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 6月25日 周三 天阴
我明白我这不算为了回去捐躯,总体上来说还是画画更吃亏一些。所以我想,我应该要尽量让她更快乐一些。
先从接送她上下班开始,虽然油钱还是画画出的,但至少她可以不用风吹日晒挤地铁。这么说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我一无所有,除了给画画提供有限的情绪价值,在还逗留在这里的时候,别的我暂时也没有想到我还能做些什么。
但我情绪价值可能也提供得不太到位,我不擅长这个。
比如早上听到画画的闹钟响了,我想我该叫她起床了,我还做了早饭给她吃。但她起来之后对我并没有摆出什么好脸色,说为什么要叫她起来吃早饭,她可以多睡十分钟的,十分钟之后她的手机里还有一个闹钟。
直到上了车她的毛躁才减轻了一些,但仍然嘴硬地拒绝之后的早饭程序。
送完画画我倒车的时候,遇到了他那个叫冯总的领导,他正好下了车,也不往写字楼那边走,拿手挡着早晨已经升得老高的太阳,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倒转方向。
他这种没必要的打量任何时候都让人不大舒服。我恨不得倒车得狠一点,把车屁股的尾气喷到他脸上。
第三个线索点在城市中心略靠近外环的一间茶楼里。正值工作日,但楼上楼下坐了不少的退休和养老人员,或在聊天或在下棋。
我向店员说明来意,他十分惊讶,又带着一些不满:“怎么周三也来,不都是周末才来吗?”
他的五指像敲击钢琴键一样在他面前的案上一通乱弹之后,说道:“你等一会儿吧,我不知道你们今天会来,那间茶室里面现在有客人。”
我说:“那我等一会儿吧。”
我又不点什么茶水点心,不好意思找空位子坐下来,只能站在一桌正在对战的棋局后面观看。那名店员也站过来,时不时地问我关于这个游戏的问题,语气里透露出对这个游戏玩家的不理解,同时又暗搓搓地向我表达出他的老板跟游戏官方签订协议的后悔。
周末整整两天牺牲掉一间茶室,等着我们这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玩家,浪费资源。如果我们都在周六过来还好,他周日还能接客。
我问他:“那游戏官方给的钱跟那间茶室一天能接客多出来的收入哪个多?”
他哈哈一笑,手指抠了抠下巴,不肯直视我,眼神向下垂去:“当然是、接客收入多!”
我大概有十几年没有摸过棋子了,我能清楚地辨别出此时棋盘上这个残局的名字——“七星聚会”,倒不是说我的棋艺有多高,只是这个棋谱过于经典。
棋图中双方各余七子。我所站的这一侧是黑棋棋者,他执有的剩棋子为“将”、“车”、“象”和四个“卒”。
我才看进去没有多久,那个店员便拍了拍我的上臂,努着嘴和我说:“你可以上去了,那间茶室的客人走了。”他的手指着二楼那间挂着“竹之间”三个字门牌的茶室。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推门而入。
茶室内的茶水杯子和糕点盘子还没有收走,桌上散了两副牌。我居然能这么早就进来,感谢他们打牌没有瘾。
墙角边有一个略高于膝盖的茶几,上面垒了厚厚的一摞杂志。我挨个翻看了一遍,确定是线索无误。每本杂志上,都有一个篇目的作者署名是杜小撰。按照日期排序,越早期的越是文采飞扬,中间时间段的显出一些江郎才尽的疲态,到后面已是通篇的堆砌辞藻、言之无物。
对面挨着墙边的位置上还有一张办公桌。桌子摆放得明显有些问题。有抽屉的那一面推到了墙上,椅子放在的外侧。
我正要把桌子拉开来,此时店员推门进来,和我说他来收拾桌上的杯子盘子。
我问他:“这个桌子本来就是这么摆的吗?”
他说:“哦,不是,是它不贴着墙放太占空间,有客人抱怨说嫌不好走路,我才推过去的。”
去他的,我还以为这么放是有什么深意。但他还是好心帮我一起把桌子往外挪了两身的空间出来。
从上往下第一个抽屉里有一封信。大体内容就如同方才那摞杂志里看到的那样,鉴于杜小撰的文字水平不升反降,那本杂志的杂志社收到越来越多的关于他的文章的投诉,甚至还有举报他无脑借鉴抄袭的,杂志社便酌情考虑,决定取消和他的专栏合作。
第二个抽屉里有一叠照片,上面几张全是一些活动现场的照片。里面我能认出的,就是顾主编,另一个常驻人员估摸着就是杜小撰吧。他要么在高尔夫球场上给顾主编背着球具,要么在不知名的室外葬礼现场给顾主编撑伞,要么在茶水间里谦卑地给顾主编点烟。公共场所室内抽烟,顾主编果然该死。
再下面一张照片里,形势有点不忍直视了起来。我倒回去回看上面那张,从这里开始,已经不是正常的拍摄视角了,怎么看都是监控视角。还是那个茶水间,只是画面中多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了解他们杂志社的人员信息,我只能确认这不是画画。顾主编上下交叠的两手间正捂着这个女孩子的手,像握着一只小动物的手,上面那只手明显呈现出一种正在抚摸的姿态。
女孩子出于非自愿的意向,一副想走的样子,被杜小撰捏着肩膀定在原地。我能想象这是什么行为。
我需要向画画确认这个姑娘是不是赖不平,但我基本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除了赖不平也不大可能是皮老板。
我问店员这些线索能不能带走,他“啧”出一声:“当然不行,你以为只有你们这一个团的玩家吗,还有别人要玩呢。”那这么看起来在与这个游戏厂商的合作中,他们捞到的油水也不是很少。
幸好画画给我的手机还具备了拍照功能,不然我还得找地方去复印。
我继续往下翻。他们真是不拿这个茶水间当公共区域,怎么会又出现一个陌生的女孩子面孔?一样的被职场骚扰,但这也不是画画啊?那哪个是赖不平?
思考的问题可以留到回去和画画探讨,我要先快速收集线索,于是不再纠结于人物的对照关系,又蹲下去抽开第三个抽屉。
真是奇怪,这抽屉里躺着两个并没有套在一起的一次性杯子。没什么特别的,两个杯子一模一样,但是又很容易发现它们的不一样。两只纸杯的杯沿上都印着浅浅的唇印,只是颜色和大小不尽相同,一个使用者应该是深色一些的口红,另一个是浅色的口红。
我鸡皮都皱起来了,这个杜小撰什么怪癖,收集这种东西。从前面的照片来看,这两只杯子要是出现在顾主编的抽屉里我还能理解……等等,这到底是谁的桌子,杜小撰的还是顾主编的?搞不清楚,回去再问问画画。我拿到的小手这个角色真是具有先天的视觉死角,大概是故意在给我回去上难度。
店员把那些杯子盘子全收进他的托盘里,又想起了关键信息,和我说道:“哦对了,抽屉里那把钥匙你可以带走,后面你们要用的道具,我这里还有好多把。”
他真是个话多的NPC,我还没有搜罗到那把钥匙。
我在三个抽屉的上下内壁又摸索了一遍,在第二个抽屉的最里侧摸到贴在第一个抽屉底下的钥匙。我又问那个收拾完了要走的店员:“还有别的线索吗?”
他不屑地说:“你自己找。”然后带上了门。
自己找就自己找,不过就是多花一些时间罢了。但没有别的线索了他为什么不直说没有了,我多花了一个小时在这里上蹿下跳,这不是耽误他自己的生意吗?
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已是十一点多。那店员看见我下来了,兴致勃勃地朝我说道:“饭点了,正好在这吃个午饭再走呗。”
原来他是这个打算。我朝他身后墙上菜单价格上瞟了一眼,果断说道:“太贵了。”
店员不信掏不出我兜里的钱,仍在挣扎:“不会吧,这还贵?你去旁边的店里吃比我这还贵呢。”
他太不了解我现在的经济条件了。只要是超过十五块钱的消费,基本已经统统被我踢出考虑范围了。
他还让我浪费了一个小时,那也算是浪费我的生命和金钱,我要是还在自己的世界上班,这一个小时的工资可不少。我和他说:“我看旁边店里有今天早上刚捞的红斑鱼,掐了不超过两个小时的连州菜心,乳鸽下的第一批鸽子蛋汤,你这里有吗?”
店员朝我翻眼皮,摆摆手:“那你吃去吧。”
于是我出了门,去隔壁的烧饼店花五块钱挑了个新鲜热乎的,带回车上去吃。我连水都没买,车上有我从画画家带出来的凉白开,这种日子我竟然如此顺利地就适应下来了,放在没有穿越过来之前,我想都没有想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