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燕 6月22日 周日 天晴
小手开口说借钱的时候我的雷达就在滴滴作响,这难道是什么新型骗局。但想想就五十,他现在在我家,我不给他万一他揍我,我保准打不过他。
好在他说要把手机押在我这里,洗脱了他骗子的嫌疑。这个人反复地在我雷区和安全区来回蹦跶。
把小手送走之后就轮到我自己洗漱了,浴室的垃圾桶里躺着小手的衬衫和糊成一团的小票。我一边刷牙一边想把白天七七八八的事情仔细捋捋,但今天事又多又奇妙又生气,我的脑子说它不想回忆,于是我倒头就睡。
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半还多。好险,没有迟到。
我又飞快地洗脸刷牙,还有时间把我的帽子翻出来戴上。这两天在户外太阳晒得眼睛都睁不开。
九点五十九分,我准时敲响了小手的车门。
我刚爬上车,小手就问我吃早饭了没有。我说我已经进化掉早饭需求了。小手把一个纸袋子交到我手里,我翻开,里面躺着一个红薯一个鸡蛋。
这太健康了。我说:“我想吃烤鸭。”
小手;“我没钱买烤鸭。”
又戴回了眼镜的小手,一派斯文的举止背后,穿着我的T恤,花着我的钱给我买了一份寡淡无比的早饭。我把鸡蛋吃了,红薯还留在袋子里。
小手问我:“我们上午去把农家乐的线索找齐了,下午去下一个地点行不行?”
我在手机里翻看和程可的聊天记录,她没说这游戏得赶进度呀,她说有的玩得慢的队伍能玩两个月,最后还吹了。
“这个游戏有这么上头吗?”我问他。
小手的手在方向盘上划了个大概四十五度,点头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很有意思我暂时还没有感受到。小手把纸巾塞到我手里擦手,他并不好奇我对刚刚的问题的回答,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有驾照吗?”
我斜过眼去看他:“你不会是不仅没有带身份证出门,也没有带驾驶证吧?”这玩意儿不应该放车上吗,至少我认识的人都是这样。
小手举起中间一个纸杯摇了摇,嘴角若有似无地挂着笑:“我刚才喝了一杯酒酿。”
什么?他不是故意的我不信。
我和他说:“你要是很喜欢你这辆车的话,你还是不要把它交到我手上了吧,我的驾照和我的阑尾一样,没有用过。”
小手:“阑尾也是有用的。”
我正在品他这句话,他又说:“我们搭公共交通去吧。”
这么热的天,有车不开,要去外面晒太阳,小手的脑筋是不是堵塞了。
我说:“那我们的进度岂不是更紧张了。”
“那快点。”
我十分不情愿地又下了车。想了想,趁小手还没下来,我又绕到驾驶位那边去堵住他的门,弯腰在窗口外说:“要不还是我来开车吧,你帮我看着点。”
我的胆子向来大,考驾照的时候教练都害怕。小手反而迟迟不肯下车了,他与我隔着玻璃对峙了好一会儿。等他脸上的五味杂陈慢慢散去后,他从驾驶位挪去了副驾驶位。我便拉开车门坐上去,摸到了一年没摸过的方向盘。
这辆甲壳车的手感和教练车很不一样,但我无师自通地启动、出发。除了刹车和油门我踩得猛了一些,别的我觉得小手应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这一路全是宽敞的大路,限制了我的发挥,我没能把他的宝贝磕了碰了。
直到我们到达农家乐门口的时候,我探着头找哪里有停车位,找到后嘴里又不自觉地说:“不知道我侧方停车的技术还在不在。”
小手松开捏着安全带的手,压在方向盘上:“你下来,我来停。”
他停就他停,我要下车,小手把手拿开,方向盘上留下了五根稀疏的水印。
这家农家乐给我留下了极差的印象,踏进它的大门,我就将身上的防晒服拢得更紧。小手应当是留意到我的动作了,他竟然用他满是手汗的手把我刻意压低的帽檐抬起来一些:“看路,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闻言抬头挺胸地往里迈步:“我当然没错。”
还剩三张拼图,我说分头行动,小手说一起行动。赶进度要效率是他,拖后腿的也是他。他不仅在雷区和安全区蹦跶,他还在想一出是一出的大门里进进出出。
我明天还要上班,也不想搞得太晚。但我也不想把时间花在和他争论行动策略上,有这个时间,我们都能找到一片拼图了。
按照先近后远,我们先后去厨房和仓库附近找了两块。拼起来之后,已经能够看出小黑猫在巴拉一个小蝴蝶造型的弹簧玩具,本着严谨求真的钻研态度,我们还是决定把最后那片也找出来。
藏宝图指向了车库。
正常的车库本来就是毛坯风的,这个车库更是简陋,走进去能闻到一股铁锈的味道,应该是只用作员工停一停非机动车辆的,里面除了几个正在充电的电瓶车,就只有些破旧自行车。
我想摸摸手边这辆自行车的车座底下会不会有拼图来着,一碰到它,它的后车轮就掉了下来,骨碌碌地滚到对面墙边倒下来。
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小手不说话,整个车库就只有电瓶充电的“嘟——”声。我暗自发誓,我以后坚决不一个人进这种老旧小的空间。
小手在后面也不知摸了哪个开了防盗的电瓶车,整个车库里又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哔嘟哔嘟”,害得人心脏骤停。
我得催促小手找快点,这个地方掉神经值,一扭头,小手人不见了,我脑子里那根线直接就断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车库,站在门口朝里头喊:“小手!”我甚至不敢用太大的声音,车库外杂草丛生,有半人高,生怕惊醒了某个角落里的毒蛇疫鼠。
喊了两声没有回应,我觉得我已经不具备任何的思考能力了,只有生理反应逼得泪腺疯狂加工泪水。糊满了液体的眼眶里,瞥到仓库最深处的一辆三轮车后面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那里涌动。
气急败坏又撕心裂肺地又吼出一声:“小手!”脏话差点就衔接上了,你小子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的真名。
那个白色的影子站起身来,隔老远没事人一般疑惑地问我:“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我还是没忍住展现了我的低素质,站在原地冲他发脾气:“你去死罢!卡我的视角!”
他朝我缓缓走过来,从看不清楚表情的暗处走到光线好一些的两三米外,确认情况似的扶了一下眼镜,而后居然“呵哈哈”地笑出声:“你哭了?你哭什么呀?”
臭直男,跟你没话说。
看我脸色不大好,他又从他的狗嘴里吐出两句:“你要是不舒服,就在这里等我找好了。”
“少瞧不起人。我就是不舒服也比你找得快。”我又走进车库里去。走到小手跟前的时候,他还是那副天真懵懂的傻样,还跟我说:“你也觉得这个游戏好玩了?不舒服还要玩。”
我梗着脖子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手愣住,本来就不明就里的脸上,眼镜又睁大了一丝:“我叫小手啊。”
我想我应该是跟小手熟络了很多,丝毫不觉得冒犯地说:“真名!”
“……柏青。”
“柏青,你今天晚上睁着眼睛睡觉吧。”
小手并没有痛失本名的羞耻感,他可能真的很大条,看着我又进入了找线索的状态里,这么跟我说道:“怎么要睁着眼睛睡?今晚凶手会出现?”
“今晚我会出现,扎爆你的车胎。”
我走到最里面小手刚刚蹲着的那辆三轮车处,一脚踢在车胎上。我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是这辆薄铁皮的三轮太轻了,给它踢得移位了两寸,露出轮胎下面半埋在灰尘里的拼图,正好供我捡起来耀武扬威。
我把这片拼图举起来贴着右眼,左手指着自己,示意这是我找到的。
小手还在那里不服气:“你不叫我,现在举着这枚拼图的人就是我了。”
拼图交到他手上,和另外八张凑齐,治好了我的强迫症。这最后一张上,是一盏吊灯,小猫的玩具就挂在这盏吊灯上。
小手问我:“这是顾主编家里吗?”
我:“我哪知道,我又没去过他家里,你别炸我。”
“那你怎么知道顾主编家里养了只黑猫的?”
“他带小猫去参加比赛拿了个什么奖我不记得了,然后把照片贴在我们社里布告栏上,还给这只小猫登我们自己家杂志上了。”
是的,这还是品种猫呢,一只少见的纯黑色英短。
小手若有所思,我说:“你不信任我啊,小手。”
他把拼图收起来,严肃地看着我:“你都要扎我车胎了,还能信任吗?”
“我怎么扎你车胎,你今晚还把车停我家楼下不成?你不开回家了?”
小手不说话,表情甚至有点忧郁,我这句话哪里说错了吗,这也能戳到他痛处?
他很快又收拾好情绪,说:“走吧,下一个地点。”我也行动起来追上他的步伐,他又顿住一下才继续走,“先去看看有没有昨晚的监控录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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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梁上燕-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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