,竟然还有这样一块宝石留在了后方没被发现……”男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抬起他的下巴,盯着路千河的眼睛惊叹道:“哦,你是那女人的……难怪她要把你藏起来——不过,你不是她亲生的吧。”

在男人贪婪的目光中,路千河听见自己稚嫩又颤抖的声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想问的是,为什么那女人会在这里,那些混乱又荒唐的景象到底是什么?

男人看了看他,笑道:“哦,小可爱……因为你们是战争的失败者,所以只能在这里沦为我们的奴隶,明白了吗?”

那是路千河第一次如此具体的听见“战争”这个词。他来不及有更多的感想,便看见一根银针刺穿了男人的喉咙。紧接着,他看见那个照顾他的女人衣不蔽体、神色慌张,却仍用厚重毛毯盖住了他的五感。黑暗中,他闻见帐篷中烧起的火掩盖了麝香,毛毯上,有咸湿的液体落下——分不清是眼泪还是血液。

“我错了……你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女人道,“我们不能停留。”

那女人带着他离开了群居的马队,没注意到他记忆中的“战争”,已经染上了血的味道。

离开马队后,他们俩会出现在战争结束后的地方,已经被洗劫过的城镇没有任何价值,但……会在野蛮中重新生长。一旦它重新生长成人们聚居的地方,他们就会再次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段时间里,“战争”在路千河的记忆中,从黄沙的迷障、危险的麝香变成了一片静谧的荒凉,以及荒凉过后,一群灰头土脸的人们重新筑巢的景象。

路千河也到了能够挥剑保护自己的年纪。他依然没有见过战场,只是在途径一座城镇时,用剑挥退了一个蛰伏在荒凉的城镇许久、饿得要吃人的响马贼,救下了一个同龄的孩子。那个灰头土脸的同龄孩子从土里钻了出来,邀请他一起留在这个城镇。

他很是不解,“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那个孩子回答,“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

他才第一次有了——原来“人是可以留在某个地方”,“人是要回到故乡”的意识。

他回去问那个头戴银环的女人,“我的故乡在哪里?”

随即,他看见那个女人往日利落的动作停下了,露出了凶狠又不解的神情,“你没有故乡!”

“既然我没有故乡。”他继续问,“那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对面的女人神色再次慌张,“谁……谁对你这样说的?”

他想了想,说出了那个孩子的姓名和住址。

第二天,他看见那个灰头土脸邀请他的孩子,孤零零地躺在一个土坡旁,眼角留下了血泪。

他下意识地想要叫喊,但室外的寒风冻得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沉默地回到那个建了一半的土窑旁,问是谁杀死了那个孩子。

“战争……”头戴银环的女人回答,“是战争杀死了他。”

那一晚,他在逃窜的马背上看见天空万里无星辰。至此,他的记忆里,战争成了荒唐的代名词。

女人带他重新逃到了一个陌生的洞窟。洞窟里温暖又潮湿,有着和室外相反的温度和景色。古老的壁画上刻着满天星辰,最亮的那一颗,正好扣在了画面的最中央。

“那是天空的‘眼睛’。”头戴银环的女人道,“找到它,我们就能复仇,然后回到故乡。”

“什么是……复仇?”

“就是发起战争,让曾经对别人造成罪孽的人付出代价。”

“那我……还是不要回到故乡了。”

“……为什么?”

“因为……我好像不喜欢战争。”

半晌,他听见女人哭了。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我说过我们不能停留,我们必须留有伟大的信仰才能活下去。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到现在都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呢?就因为……那件事吗?如果你一丁点**都没有,那我们要如何才能通过试炼、得到神的眷顾回到故乡呢?那我……究竟是为什么才活到现在啊。”

他充耳不闻女人的哭泣,只喃喃道:“**……又是什么?”

“就是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觉得有点委屈,明明那时,他因为想要“故乡”而知道了“战争”是什么,现在却又告诉他想要“故乡”就必须想要“战争”,这太复杂了——如果想要的东西都会被立刻毁掉,那为什么还要产生**呢?

“我……还是什么都不想要。”

他坚定地回答,然后得到了一个巴掌。

短暂的疼痛后,是一个如血液般潮湿的拥抱。

“好,不管你想不想要,你都答应我——必须活着。我没有时间了,我会教你活下去的方法,不管是在西境、在月凉、大周、黎渊,你都必须活下去,你要去这些地方看到更多的视野,寻找到你内心最真实的**,我们才会得到‘**之神’的眷顾,得到祝福。”

女人吐了一口血,继续残喘道,“在那之前,我没法陪你长大了,我要去‘试炼’处守候,还要……去寻找生魂铃,将祝福送给那些已逝的家人们。”

“我来吧。”路千河听见自己无波无澜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余温,“我替你完成这件事——我答应你,会好好活着。”

于是,往后余生,他学会了用“活着”对抗“战争”的顽疾。

路千河回忆完毕时,项真已经收起她无奈又讥讽的笑意,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怀柔不代表按兵不动,白虎营需要用修建堡寨和吞并泉眼等办法步步攻心,收掉月凉边境的军机重镇——这样才有发挥所长的转机。

然后,她看向路千河和司徒善,若有所指地问道:“你们俩是和白虎营打过照面的人,告诉我,以你们对白虎营里的人的了解——他们也会快速反应过来这件事吗?”

司徒善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回答,路千河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会。”他道,“他们会这样做。”

“答对了。”项真道,“这个月,西北战事大捷连连,月凉边境的两座军事基地已经被白虎营占领——当今圣上已经昭告天下,他准备在冬至设下宴席大赦天下,迎接白虎营的阶段性凯旋。四大仙门也在宴请的名单中,那时,我们便可以自己去问答案。”

闻言,路千河看向项真,心想:项真究竟是以何视角看待——占据了飞星旧址的白虎营呢?

她知道这么多前线情报,这意味着,在真州的异兽祸乱风波之后,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提前设计,失去了“天香鼎”的容音寺已经出局,皇宫内的情报交接都已经落到了飞星剑派手里——如今,幻海盟投诚、容音寺衰落,项真果然是拥有“好运”的人。

以及……路千河若有所思:在容音寺和幻海盟相继出局后,飞星剑派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他霎时想到了白露谷——乔相宜在方才的通讯中隐晦地提及了“众矢之的”的概念。

“还有一个好消息,”项真转向司徒善,“多亏了白虎营的负隅顽抗,阿善——你可以休假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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