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燕 6月24日 周二 天晴
我叫了两分外卖,吃了一份,另一份放凉了小手也还没回来。于是我又趴到床上去看小说,等他回来自己热外卖吃吧。
如今的小说读起来不太叫人提得起精神,远不及我大学时期晚上熄了灯缩在被子里读的时候带劲,越看越困之下,我去把灯关了,蒙进被子里重新点开一本。
看了一会儿也不是很来劲,大概是我过了读小说的年纪了,兴趣缺缺,便只管翻看主角相关的描写,看看哪个能跟小手贴切一些,翻来翻去匹配的人没有找到,倒是憋出了一些尿意。
下床去客厅开灯,遇上小手正拧开门,先我一手开了玄关的灯。
他这一开灯就看到不远处的我站在透过来一点光的客厅中间,吓得不轻,问我怎么不开灯站在这里。
我径直进了卫生间,出来才问他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小手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两三口饮尽,像一头干了两天的老黄牛,又倒了一杯,回答道:“听歌去了。”
听什么歌?谁唱歌?上哪听?他的回答就像成心不给个干脆似的,用这种没头没尾的解释。不想说算了,我才懒得追问。他没有一点寄人篱下的妥协和局促,可能就是自信吧,以为我不会赶他走,有本事他再这么跟我说话两次试试,我拿唾沫星子淹死他。
我还要回房间继续看小说,边走边甩给他一句:“多点了一份外卖,随便你吃不吃。”
“咚”一声关房门,把我和他隔离到两个空间里。
我仍旧没开灯,乌漆嘛黑里坐在床边上,越想越来气。谁家好人一天受两份气,白天吃上班的苦,晚上回来吃不明不白的冷暴力。
小手还不至于到让我温柔以待的地步。
我又走到门边,憋着一口气猛地拉开门。这死小手就站在我门外离我一个身位的距离,给我也吓得不轻,他还举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收了下去。
他支支吾吾半天,问我要不要再吃一点,他想下点面条。
我鼻孔里挤出一个“哼”,说:“不吃。”
他又说:“那你出来陪我聊一会儿吧。”
还给他当家作主上了。
我声明,我不是在听从他的话,才跟他到桌边聊一聊的,是我本来就打算跟他聊一下。
小手把外卖里的菜重新翻炒了一遍,浇在捞出来的面条上当臊子,盛了两碗,把小碗推到我面前。
我再次声明,我不是想吃小手这碗面,才提起筷子的,是他在那边吃,我在这边看着显得太瓜了,这是我家,我得拿回我的场子。
小手说:“我明后天想去把后面三个线索地跑了,你可以帮忙催问一下剩余几组人那边的线索吗?”
“这么着急?”
“你不是让我快点找回去的办法吗?”
“这个剧本杀跟你回家还有关系呢?”
“我猜测的。可能是要我通关。”
“那我直接去问程可,让她帮忙要其他四个人的剧本来,不就知道谁是凶手了吗?”
“耍赖通关算通关吗?”
小手布置的任务太艰难了,又不能作弊,又要催别人快点,还要提前拿他们的线索,找什么合理的理由让这个赶进度显得不那么像索命的甲方?
说我后面几个周末没时间了,但是又很想把这个游戏玩到结束吗?只能先这么试着问一问。
我勉强同意小手会去试着要一下,但不保证一定能拿到。
小手沉默着,吃面的速度也放缓了许多,看着就是在想什么东西。可别再给我布置些什么任务了,我说:“我吃完了,要我洗碗吗?”
他迟缓地摇着头,脑子里还在想事情,我正好开溜。步子才滑出去一半,想起来我坐到桌边的目的了,我还没有好好教育一下小手。
我说:“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跟我聊的?”
他从思绪里抽离出来,先是“嗯?”一下,然后眼睛有一瞬间的微微睁大,脸上憋出薄薄的一层红晕:“有的。”
我又坐下来:“那你说。”
他一句话在嘴里吞吐一遍,又炒了一番,讲出来的时候仍是那么纯粹:“可以再借我一点钱吗?”
我知道他很尴尬,我这么求别人办事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手足无措,但现在我是被求的那一个。小手跟我借钱,那他就要摆出相应的态度出来,一碗面可打发不了我。
我从包里掏出一百块出来,想不到吧,我中午还去自助取款机上取了现金,然后又把那个老爷机压在上面拿给小手。
再次问他:“你晚上听谁唱歌去了?”
小手没想到我会纠结于这个问题:“不认识,一个街头艺人。”
“那你为什么不直说?”
他愣愣的:“有……有必要说吗?”
我说:“有必要!”
小手的头一歪,捏着那个老爷机,举起来晃一晃,嘴上也扯出一个笑来:“那我以后都跟你汇报?”
说得好像我查岗一样,给我整得别扭起来:“你爱说不说。”
小手把碗筷收一收,要去厨房里洗了,让我先去坐一会儿。我这个人身上是有点反骨在的,他去厨房洗碗,我就去厨房倒水,我偏不坐着。
水池里哗啦啦的水流声和我倒水的声音把小手说的话有点淹没了,我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于是我放下水壶,让他复述一遍刚刚的话。
他说:“没什么,问你案台上的花是哪来的。”
我的目光移到那瓶康乃馨上,怎么把它给忘了。我说:“我自己买的。”
小手明显送了一口气,他松什么气,难道他以为自己在插足不成,我是那么没素质的人吗?
我把花瓶捧起来,将它摆到客厅桌上的正中间,有点挡视线了,又把它挪到墙边。我家里很少有活物的,一般都不大能长寿,小手估计是未来活得最久的一个了。
我还在欣赏这束花挑得是多么的有品位,小手从厨房走出来,强制地将我的身躯转过去朝向他。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一阵红一阵白的脸,好一张不公平的脸,线条柔和,瘦削但不尖锐,清爽兼具成熟,戴着眼镜也不死板,这张脸要是长在我同事的脸上,也许我就没那么排斥上班了,还是算了,不能暴殄天物,上班配不上这么好的风景。
小手拿他的两只手把我的两只手托起来,他说:“画画,不是,梁上燕,我有可能会还不起你借给我的钱,现在有两种补偿方案给你,”他飞快地掂了一下我的左手,“这个是肉偿,”又掂了一下我的右手,“这个是和剧本里一样的小手式劳动偿还。”
真是叫人、害臊的选择。我在这种选择上,竟认真思考又左右为难了起来。我是完全行为能力人,选什么右手,哎,选左手那多显得我像个大馋丫头,选右手吧,正好我不爱劳动,这是廉价的保姆送上门。选什么左手,我要选右手!
我把右手抬高。
小手问我:“选定了?”
我重重地点头:“左手那种行为,也算作劳动。”
小手莞尔,被我钻到空子了吧,成年人就是这样的,做什么选择题,全都要就完了。
他笑着笑着把头埋到我的肩颈上去了,鼻息打在我的后颈上,很热很痒。他想报复我的选择,张嘴在我那处后颈上咬了一口,给我咬得浑身为之一颤,差点就倒到他身上去了,幸好我定力足够强大。
我连忙推开小手,说道:“现在不行,你还没有刷牙洗澡。”
于是小手转身向卫生间走去,我在原地徒手扇风。总感觉幸好选的是右手,还能压榨到点别的,单选左手,不能算小手是在还债,那是我也在回馈。
我回厨房把刚刚倒的水喝完,心理温度降下去了许多。躺到床上去心想,我和小手现在的关系该归到哪一类里去。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夜快活能概括的了,这得是夜夜笙歌啊。但我也很难把小手和我放进男女朋友的位置上去,这开始得就不正常,也许结束的时候也不会正常。
我一骨碌坐起来,这不会算犯罪吧,我给小手花钱,小手给我提供需求。我开始在手机上百科相关的知识,力图找到能证明我是良好市民的法律条例。
我还缩在薄被里上下滑动手机,小手的脚步声已经在我身后的床边停了下来。
我把脑袋探出去,虽然没有开灯,但我的眼睛就跟开了夜视功能一样。他没有戴眼镜,连上衣都没有穿,露着一身的腱子肉给我看。此人深谙诱惑之术,我从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俯下上半身,伸手把我的薄被子向下扯开一些,紧接着头就凑过来,我知道他的目标是哪里,主动配合着把下巴抬起来。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亲吻了,所以对彼此兴奋的点都有所了解,小手极尽所能地在我嘴上兴风作浪,他捉弄我两三次,我也回应他一个甜枣。
小手逐渐也撑不住这样弯腰的姿势,一条腿压到我的床沿上。
我翻身过去揽住他的脖子,问他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叫什么的?”
小手轻描淡写:“去农家乐的时候你刷身份证,我不小心看到的。”
“你那天又没戴眼镜。”
“我戴了隐形,而且我十分注重细节,”他手指划过我的锁骨往下三寸停住,“比如说,我还留意到了这有一颗痣。”
你看看,这是一个近视眼该有的眼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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